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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年刻板印象威胁及其研究操纵*

2018-08-30潘文静温芳芳

心理科学进展 2018年9期
关键词:刻板老化威胁

潘文静 温芳芳 佐 斌



老年刻板印象威胁及其研究操纵*

潘文静 温芳芳 佐 斌

(华中师范大学心理学院暨社会心理研究中心, 武汉 430079)

随着人口老龄化的不断加剧, 老年刻板印象威胁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不同于种族或民族、性别等刻板印象威胁, 老年刻板印象威胁表现出累积性、共通性与连续性等特征。目前关于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研究多集中于认知老化尤其是记忆老化上, 关注老年刻板印象威胁对老年司机和老年员工的消极影响。消除与降低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消极效应可以从认知改变、群体认同、代际接触、老龄自我实现和个性化以及媒体宣传等五个方面来进行。在实验室研究中, 老年刻板印象威胁有外显与内隐两种不同的操纵形式。未来可以从扩展研究领域、细化“年龄”差异、比较整体效应大小和性别差异、侧重积极效应以及加强本土化检验和跨文化比较研究等方面来深化。

老龄化; 老年刻板印象威胁; 研究操纵; 认知改变; 群体认同

种族或民族、性别和年龄作为社会认知的三大主要分类线索, 一直以来都是刻板印象威胁领域关注的焦点。相比种族或民族与性别刻板印象威胁, 与年龄有关的老年刻板印象威胁(Aging Stereotype Threat)却没有得到同等程度的重视(Barber, 2017)。随着老龄化时代的到来, 老年问题越发凸显, 上至国家要规划养老体系, 下至家庭要平衡老少关系。我国是全球老龄化速度最快的国家之一(傅宏, 陈庆荣, 王港, 2017), 到2017年底我国内地60岁及以上的老年人为2.4亿, 占总人口的17.3%。与老龄化相伴随的老年刻板印象威胁作为一种社会认知因素给老年人带来的影响是不容忽视的, 它会降低老年人的生活质量, 阻碍部分老年人成功老化的进程等。例如, 国内关于与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紧密相关的老年刻板印象的研究发现, 大学生在外显层面上对年轻人和老年人的刻板印象和态度不存在差异, 但在内隐层面上却对老年人存在明显的消极刻板印象和态度(佐斌, 温芳芳, 朱晓芳, 2007; 连淑芳, 2004; 任娜, 佐斌, 汪国驹, 侯飞翔, 2012), 这种内隐老年刻板印象存在年龄差异, 年轻人的内隐老化态度明显低于老年人的内隐老化态度, 并且与老年人的认知老化高相关(周丽清, 2007), 而老化态度的改变会对记忆作业产生影响, 其影响机制主要与自身有关的态度、记忆自我效能和情绪等的改变有关(李川云, 吴振云, 2001; 贺庆利, 余林, 马建苓, 2013), 可见, 在中国文化背景下, 与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紧密相关的老年刻板印象和态度普遍存在。因此, 加大对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关注是极有必要的, 并且在中国开展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研究也是十分迫切的, 这将对改善“老年歧视”现象和有助于解决某些人口老龄化问题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指导意义。

1 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概念和特点

1.1 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概念

老年刻板印象指人们对老年人这一特定社会群体所持有的观念与预期(Levy, Ashman, & Dror, 2000)。从刻板印象内容模型(Stereotype Content Model, SCM)的热情与能力两维度来看, 老年人通常被认为是高热情、低能力的群体, 是被同情和忽视的人群(佐斌, 张阳阳, 赵菊, 王娟, 2006; Cuddy, Norton, & Fiske, 2005), 而消极老年刻板印象容易导致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产生, 从而损害个体在相关领域的表现, 因此“老年刻板印象”跟“老年刻板印象威胁”两个概念之间具有一定的共生性和相关性。刻板印象威胁最早由Steele和Aronson (1995)提出, 起初用来解释黑人学业成绩低于白人学业成绩的现象, 指处于某种情境性风险中的个体担心自我行为表现会证实其所属群体的消极刻板印象(管健, 柴民权, 2011; 张宝山, 袁菲, 徐靓鸽, 2014; Lamont, Swift, & Abrams, 2015; Steele & Aronson, 1995; Wen, Zuo, Wu, Dong, & Wang, 2016), 这种刻板印象威胁对刻板化个体的消极影响称为刻板印象威胁效应(Stereotype Threat Effect)。与自我实现的预言相似, 刻板化个体在遭遇刻板印象威胁之后, 其行为表现会验证其所属群体的消极刻板印象。刻板印象威胁表现在老年群体中就是老年刻板印象威胁。

