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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哲学、意识形态与现代性危机

2018-09-01殷蒙蒙

新西部·中旬刊 2018年6期
关键词:政治哲学现代性意识形态

【摘 要】 意识形态是人类社会生存和发展价值观念和凭依。施特劳斯通过对现代性问题的宏观把握,揭示了现代性三次浪潮的起承转合,从侧面展现了近代以来人们希望在尘世中获得幸福,把彼岸天堂在此岸之中付诸阙如的探索历程。施特劳斯古典政治哲学的进路,认为西方正是受这种意识形态观念的影响,没有了最终的价值凭依,逐步陷入了盲目的价值相对主义和虚无主义。施特劳斯通过气势宏大的古典政治哲学家们的研究,向人们发出了回归古典政治哲学应有的审慎精神和理论态度的谆谆呐喊。

【关键词】 意识形态;政治哲学;现代性;古典政治哲學

一、作为意识形态的政治哲学及其现代性危机

伴随着西方政治哲学的全面复兴,我们不得不提到古典保守主义政治哲学家列奥·施特劳斯。他以一种与主流现代性批判相悖离的孤独感,艰难地在历史的故纸堆里爬剔摸索。施特劳斯从根本上反对现代性优于古典性,他以“春秋笔法”在古典文本进行“隐微”的解读,认为人类必须勇敢地丢弃现代性,重新回归到古典政治哲学的语境中,哲学才能从它的癫狂性返回清明与温良。在《自然权利与历史》中,施特劳斯引用了《独立宣言》中的原话:人生而平等,人权不可剥夺。对于这段话,施特劳斯认为,很多人其实已经把它当作了一种根深蒂固的意识形态观念植入自己的头脑中。“哲学从来没有如此公众化、大众化、通俗化,这表明哲学在现代西方变成了一种意识形态。”[1]在人类现代化的进程中,科学和历史作为现代世界的两大力量成功毁灭了政治哲学存在的可能性,政治哲学被异化为了一种意识形态。造成这种异化的原因,皆是因为历史主义。历史主义抛弃对事实和价值的分野,否认科学的权威,拒斥历史进程的进步性,认为人类社会及其价值标准仅仅在一定的历史时期具有其合理性。既然政治哲学试图用知识取代意见的真理洞见只是各个时代的相对价值准则,那么政治哲学就不得不屈从于为证明自身合理性所建立的权威。终于,其蜕变为维护某一时期社会秩序的观念体系,沦为纷繁芜杂的意识形态。那么,历史主义本身难道就是永恒而纯然的真理吗?施特劳斯通过对历史主义的质疑和批判,再一次强调了回归古典政治哲学的必要性。

施特劳斯通过对现代性问题的宏观把握,揭示了现代性三次浪潮的起承转合,从侧面展现了近代以来人们希望在尘世中获得幸福,把彼岸天堂在此岸之中付诸阙如的探索历程。现代性的第一次浪潮始于马基雅维利,马基雅维利是第一个与古典政治哲学发生决裂的人,他认为德性不能理解为是为了国家而存在,好社会的建立不再需要德性,只需要解决国家组织的问题。从马基雅维利开始,政治问题变成了技术问题,政治问题的解决并非依赖于人的道德和品格,更需要严密规整的制度。教人向善的道德说教和伦理规劝逐渐失效,法律研究和制度建构逐渐兴起。卢梭被施特劳斯认为是现代性第二次浪潮的起始者,其在形式上主张从现代世界回归到前现代世界,卢梭把矛头对准了现代性第一次浪潮的核心思想,当政治问题变成了技术问题,科学进步真能带来绝对意义上的社会进步吗?卢梭重提城邦与德性之争,认为古典城邦所涵括的道德性远远高于现代社会所涵括的功利性。可是,卢梭在赞赏古典城邦与德性的同时,也承认无法恢复古典德性的概念,他力图开掘出一种新的道德,把自由与道德融合在自己创设的理想社会中。卢梭认为,人生而平等自由,但在严密规整的社会制度下,人反而逐步失去自由,因此必须退回自然状态,这表达了卢梭对古典政治社会的美好诉求,构成了现代性第二次浪潮的基本特征。现代性的第三次浪潮始于尼采,后经海德格尔达到巅峰。尼采揭示出自身时代的危机,并将现代性再次带入危机之中。面对卢梭对现代性的质疑,尼采以山呼海啸般的激情和力量做出了回应。人类社会走到现在,面临着虚无主义的深渊,人类一切价值和文化也面临着无根性的事实。尼采回溯古希腊城邦时代的美德,在希腊悲剧中发现了升华的、理想化的激情,并称之为权力意志,这就再一次颠覆了卢梭的德性标准。尼采的权力意志假说,最终走向了一种极端的个人主义和历史主义,是向传统形而上学回归的超历史的预设。施特劳斯指出,尼采所谓的历史巅峰状态,既然承认人与人之间的等级秩序,而这与其本身所主张的人人平等是相悖离的,尼采与其拥趸一直处在不负责任的冷漠和彷徨之中。等到了海德格尔那里,他巧妙地回避了尼采对形而上学的诉求,坚决地将历史主义贯彻到底。海氏的存在主义哲学消弭形而上的设定,并放弃任何力图克服价值相对主义的努力,而把它看作一种无法克服的基本事实。激进的历史主义到了海德格那里,为人们制造了一种现代观念:既然哲学想要保持普遍的清醒和知性的真诚,就必须面对相对主义的价值理念和虚无主义的生存事实。

