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我和谐诗意追求下的理性变奏
2018-08-28杨鸿涛
杨鸿涛
摘要:《古舟子咏》贯穿着自然万物统一共生的哲学思想,体现了柯勒律治的哲学追求。但是诗歌的主人公在一个极富扩张色彩的“海”的空间中体现出强烈的征服者式的意志,同时,老水手与海、老水手与行人形成二项对立的结构,海与行人被附加上老水手的理性意志。因此,诗歌混杂着一系列现代资本主义扩张式的因素,这是对逃离启蒙主义理性的解构。
关键词:《古舟子咏》;物我和谐;理性;解构
一、历史创伤下的启蒙反抗
《古舟子咏》是英国浪漫主义诗人塞缪尔·泰勒·柯尔律治的经典诗作。作品创作于十八世纪末期,隆隆的机器声送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物质文化时代,“人”在这里向自然宣战,向上帝宣战。然而,就是在种种自负的征服行为中,人们却因割断了人与自然、人与上帝的统一关系而走向迷惘和失落,资本主义理性王国带来的普遍失望让柯勒律治等浪漫主义诗人们采取了一种消极避世的态度,他们试图挣脱资本主义理性的束缚,将目光转向大自然,重建一个乌托邦。这是对资本主义理性王国的反弹,是一种对现代工业理性的反思,表达了一种回归式的文化乡愁。
《古舟子咏》正是在这种历史的“创伤”下重建人与自然和谐关系的美好寓言,也是柯勒律治哲学思想的体现。柯勒律治哲学的中心原则是“天地万物创造方面的整一性和不可分割性”(1),他认为人与自然处于一种共生关系中,处于一个圆融的“太一”有机体中。《古舟子咏》中的老水手与大海、老水手与信天翁便是这种共生关系,因此老水手的行为受到了一种超自然力量的惩罚,老水手通过忏悔最终走向了人与自然的和谐相融,文本也因此形成一个由对抗走向统一,由分裂走向弥合的圆融结构,体现了物我和谐的哲学追求。
二、物我和谐之下的理性变奏
诗歌中回归自然的呼唤树立起与资本主义“理性王国”对立的大旗,然而,深感资本主义现代理性之害的诗人们却同时也是在资本主义的时代中孕育起来的,诗人不可能完全逃离资本主义现代理性的桎梏,这在他们的创作中表现得比较隐秘。
在《古舟子咏》中,作品向我们构建了一个极富扩张色彩的空间——海。“海”是一个在平面上无限丰富、在垂直方向上亦无限丰富的空间。在水平方向上,“海水好似女巫的毒油,燃着青、白碧绿的幽光。”(2)恐怖阴森的妖妇“嘴唇腥红,姿色妖艳,皮肤却似麻风病人般苍白……”(3)这些充满诡异色彩的意象营造出一种鬼魅阴森的浓厚氛围,使人恐惧,但却又无不充满着“异域”的惊奇感,那刺眼的鬼魅们、妖妇们无不挑逗、探刺着老水手探索与征服的欲望。并且,老水手前行的方向是向南,伴随着南来的好风,闯过赤道继续南下——像一个开拓蛮荒的勇士,披荆斩棘一路向南,具有一种开拓蛮荒的无限意味。在垂直方向上,“太阳从左边升起……然后从右边落进大海里。”(4)“月亮慢慢地升上天空,她不断上升一刻不停……身旁伴有一两颗星星。”(5)同样是新奇而鬼魅的梦幻世界,并且,日月星辰等意象因其自身的宏大、时间上的永恒不息和不断的运动,而使得“海”这一空间在垂直方向上也同样具有着一种无限的绵延感……因此,老水手所处的这个神秘莫测的、无边无际的三维空间,激发着老水手开拓向前的的征服欲,激发着老水手发挥他作为一个人的强大理性力。老水手正是在这样一个“野性”空间里凭着自己作为一个人的强大意志力射杀了上帝的使徒——信天翁,这已经诠释了一个理性的、勇猛的“人”所爆发出来的巨大能量是不可磨灭的,老水手就像古希腊史诗、神话中的阿喀琉斯们、海格力斯们。
通过以上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到,诗歌中的海这一空间,极具征服与挑战的诱惑,这一空间中的老水手形象,更是一个具有着强烈主体意志和主体力量的探险家,显然,这些因素是与诗歌的显性题旨:人与自然的融合是相悖的。
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从其他的地方挖掘出一些与诗歌的哲学追求相悖离的证据出来。