1.2 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特点

目前关于刻板印象威胁的研究, 多聚焦于种族或民族(高兵, 2012)、性别(杨青, 李巧云, 2017; Kinias & Sim, 2016)、年龄(赵凤青, 李娟, 张宝山, 2015; Lamont et al., 2015)、职业(Ihme & Möller, 2015)、学科(宋淑娟, 刘华山, 2014; Finnigan & Corker, 2016)、社会阶层(莫琼琼, 贺雯, 2014)和流动人口(Appel, Weber, & Kronberger, 2015)等领域。老年人是年龄刻板印象威胁的主要关注对象, 与其他领域相比具有独特性, 是刻板印象威胁类属中非常特殊的一类。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特殊性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 累积性。老年刻板印象的形成是长久内化的结果, 个体在童年期就开始内化老年人的刻板印象并一直持续到老年期。随着自身年龄增长而不断深化的老年刻板印象, 使个体在毕生发展过程中逐渐形成了对老年人的固化认识。当个体步入或即将步入老年阶段时, 对老年人的固化认识即老年刻板印象就会引发老年刻板印象威胁效应, 这种效应会作用于个体自身(Levy, 2009)。第二, 共通性。在社会认知中, 种族或民族、性别和年龄作为三种主要的社会分类线索, 只有老年(年龄)是每个人最终都会获得的社会标签(排除意外死亡情况)(North & Fisk, 2012)。科学技术特别是医学的发展, 虽然可能使个体的性别类型由天生转化为人为, 个体单一的种族或民族身份也可以借由各个国家和民族间的融合交流, 如通婚, 转化为“混血”身份, 但并不是人人都可以享有这样的“特权”。而年龄却是难以逆转的并且各年龄阶段之间是不可跨越的, 所有个体都会按照一定的先后次序来获得相应的年龄身份直至“老年”。第三, 连续性。种族或民族、性别、职业、学科等的划分更多是一种“二分”变量, 而对老年人的划分却是基于年龄这一种“连续”变量(Lamont et al., 2015)。例如, 人口老龄化的国际通行标准是指当一个国家或地区65岁及以上人口占总人口比例超过7%或60岁及以上人口占总人口比例超过10%。我国的人口统计以60周岁为老年人的起点, 而不少西方国家却将65周岁作为老年人的起点, 老年阶段起点的划分与国家的老龄化程度以及经济发展状况有关。

除以上三方面外, 最近有研究者从多重威胁框架(Multi-threat Framework)理论的角度来解释老年刻板印象威胁, 认为它是一种自我概念威胁(self-concept threat)而不是一种群体声誉威胁(Group-reputation Threat) (Barber, 2017)。

2 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影响

老年刻板印象威胁源于老年刻板印象的存在, 老年刻板印象的内容有积极和消极两个方面(贺庆利等, 2013)。在积极层面上, 老年人通常被认为是智慧的、幸福的等; 在消极层面上, 老年人则被认为是健忘的、虚弱的等。目前针对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认知老化尤其是记忆老化上, 除此之外还有部分研究关注老年人在驾驶领域与工作领域中的威胁表现。

