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构建古诗词的“诗意的栖居地”
2018-08-28余金屏
余金屏
摘要:《人,诗意地栖居》,是德国19世纪浪漫派诗人荷尔德林的一首诗,后经海德格尔的哲学阐发,“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就成为几乎所有人的共同向往。荷尔德林和海德格尔诸人所倡导的“诗意地栖居”,是旨在通过人生艺术化和诗意化来抵制科学技术所带来的个性泯灭以及生活的刻板化和碎片化。本文借用海德格尔赋予“诗意的栖居”的哲学内涵,旨在从古诗词传播的文化热和古诗词教学的碎片化现象来试图阐述如何构建古诗词的自主世界,还原古诗词作为艺术作品的蓬勃生命力。
关键词:构建;古诗词;自主世界;生命力
2018年春节期间,《经典咏流传》一经面世,好评一片。这是一档将传统古诗词与现代流行音乐嫁接融合的节目。该节目通过不同文化形式和不同传媒形式的结合让古老的诗词焕发了崭新的生命力,终将2017已成气候的“文化热”演变成了一场可裂变的“文化潮”。
透过这场“文化潮”现象,我们看到古诗词一经和音乐发生碰撞,产生了无限可能性,古诗词内在的生命力在优美的旋律和吟咏中绽放开来、凸显出来,让我们惊叹:原来古诗词还可以这样表达。有人从传播学的角度来分析其表达方式的创新之处,有人从音乐创作的角度分析其表达方式的成功之处,而我要说这档节目的成功固然与传媒方式、音乐创作的创新分不开,但从本质上说,这档节目最大的成功在于遵循了古诗词自身的表达方式:“和诗以歌”。在古代,简单地说,诗歌是可以唱的诗,诗与音乐天然发生了关联,内心情感表达出来是为“音”,“乐”也并非纯粹的音乐,而是舞蹈、歌唱、表演的一种综合。《乐象篇》中曰:“惟乐不可以‘伪,音乐所传达的情感绝对不可以是虚伪的。为什么呢?从“音”的内涵我们可以看到音乐的产生源于内心情感的真实表达,故“不可以伪”。古人“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如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今人表达内心情感的方式越来越多元化,也越来越具有仪式感,时代在变,潮流在变,但经典文化的共同情感从未改变,也惟有通过音乐才能将这份共同的情感真实地传达出来,因此,一切的艺术都趋向音乐。
表面上看,是音乐的介入让传统的古诗词焕发了生命力,实际上是古诗词自我构建的艺术世界使其自身显现,今人的创作不过是唤醒了古诗词“和诗以歌”的表达方式。
所以,真正的创作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而是自然而然地生发,从艺术作品本身出发来构建属于艺术作品的表达方式才能还原艺术作品内在的生命力。而《经典咏流传》的成功就在于整个节目唤醒了古诗词“和诗以歌”的表达方式,以古诗词内在的音乐表达激发了创作的源泉和动力,使每一次创作都能构建属于自己的艺术世界,创作出独特的生命个体,因为每一首诗词就是一个独特的艺术世界,今人的每一次创作无不是在揣摩、模拟古人的方式唤醒一个世界。如台灣民谣歌手胡德夫将古谣融入《天净沙·秋思》中来传唱,表达对余光中先生的思怀。对他来说,对已故亲人的思念,像古藤紧紧缠绕在树上。他试着去揣摩这首小令中所描绘的景象,想象古人如果去唱会以怎样的方式表达出来,他该以怎样的方式唤醒这种情愫,于是融入古谣的创作应运而生,不是古谣的创作将《天净沙·秋思》作为创作对象,而是特定的情境与古谣的创作相吻合,于是古谣的创作与《天净沙·秋思》融为一体,《天净沙·秋思》因古谣的创作而向未来敞开,展现一个澄明的世界,今人的多样化理解和感受也就涌进这个世界,随着理解意不断地涌进、绽出,读者对《天净沙·秋思》的真理认知被争得了,《天净沙·秋思》作为艺术作品获得了“诗意的栖居地”,使其如其所是地显现在自我创造的澄明世界里,也因此而获得了美感。