二、现代性三次浪潮中的意识形态发展

意识形态作为一种重要的社会事实,其产生和发展无疑与现代性的三次浪潮紧密相关。随着现代性浪潮的不断发展和转折,伴随着启蒙运动的出现,意识形态这个词语被法国大革命时期的思想家特拉西制造出来,他提出要用“意识形态”这个概念表征一门新兴学科,即观念科学。特拉西认为,人的观念源于感觉,思考即为感知事物。作为“观念科学”的意识形态,其研究对象涵括了所有观念的复合体。根据此种宗旨,特拉西力图通过教育去改变人们头脑中的观念,把法国变成一个理性社会。不久以后,特拉西就受到了意欲称帝的拿破仑的攻击。“特拉西”事件使意识形态的否定意义大大增强,其美好的初衷遭到贬斥和批判。

19世纪以后,马克思的意识形态理论在历史唯物主义基础上产生,启蒙运动以来诸多思想家认为是人的心理因素造成了人在认知层面上的歪曲和局限。马克思指出,这是人的思想与人的社会关系之间的矛盾造成的。“意识在任何时候都只能是被意识到了的存在,而人们的存在就是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2]旧意识形态专家所产生的思想观念,皆源于唯心主义的土壤,这样就把人与社会的关系割裂开来,忽视了从社会关系和实践活动中去探究意识形态,最终只能产生颠倒了的虚假意识。“人们和他们的关系就像在照相机中一样是倒立成像的,”[3]意识形态实际上就是这些思想家通过虚假的意识完成的过程,一切行动都以思维为中介,必然只能以思维为基础。

当现代化的第三次浪潮袭来之时,诸多学者对意识形态的探索仍在继续。意识形态逐渐不再被人们所信奉,人类也在现代化的进程中走向愈演愈烈的危机之中。曼海姆作为马克思学说的追随者,他对意识形态的学说进行了全新的改造。一方面,他继承了“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的研究范式;另一方面,他把马克思的意识形态概念区分为特定意识形态和总体意识形态,并在此基础上创立了知识社会学。曼海姆整理和分析了历史上出现的各种意识形态的内涵和外延,认为意识形态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与阶级利益相关的特定意识形态,一类是价值无涉的总体意识形态。当总体的意识形态的特殊形式升华为一般的形式,知识社会学的历史性和社会性的特征也就随之而来。其实质是希望以一种“价值中立”的姿态,企图建立一门超越阶级和党派的意识形态理论。这极大地背离了马克思意识形态思想的初衷,削弱了马克思对资产阶级剥削压榨这一残酷事实的斗争锋芒。

到了齐泽克那里,他认为马克思对意识形态的理解有两点误区:一是意识形态以“知”为基础,仅仅在“知”的层面思考问题,以此达到对意识形态的批判;二是意识形态虽然作为一种“虚假意识”,但仍可以通过传统的意识形态批判过程,去认识到这种扭曲,以此达到“祛蔽”的效果。[4]实际上,“知”与“非知”并不是意识形态的判断标准,想要达成对意识形态的批判,必须彻底抛弃这些扭曲的意识形态景象。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并未觉察到意识形态的存在及其对我们的作用,可是我们仍在不知不觉间受其驱使。

当犬儒主义意识形态出现时,显然依靠带有启蒙性质的意识形态批判就可达到“祛蔽”之功效,在今天已不再适用。在意识形态的普遍性之下还存在着特殊利益,只不过意识形态给自己戴上了一层面具,即便是承认意识形态面具与现实之间的距离,但它们仍旧坚持这种面具。齐泽克的意识形态幻象理论,对此作了生动的阐释。人们的行为是由幻觉和商品拜物教式的倒置所构成的。这种幻觉建构了人们真实的社会行为,即便他们对此一清二楚,却依旧我行我素,我们的社会现实正是由这种意识形态幻想所构筑。与此同时,知识不再与价值相联系,古典政治哲学的审慎和崇高渐行渐远,虚无主义的浪潮滚滚袭来。