2.1 记忆表现中的老年刻板印象威胁

健忘、痴呆等老年刻板印象所引发的威胁会影响到老年人的记忆表现。如在自由回忆测验中, 遭受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老年人与不受该威胁的老年人相比, 测验成绩更差(Hess, Auman, Colcombe, & Rahhal, 2003); 相比于编码阶段前的威胁, 提取阶段前的威胁对老年人的记忆成绩影响更大(Krendl, Ambady, & Kensinger, 2015)。有研究者采用“记得/知道”范式(Remember/Know paradigm, 简称R-K范式)研究了老年刻板印象威胁对老年人的两种(熟悉性与回想)再认记忆提取方式的影响, 结果发现, 遭受到老年刻板印象威胁后, 老年人更倾向于采取熟悉性而不是回想提取方式, 即老年人对记忆材料进行了“回忆不起细节”的简单再认, 缺乏生动丰富的细节回忆, 也就是老年刻板印象威胁引发了老年人的主观记忆(Mazerolle, Regner, Rigalleau, & Huguet, 2015)。研究还发现, 如果老年人在正式参加记忆测验前强调要在接下来的测验中避免出现错误再认时, 与不受威胁的老年人相比, 遭受威胁的老年人有更少的错误认知, 这可能是由于预先警告引发老年人产生了损失厌恶的情绪并倾向于采用预防定向策略, 因此其判断标准变得更加保守, 从而降低了错误认知(Barber & Mather, 2013b; Wong & Gallo, 2016)。采用预防定向策略(如强调“忘记将失去金钱” ), 会降低老年人的记忆成绩, 而采用促进定向策略(如强调“记得将获得金钱奖励”)却能在一定程度上提升老年人的记忆表现(Barber & Mather, 2013a)。除此之外, 研究还发现在记忆策略的使用上, 无论是采用印象形成策略还是识记策略, 老年人的记忆表现都没有显著差异, 但都不如年轻人好。其中对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感知在年龄和记忆成绩之间起中介作用(Chasteen, Bhattacharyya, Horhota, Tam, & Hasher, 2005), 这与Hess等人(2003)的研究发现相似, 即老年刻板印象威胁影响记忆策略的使用, 而记忆策略反过来部分中介了威胁对记忆成绩的影响。对于空间记忆来说, 老年人的记忆成绩比年轻人更差, 对威胁的感知能否调节年龄和空间记忆任务表现之间的关系, 则依赖于测量空间记忆能力的任务类型(即难易程度)(Meneghetti, Muffato, Suitner, de Beni, & Borella, 2015)。

老年刻板印象威胁对记忆表现的影响也会受到记忆领域认同度、记忆任务投入成本、受教育水平及老化自我概念等一系列因素的作用。例如, 研究发现老年人对记忆领域的认同度越高, 记忆成绩越差; 对记忆任务投入成本越大, 对老年刻板印象威胁越敏感(Hess et al., 2003)。但也有研究得出了不一致结论, 即投入成本大小对记忆成绩并无调节作用(Hess & Hinson, 2006)。此外, 受教育水平更高的老年人更容易受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影响(Hess, Hinson, & Hodges, 2009), 这与Andreoletti和Lachman (2004)提出的“缓冲效应”相一致, 即教育是老年刻板印象威胁效应的一个缓冲器。积极的老化自我概念能够调节老年刻板印象威胁效应, 呈现积极老年刻板印象能够提高那些具有消极老化自我概念的老年人的记忆表现(Fernández-Ballesteros, Bustillos, & Huici, 2015)。

2.2 驾驶行为和工作参与中的老年刻板印象威胁

除认知记忆表现外, 老年刻板印象威胁对老年人的驾驶行为也有消极影响。例如, 研究者采用内隐联想测验(IAT)发现, 年轻人和老年人都对老年司机持有消极的刻板印象(Lambert, Seegmiller, Stefanucci, & Watson, 2013), 老年司机被认为是过于谨慎的、驾驶不太舒适的、不够安全的以及危险的(Joanisse, Gagnon, & Voloaca, 2012)。实验室模拟也发现威胁组的老年被试与对照组的老年被试相比, 会出现更多驾驶错误尤其是超速违规行为, 同时受到领域认同的调节(Joanisse, Gagnon, & Voloaca, 2013)。也有研究发现老年刻板印象威胁能够导致老年司机的自我调节能力下降, 而这是通过执行控制资源的消耗和工作记忆容量的超负荷来实现的(Brelet et al., 2016)。老年刻板印象威胁也会导致工作记忆容量下降, 使老年人的刹车反应时和滑行距离变长(Lambert et al., 2016)。总体而言, 老年驾驶不仅关乎到老年人自身的生命安全, 更是一种影响社会公共安全的重要因素, 因此有必要对此进行深入研究和扩展。