文本有两重叙事结构,第一个叙事层是一个老水手拦住去参加婚宴的行人,向他们讲述自己航海冒险的故事。在这一叙事层中,我们不难发现,文本中的老水手,始终掌握着话语主动权,他主动拦下客人讲述自己的故事,老水手是第一个叙事层中的一极,而赴宴的客人却始终处于被动地位,被迫接受老水手的倾诉,处于这一叙事层的另一极。这看似简单的故事情节仿佛是一位深谙世事的长者向青年宣扬上帝的旨意,充满着宗教般的光辉和神圣,实则不然,在宗教的面纱下实则深藏着老水手的个体意志。他与客人构成一对二项对立关系,他将自己对于自然的、宗教的个体认知强加于赴宴的行人,通过讲述自己的故事奉劝行人兼爱自然、皈依上帝,诗歌的结尾部分有一次叙述语气的转化——“但临别前听我进一良言……”(6)老水手从一开始的行为叙述主体直接转化成了一个话语主体,直接发声,变成一个宗教的说教者訓导行人,这何尝不是一种个体意志的强权呢?行人最后并没有选择赴宴,客人对于宗教的皈依并不是内心自觉的、绝对纯粹的,而是一种在理性强权下“被塑”的宗教意识。
文本的第二个叙述层是诗歌的主要叙事层,叙事主体是老水手的航海经历。海上空间中的种种意象以及其感觉特性,都是老水手的所见所感,读者是以老水手之惊奇为读者之惊奇,以老水手之恐惧为读者之恐惧。老水手始终是一个“观看者”,而大海空间中的种种意象却始终是一个“被看”的整体,这里又构成一组人与自然的二项对立关系,在这一组关系中,老水手始终居于主导地位,自然也始终为其自然本身,并没有与主体的人走向混圆一体的关系中。这种人的主观注视下的人与自然的关系也暗自诉说着一种根植于西方人文主义传统下的理性,以及诗歌所追逐的自然理想的难以实现。
总之,我们通过以上的分析,可以发现,诗歌的表层唱着反抗资本主义理性王国、呼唤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的高歌,文本由对抗走向统一,形成整一的圆融结构,表达了物我相融的诗意追求,这也正契合了诗人的哲学理想。但是,诗人却始终无法逃离资本主义理性细微的渗入并在无形之中表现在了诗歌中,因此在诗歌的表层之下,权力的、征服的、个人意志的等因素以种种不经意的方式散布在诗歌中,让这整一的文本结构以及物我和谐的诗意追求中多了几分解构色彩,文本也因此形成巨大的美学张力。
注释:
[英]安德鲁·桑德斯:《牛津简明英国文学史》(下),高万隆等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534页。
[英]华兹华斯等:《英国湖畔三诗人选集》,顾子欣译,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173页。
[英]华兹华斯等:《英国湖畔三诗人选集》,顾子欣译,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176页。
[英]华兹华斯等:《英国湖畔三诗人选集》,顾子欣译,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168页。
[英]华兹华斯等:《英国湖畔三诗人选集》,顾子欣译,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181页。
[英]华兹华斯等:《英国湖畔三诗人选集》,顾子欣译,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197页。
参考文献:
[1][英]华兹华斯等.英国湖畔三诗人选集[M].顾子欣译.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6.
[2][英]安德鲁·桑德斯.牛津简明英国文学史(下)[M].高万隆等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
[3]朱立元,等.当代西方文艺理论[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428.
[4]包亚明.后现代性与地理学的政治[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1.
[5]何龙.西方文艺中的文化潜质[J].外国文学研究,1986(11).
[6][美]林肯·佩恩.海洋与文明[M].陈建军,罗燚英译.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