这里的“真理”借用海德格尔的话,就是“存在者之为存在者的无蔽状态”。艺术的本质在于“存在者的真理自行设置入作品”。由此看来,海德格尔对艺术本源的认识改变了我们通常对作品本源的认识。我们从未能能作品出发来追问艺术作品的本源,而是把作品看成能够在我们心灵中引发此种或彼种状态的对象。当我们能够转变思维,从作品出发来追问艺术作品的本源时,实际上是在构建艺术作品的自主世界,为艺术作品找到“诗意的栖居地”,正如《经典咏流传》的创作理念一样,中外交融、古今融合、星素结合等,无不是让古诗词走进存在的敞亮里,在古诗词本身开启出来的视域里达到过去与今天、历史跟未来的结合。因此,坚持作品的自立的存在,从艺术本身来解答艺术作品的本原问题,以打破人为设置的主体和客体、自我和对象的对立二分的关系。用这样的观点来看待艺术作品的本质,才能构建古诗词的自主、自在、自为的世界。
海德格尔说:“艺术的最高层次是诗。”可现实生活中又有多少人将诗看做艺术作品来欣赏和体验?或者从诗本身出发来追问诗的本源?很有意思的一个现象是,随着“传承宣扬中国传统文化”口号的提出,一边是古诗词传播的文化热现象,一边却又是古诗词教学的碎片化现象。传统文化的传承需要媒体的传播,更需要深入课堂身体力行地去体验。之所以说“体验”而不是“教”,是想区别对待古诗词的态度问题,如果教育者不转变教学观念,仅将古诗词看做客观的对象化的物,而不是艺术作品,那么他所关注的将是艺术创作是否真实地反映了当作对象被观看的存在者的问题,诸如作者、年代等问题,换句话说,就是他所关注的是从中能获得多少相关的知识,而不是这首诗或词本身。这样的理念只能导致古诗词教学越来越刻板化、碎片化,将古诗词教“死”:死板的翻译、支离破碎的内容分析。要想跳出这种碎片化的教学,必须进入古诗词为我们创造的完整的艺术世界里去体验古诗词的魅力,因为毕竟美是体验出来的,而不是教出来的。那么如何进入诗歌为我们创造的艺术世界里进行体验和鉴赏呢?
比如学习李白的诗歌《赠汪伦》,整首诗如下:
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这首诗没有一个生僻字,理解起来也非常容易,完全没有必要逐字翻译,一旦翻译,这首诗的诗韵立刻荡然无存。我们不妨从作品出发,在学生已有的经验和尚未掌握的经验之间建立问题关联,引导他们自己去体验这首诗的美感。用海德格尔的观点来看,学生自己构建的关于这首诗的理解和这首诗所创立的世界之间出现了“裂缝”,二者出现了争执,争执意味着澄明的敞开。所以老师这时的作用不是去帮助学生确立一个正确答案,而是充分尊重他们的阅读体验,让他们回归到这首诗中去,带着自己对这首诗的理解与这首诗产生碰撞,在碰撞中,对这首诗的真理认知被争得了,对这首诗的整体感知自然就呈现出来了,从而让争执的双方获得亲密地互相归属。如有的学生问:“为什么汪伦不为李白送行?”老师可以引导学生回归到诗中的“踏歌声”和“桃花潭水”所展现的世界中找到彼此的关联,进行多样化的解读,让学生在讨论和探讨中获得阅读体验的升华。因此,只有从诗本身出发来建立问题关联,才能为诗歌的教学创建自主的世界,才能让学生成为诗歌阅读的主体。
今天,我们生活在一个物质文明高度发达的社会,科学技术带来的日新月异的变化让人惊叹不已。但在海德格尔看来,科学技术将自然对象化,表面上带来了文明进步的印象,实际上造成了自然物的破坏,无端地损耗了存在者,而唯有艺术作品开启的世界和大地能让存在者持存。诗作为艺术的最高形态必将开启一个自在、自为、自主的未来世界,使我们在越来越刻板化、碎片化的世界中还能构建属于自我的“诗意的栖居地”,回归自然,回归自我,重拾那一片属于自己的宁静。
参考文献:
[1]宗白华.艺境[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5.12.
[2](德)海德格尔著.孙周兴译.林中路[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8.
[3]陈钟梁.古诗文—中华之瑰宝[J].语文教学通讯,2001(22).
[4]呼欢欢.诗意地行走于古诗歌意境之中—浅谈高中古诗词的意境教学[J].都市家教月刊,2012(6):169-1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