与驾驶行为相似, 老年人在工作参与中也会受到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制约。人口老龄化尤其是劳动人口的老龄化势必会造成适龄劳动力比重下降, 从而导致劳动生产率降低。在组织管理领域中, 老年员工与年轻员工相比具有一定的独特优势, 即随着年龄增长与实践经验的不断积累, 老年员工在应对紧急事件时会展现出更多的智慧, 表现更加沉稳, 做事更具条理性。但同时, 在组织雇佣中却会出现老龄歧视现象, 无论是考虑组织的最大利益、长期或短期效益还是单位的职位高低, 人们都倾向于雇佣年轻人(Abrams, Swift, & Drury, 2016)。受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老年员工与年轻员工相比, 有更消极的工作态度, 职业心理健康更差, 辞职/退休意图更加强烈(von Hippel, Kalokerinos, & Henry, 2013)。Kulik, Perera和Cregan (2016)的研究也发现, 那些在工作领域中遭受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成熟员工(大于等于45岁)在一年之后会有更强的辞职意图。

3 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研究操纵

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研究有着相对固定的实验范式:首先通过操纵老年刻板印象威胁情境来激发老年刻板印象威胁, 然后完成相关的测验任务, 最后测量相应的任务表现。除此之外, 为了增加实验的严谨性, 有的研究者还会增加操纵有效性检验环节来检验威胁是否产生。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操纵方式可分为外显(explicit)和内隐(implicit)操纵两种, 其中外显操纵又分为凸显(blatant)和微妙(subtler)线索启动两种(Armstrong, Gallant, Li, Patel, & Wong, 2017), 操纵内容又可分为基于事实(fact-based)和基于刻板印象(stereotype-based)两种(Lambert et al., 2016) (见图1)。

3.1 外显操纵与内隐操纵

外显操纵即阈上启动, 是让个体意识到相关消极老年刻板印象的激活。外显操纵又分为凸显和微妙线索操纵两种。凸显线索操纵是让被试读一段虚构的新闻报道。如一个具体操纵是, 先将编写的消极刻板印象信息印在报纸的专栏中, 然后将该专栏剪下复印在白纸上, 最后在正式测验前要求被试阅读白纸上的内容来进行老年刻板印象威胁操纵(Hess et al., 2003)。该操纵方式提高了信息真实性, 增加了研究的生态效度, 具有很好的操纵效果。许多研究者都采用了这一操纵方式(Barber & Lee, 2015; Barber & Mather, 2013a, 2013b; Fernández-Ballesteros et al., 2015; Jordano & Touron, 2017; Zhang, Lin, Gao, Zawisza, Kang, & Chen, 2017)。

微妙线索操纵也分为两种:一种是通过指导语直接操纵, 直接告诉被试测验具有诊断性目的, 例如, 用“记忆能力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衰退” (Wong & Gallo, 2016); “最近的研究表明, 与年轻人相比, 老年人的记忆表现更差” (Fernández- Ballesteros et al., 2015); “该测验的目的是为了考察年龄差异” (Hess et al., 2009); “有证据表明老年司机是十分糟糕的” (Lambert et al., 2016)等指导语来操纵。另外一种是通过设置相关背景线索来间接操纵, 例如, 用“年轻人将会与你们(即老年人)同时参加该测验” (Kang & Chasteen, 2009; Mazerolle, Régner, Morisset, Rigalleau, & Huguet, 2012; Mazerolle et al., 2015)等来设置环境。不管是直接操纵还是间接操纵, 都在被试的意识范畴之中。

内隐操纵即阈下启动, 是使个体在意识层面上意识不到相关消极刻板印象的激活, 但存在于潜意识之中。具体操纵方法为:首先在电脑屏幕的中央呈现一个探测刺激“+” (1000 ms), 然后在电脑屏幕的随机位置呈现一个单词(即目标刺激), 如消极老年刻板印象词汇, 呈现时间在17 ms至50 ms间(由预实验中被试的视觉处理能力而定), 再呈现由无意义的辅音字符串组成的掩蔽刺激(250 ms), 最后让被试用按键判断刚才出现的词汇是真词还是假词(Krendl et al., 2015)。这种内隐操纵方式可以激活个体潜意识中的消极老年刻板印象。

有研究发现外显和内隐两种操纵方式产生的效应大小是有差异的(Hess,Hinson, & Statham, 2004); 但是一项元分析却发现, 不论被试是否意识到相关的刻板印象, 其产生的威胁效应大小是没有差异的(Meisner, 2012)。之所以不能得出一致的结论, 可能是因为能够引发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线索是多样的, 有的显而易见, 有的比较隐秘。