三、施特劳斯古典政治哲学的进路

正是由于现代性危机所造成的价值相对主义和虚无主义,启蒙运动以来的理性精神逐渐走向了非理性主义。通过把握意识形态理论的发展史,我们可以发现,现代性的不断展开与意识形态的不断发展的理论逻辑内在契合。现代性危机之所以产生,是由于人们把非理性主义放在首要的地位,颠覆了信仰的权威,用所谓“历史观念”代替“好与坏”的价值评判标准。正是受这种意识形态观念的影响,没有了最终的价值凭依,逐步陷入了盲目的价值相对主义和虚无主义。这种观念造成的最大影响,是自由主义者们总是以个人的自由和权利为标准,认为只要满足了这些人类标准,它就是合理的政治制度。但自由主义者们并不清楚,这种所谓合理的政治制度,恰恰忽视人们对德性的追求。即便确立了基本人权和自由,合理的政制也要以德性为依托,以信仰为支撑。因为人们拥有了人权和自由以后,也會通过理性的反思去评判衡量自己的生活。整个西方现代性的展开进程,从启蒙的理性精神到政治理性主义,再到虚无的非理性主义和后来的反理性主义。我们不难发现,现代性危机的全部问题,就在于哲学家忽略人们的认识,妄图以自己的哲学思想作为意识形态统辖政治领域,不可避免造成意识形态观念体系与现实大众的冲突。因此,以理性主义意识形态的视角去看,其所设定的政制具有无懈可击的道德价值,个人笼罩在这种道德价值之下。而理性主义这种强迫的服从,也逼迫着激进社会革命的产生。

政治哲学作为一种意识形态,它在现代世界中的出路如何?施特劳斯给出了自己的思考。“所有政治行动的目标不是趋向保守,就是趋向变革。当渴望保守时,不希望变得更糟;当渴望变革时,希望能带来更好的东西。”[5]凡政治行动本身,都指向追求好的知识和关于好社会的问题。施特劳斯认为,最好的政治制度须由哲学家来加以阐释,只不过只有在最有利的条件下才可能实现。古典派所理解的最好的政制,不仅是可欲的而且是可能的,只不过它只有在最有利的条件下才是正当和合法的。面对这种纷繁杂乱的政治意识形态,面对理性过度膨胀和非理性彻底走向虚无等令人忧心的现状,施特劳斯所主张的回归古典政治哲学的“高贵的朴素和宁静的伟大”,就不由得让人耳目一新。施特劳斯通过气势宏大的古典政治哲学家们的研究,向人们发出了回归古典政治哲学应有的审慎精神和理论态度的谆谆呐喊。一方面,强调理性精神和哲学的融合,要在合理的政制和理想模式下进行思考,给人们提供一个理性上的预见,使人们对现存的政制不存在盲目性的崇拜,对政治事物的本性进行正确理解和伦理评价,从而祛除经验主义和教条主义带来的死板僵化和一成不变;另一方面,哲学家应该通过俗白的教导去抑制哲学的癫狂性的发作,使理性精神和哲学限定在合理的范围内,使在一定政制下生活的人们具有基本的德行标准和“好与坏”的价值凭依。施特劳斯所崇尚的古典政治哲学,就是将人的德性和理性结合起来,通过凸显德性的崇高和理性的审慎,进而去消解非理性主义意识形态的张狂。作为一种意识形态的政治哲学发展至今,对于人们究竟该如何生活得更加完美这个问题的思索,施特劳斯给出了自己的回答。诚然,对政治哲学的理解和探讨并无完整一致的定论,真正的政治哲学并非死的知识,而是对现实政治的思考。

【注 释】

[1] 施特劳斯.自然权利与历史[M].彭刚,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6.

[2][3]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

[4] 卢永欣.齐泽克:意识形态的三种形态及其幽灵[J].广西大学学报.2005.

[5] 施特劳斯.什么是政治哲学[M].李世祥,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16.

【参考文献】

[1] 施特劳斯.西方现代性的曲折与展开[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2.

[2] 施特劳斯.什么是政治哲学[M].北京:华夏出版社,2016.

[3] 施特劳斯.自然权利与历史[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6.

[4]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

[5] 卢永欣.齐泽克:意识形态的三种形态及其幽灵[J].广西大学学报,2005.

【作者简介】

殷蒙蒙(1993-)男,河南漯河人,广西大学马克思主义学学院管理哲学专业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管理伦理与组织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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