3.2 基于事实和基于刻板印象内容的操纵

基于事实内容的操纵是指通过“科学研究发现或大量研究证明……”这样一种表述方式来直接告知被试, 老年人确实在某些领域表现欠佳或不如年轻人, 强调“事实的重要性”。例如, “大量研究证明, 记忆能力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会随着年龄而衰退, 比如老年人能记住的信息更少、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记忆或在回忆和再认时有更大的困难……” (Zhang et al., 2017)。这种内容操纵方式因为增加了信度从而消除了刻板印象的模糊边界, 元分析也发现这种基于事实内容的操纵对结果的影响总体较小(= 0.09)(Lamont et al., 2015)。

图1 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研究操纵

基于刻板印象内容的操纵是指通过“大家普遍认为老年人或社会上普遍流行的关于老年人的观点认为……”这样一种表述方式来直接告诉被试, 对老年人的某些看法只是广大人民群众普遍存在的一种观念和预期, 是否被证实还不清楚, 强调“这只是一种老年刻板印象”。例如, “老年人群体通常被刻板化为一个差司机……” (Lambert et al., 2016)。与基于事实内容的操纵相比, 基于刻板印象内容的操纵所产生的影响结果更大一些(= 0.52), 因为这种操纵引发了个体对内容信息更大的模糊性和不确定性从而占用了个体更多的认知资源(Lamont et al., 2015), 而认知资源的减少将会导致行为表现下降, 这是一种纯度更高的内容操纵。

3.3 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研究的操纵检验

为了增加老年刻板印象威胁实验研究的效度, 在对自变量进行人为操纵后, 有的研究者会进行操纵检验。例如, Hess等人(2003)在操纵老年刻板印象威胁后, 紧接着让被试完成一个刻板印象激活评估测验任务(Stereotype Activation Assessment Task)来评估老年刻板印象激活的程度, 以此来检验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激活。在一项考察老年人驾驶能力的实验中, 实验最后采用自我报告法(7点李克特量表), 让被试回答“如果我在模拟驾驶中失败了, 实验者就会相信老年人的驾驶能力是不如年轻人的”这一问题来检验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激活, 若威胁组与控制组有显著差异且威胁组的分数高于控制组, 则证明威胁的操纵是有效的(Brelet et al., 2016)。也可以采用《老年员工刻板印象威胁量表》(共5题)来检验威胁的产生及其程度大小, 如“一些同事会因为我的年龄而认为我不能够胜任我的职业” (von Hippel et al., 2013), 这是一种更为直接的操纵检验。虽然增加操纵检验这一环节更具科学性, 但是在实际的研究中并不都包含操纵检验这一步, 更多是通过比较实验数据的差异性来证明操纵的有效性。

4 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干预研究

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给老年人带来的消极影响是多方面的, 有效的干预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减轻甚至消除威胁的负面影响, 因此对威胁的干预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老年刻板印象威胁效应与老年人自身的应对能力有关, 由于个体差异的存在, 不同老年人在面对同样威胁时可能会有不同的表现(Phibbs & Hooker, 2017)。老年刻板印象威胁产生的根本原因在于老年刻板印象的存在, 而老年刻板印象不仅包括老年人的自我刻板化印象, 也包括年轻人对老年人的刻板印象(Hess et al., 2004)并且受外在社会环境因素影响而不断得到强化(Levy, 2009)。老年人的个人特征和外在社会环境因素都可能影响老年刻板印象威胁效应(贺庆利等, 2013), 有效的干预措施除了从老年人自身出发外, 也应该减少那些能够引发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外在社会环境线索。概括而言, 主要可以通过认知改变、群体认同、代际接触、老龄自我实现与个性化、媒体宣传等5种途径对老年刻板印象威胁加以干预。

4.1 认知改变

出于维护良好感觉和自尊的需求, 当积极刻板印象身份被激活时, 消极刻板印象身份就会受到抑制(赵凤青等, 2015)。研究发现, 在某种刻板印象威胁情境中启动积极老年刻板印象, 如强调老年人经验丰富、做事明智等可以减弱或消除消极老年刻板印象对相关领域任务表现的消极影响(Levy & Leifheit-Limson, 2009), 因此启动或引导积极老年刻板印象的认知改变, 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降低老年刻板印象威胁所带来的消极影响。老化自我知觉也是影响老年刻板印象威胁一个因素, 有研究发现在威胁组和对照组条件下, 对老化有着更好知觉的被试比那些有着消极知觉的被试有更好的记忆表现(Fernández-Ballesteros et al., 2015)。但也有研究者指出, 消极老化自我知觉对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影响较小(= 0.16), 因为老化过程包含更多的其它因素, 老年刻板印象只是影响老化过程的一个很小的影响因素。但是老年人是否知觉到年龄歧视却有很重要的影响(= 0.5), 因为当老年人知觉到年轻人对自己的年龄歧视后, 提高了与自己相关的消极刻板印象的污名化意识, 从而增强了老年人对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易感性, 这也暗示那些经历年龄歧视的老年人会对老年刻板印象威胁更敏感(Phibbs & Hooker, 2017)。因此, 如何降低个体对年龄歧视的知觉比形成积极自我老化知觉在一定程度上更能有效降低老年刻板印象威胁效应。

4.2 群体认同

除认知改变外, 研究者也探讨老年群体认同在干预老年刻板印象威胁中的作用。群体认同是指个体将群体成员身份整合进自我概念的程度(殷融, 张菲菲, 2015)。研究发现当面临群体认同威胁时, 个体为了保护和维持内群体的社会认同, 在心理和行为策略方面会投入更多, 从而会经历更大的威胁(阮小林, 张庆林, 杜秀敏, 崔茜, 2009)。例如, 有研究发现, 不论是威胁组还是对照组, 那些对老年群体有更高认同度的老年人都有更差的记忆表现(Kang & Chasteen, 2009)。也有研究得出了不同的结论, 提高群体认同能够缓和老年刻板印象威胁效应, 这可以用拒绝–认同模型(Rejection-identification Model)来解释, 即在知觉到老年刻板印象威胁后, 老年人会寻求内群体成员的社会支持来提高对老年群体的认同, 从而降低这种威胁对心理健康带来的消极影响, 缓和老年刻板印象威胁效应(Fernández-Ballesteros et al., 2015)。总的来看, 群体认同在老年刻板印象威胁效应中所起的作用是十分复杂的, 应进一步通过深化研究发展出更为切实可行的干预措施。

4.3 代际接触

代际间的积极接触是降低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有效策略(Abrams, Eller, & Bryant, 2006; Abrams et al., 2008)。例如, 在数学测验中, 有研究发现与子孙后辈进行积极接触会降低老年刻板印象威胁, 而且仅仅靠想象接触也会降低威胁, 其中焦虑的降低起着一定的中介作用(Abrams et al., 2008)。按照群际接触理论的解释, 积极代际接触降低了老年人对自身年龄的偏见以及对老年群体的认同, 这使得测验焦虑降低, 减少了认知资源的消耗从而提高了测验成绩, 但这种调节作用只在高威胁条件下才会出现(Abrams et al., 2006)。社会上普遍存在的老年歧视现象也是引发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一个重要因素(Phibbs & Hooker, 2017), 那些拥有消极老化自我知觉的老年人不仅会对别人表现出的老年歧视行为更敏感, 同时这种消极老化自我知觉反过来又加强了老年人的自我刻板化行为表现, 引发了别人对自己的老年歧视行为(Voss, Wolff, & Rothermund, 2017)。长期积极的代际接触还可能会使老年人的主观心理年龄下降进而降低对老年群体的认同, 从而降低老年刻板印象威胁效应(Phibbs & Hooker, 2017)。因此, 增强老年人的责任意识, 进行更多高质量的积极代际接触能够降低老年人对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易感性。

4.4 老龄自我实现与个性化

此外, 促进老龄自我实现与个性化发展也是降低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重要途径。例如, 研究发现老年大学学员是主观幸福感较高, 心理健康水平较好的老年群体(陈芬, 张庆豪, 2005)。老年大学能够吸引和促进老年人进行学习, 有助于提升老年人的心理健康水平, 培养积极健康的老化心态, 而积极的老化自我知觉有助于减轻老年刻板印象威胁效应(Fernández-Ballesteros et al., 2015)。例如, 在组织管理领域, 有研究发现, 对老年员工进行针对性的高水平训练, 能够部分降低老年刻板印象威胁(Kulik et al., 2016), 这可能是因为训练提升了老年人的工作自我效能感, 使老年人再次达到自我实现, 肯定了自己的价值。研究也发现肯定自我价值能够有效降低刻板印象威胁(张宝山等, 2014)。除此之外, 家庭、老年社区、公司及养老院等组织也应该鼓励并培养老年人的兴趣爱好, 引导老年人进行个性化发展, 分散对老化过程的注意力, 如跳广场舞、练习书法等都可以降低对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易感性, 有助于降低老年刻板印象威胁效应, 使老年人能够拥有一个愉快轻松的晚年生活。

4.5 媒体宣传

基于社会环境视角, 主流媒体宣传积极的老年刻板印象也能够有效降低老年刻板印象威胁。媒体, 如网络、广播、电视、杂志等是有关老化信息和观念的最主要来源之一, 如果媒体有较多对老年消极形象的传播或对年轻化的过度崇尚, 会使得年轻人和老年人所持有的消极老年刻板印象不断得到加强和扩展。因此, 主流媒体要营造一个“尊老爱老”的舆论氛围, 广泛宣传积极的老年刻板印象, 如老年人是充满智慧的等(North & Fiske, 2012), 可以减少那些容易加强和扩展消极老年刻板印象的外在社会环境线索。同时, 主流媒体也要兼顾老年人的休闲娱乐需要, 适当增加适宜老年人观看或参与的节目与活动等, 传播正确的老化知识, 肯定老年人的价值, 增强老年人的幸福感。总体而言, 主流媒体的积极宣传能够塑造积极的社会环境, 有助于降低甚至部分消除老年刻板印象威胁效应。

5 研究展望

“莫道桑榆晚, 为霞尚满天”, 这表达了老年群体的一种积极向上的态度。通过对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梳理可以发现, 虽然其他领域的刻板印象威胁效应研究已经很多, 但是国内外针对老年群体的刻板印象威胁效应的研究却处于起步阶段, 要进一步开展深入研究, 为有效干预老年刻板印象威胁提出有效策略。

5.1 扩展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研究领域

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给老年人带来的影响是多方面的, 并不局限于认知老化、驾驶行为和工作参与, 还有许多其他的层面。比如生理层面的研究, 虽然老年人的生理功能随着年龄的增长一直处于衰退状态, 但很少有研究直接考察老年刻板印象威胁对生理功能带来的消极影响。还有医疗背景下的老年刻板印象威胁, 如研究发现有相当数量的老年人在医院经历了老年刻板印象威胁并带来了消极的医疗后果(Phibbs & Hooker, 2017)。研究发现遭受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老年病人倾向于对医生更加不信任、对医疗更加不满意、身心更加不健康和对流行疫苗的接受度更低(Abdou, Fingerhut, Jackson, & Wheatong, 2016)。除此之外, 大多数研究集中在威胁对老年人客观认知输出的影响, 很少关注老年人对自我相关能力的主观判断或评价以及在非认知领域中的表现。比如, 最近的一项研究发现, 受老年刻板印象威胁影响, 自我报告听力能力降低的老年人口比例增加了(Barber & Lee, 2015)。除了认知记忆外, 对于老年人一般认知能力的研究也较少。在对新知识的学习能力、隔代抚养、学习新技能等领域都可以扩展老年刻板印象威胁效应的研究。

5.2 细化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研究的“年龄”差异

“老年人”的年龄划分与老龄化程度有关。老龄化越严重, 老年的起始年龄可能会越大。世界卫生组织将60~74岁的人群划分为年轻老年人, 75~89岁为老年人, 90岁及以上为长寿老人。西方一些发达国家将65周岁作为中年和老年的分界点; 而中国2013年修订的《老年人权益保障法》把60周岁作为老年人的起点。对不同年龄段的“老年人”而言, 同一种老年刻板印象威胁所带来的效应大小是否相同呢?研究发现, 回忆任务成绩会随年龄下降, 甚至只在很小的60~75岁范围之内发生(Horton, Baker, Pearce, & Deakin, 2010), 年轻的老人(60~70)比老年的老人(71~82)在记忆任务上受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影响更大(Hess et al., 2009)。未来应细化老年刻板印象威胁对不同年龄段“老年人”所带来的影响, 这样有助于细化干预措施, 增强干预的有效性。

5.3 比较不同形态的刻板印象威胁效应大小和性别差异

与其他形态的刻板印象威胁相比, 老年刻板印象威胁整体效应可能存在不同。例如, Walton和Spencer (2009)发现种族或民族和性别领域的刻板印象威胁效应大小相同, 但Nguyen和Ryan (2008)的研究却得出了不一致的结论, 即种族或民族刻板印象威胁效应比性别威胁效应更大。那么, 老年刻板印象威胁效应大小与种族或民族和性别刻板印象威胁效应相比会如何呢?目前还没有学者对此进行过研究。除此之外, 交叉刻板印象威胁, 如一位老年女性可能会同时受到老年歧视和性别歧视这两种社会歧视, 哪一种歧视占比更大呢?个体对哪一种歧视的易感性更强呢?今后可以纳入性别变量进一步开展相关研究。

5.4 侧重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研究的积极层面

既然老年刻板印象存在积极和消极两方面影响(贺庆利等, 2013), 那么老年刻板印象威胁是否也存在一定的积极效应呢?前已述及, 当老年人被预先警告时, 老年刻板印象威胁可以降低老年人的错误认知。但是已有的研究几乎不涉及到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积极层面, 这可能是一种隐藏更深的老年歧视表现。既然威胁难以消除, 就要努力挖掘威胁的积极层面并放大其积极效应, 从这个角度开展相关的研究, 可以说大有可为。

5.5 加强老年刻板印象威胁的本土化检验和跨文化比较研究

不同文化和不同国家对待老年人的态度并非完全一样, 最近的一项跨文化元分析发现, 随着人口老龄化的加速, 整体上来看, 东方(包括东亚、南亚和东南亚)比西方(包括以英语为母语的西方和欧洲国家)在对待老年人的态度上更加消极, 这颠覆了人们此前的认知, 即认为东方集体主义文化下的国家比西方个体主义文化下的国家在对待老年人的态度上更积极。这一研究说明在当今时代, 人们“认为的”不一定是“正确的”了(North & Fiske, 2015)。人口结构的变化会导致社会资源重新分配, 不同老龄化程度的国家需要制定出有针对性的养老服务政策, 而一个国家或地区文化、经济、社会和政策的不同, 使不同国家或地区的老年人有着不同的体验, 可能会引发不同程度的老年刻板印象威胁效应(Lamont et al., 2015)。中国是一个深受儒家文化影响的国家, 讲究“孝道”并且强调集体主义, 所以加强老年刻板印象威胁在中国文化背景下的本土化检验和开展多个国家之间的跨文化比较研究显得十分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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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ging stereotype threat and it’s manipulations in psychological research

PAN Wenjing; WEN Fangfang; ZUO Bin

(School of Psychology and Research Centre of Social Psychology, Central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Wuhan 430079, China)

With the explosive growth of the aging population, researchers are paying more and more attention to stereotype threat among older adults. Unlike the race/ethnicity and gender stereotype threats, aging stereotype threat is characterized by its accumulativeness, intercommunity, and continuity. Existing research on aging stereotype threat has been primarily focused on cognitive aging, in particular, memory aging, and the impact of aging stereotype threat on older drivers and workers. Five intervening factors are shown to be effective in mitigating the adverse effects of aging stereotype threat: cognitive modification, group identification, intergenerational contact, self-actualization and individualization, and influence of mass media. Laboratory studies of aging stereotype threat use both explicit and implicit manipulation methods. Future research can benefit from extending to broader research areas, refining differences between age groups, comparing the overall effect size and gender difference, emphasizing on positive effects, and drawing upon indigenous studies and cross-cultural comparisons.

aging population;aging stereotype threat; manipulation; cognitive modification; group identification

2017-10-11

*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31571147; 31400903)和华中师范大学中央基本科研业务费重大培育项目(CCNU 15Z02001)的资助。

佐斌, E-mail: zuobin@mail.ccnu.edu.cn; 温芳芳, E-mail: wenff@mail.ccnu.edu.cn

B849: C91; B844

10.3724/SP.J.1042.2018.016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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