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误的视线
2018-08-28谭向东
谭向东
对面有栋四层高的楼,墙体被漆成了鹅黄色。
清晨,拉开窗帘朝对方望去,一股耀眼的光,立即迎面射来,就像太阳光照在那面墙体上,被反射过来一样金黄。瞬时,周边其他的建筑,无法挤进我的视野。通过这光,我判断:今天定是一个晴朗的天气。
没过多久,天空忽然垂下千丝万缕来。那些丝缕,如蚕丝。被从对面射过来的金色光茫,掩饰得几乎不见雨丝痕迹。
在这阴沉的天色里,在纤柔的细雨中,我仍然傻痴痴地等待,等待新一天明媚的阳光照进屋内,把我狭小的空间照亮,把屋内的暗角阴影驱散。
突然,屋外传来一阵“咚——咚——咚”宏亮的响声。我把头探出窗外。雨点已经敲打在白铁皮的棚罩上了,那声音,正是雨点敲击着不太厚的金属皮而发出来的脆鸣。同时我发现,周边,比那栋漆被成鹅黄色的小楼要高出许多层的楼盘,原来比比皆是,并且鳞次栉比,很多还高耸入云。
尽管那些高楼盘的墙体表面也被漆一层颜色了:浅绿色,但那種颜色,色调看起来那么平和、低调,极不显眼。惟有被雨淋湿的斑痕,印记在墙面上。分明那是雨点烙在高楼墙体上的印。我料想中,晴朗的天气,不觉然被这晦雨天气替代了。
在近午时分,纤柔的细雨悄然停歇。阳光穿透阴云厚霾,已照射下来,把这座城市,照得像披上一层霓虹浓妆那样绚丽灿烂。雨后的阳光,总是那么养眼,娇艳、耀眼。
那栋被漆成鹅黄色的小楼,对阳光的反射能力比漆成浅绿色的高楼仿佛敏锐许多,那些反射过来的光,映入眼眸,璨璀夺目,几乎刺眼!
然而,高大楼盘的墙体表面,对阳光的反射几乎黯淡柔弱,是除浅绿色以外,很难瞧见其它的光色在闪烁。
在这薄雨天气里,那些高楼,阒然无声,那模样似在忍受着别样的孤寂。
在风和日丽的天气里,我也曾观察过墙体表面对阳光反射的那些光。屹立在朗朗苍穹下的高楼,墙体表面却呈现出一种让人倍觉亲切的光色。冥冥间,就像有某种磁场在吸引似的,让人总情不自禁地想走近它们,去向它们靠拢。
而那栋被漆成鹅黄色的小楼,对光的反射太过强烈,其表面呈现出来的颜色,总是太光鲜的那一种。很多人,在离它稍远的地方对它仅静静地观慕,观慕它在街口尽情展示着美丽的风景,当然,也有向它走得很近的人,但那些人,数初来乍到这座城市者居多,那些人,对它毫不熟悉,似乎是在盲目地向它趋近。
曾在阳光矫烈的天色里,我也观察过高大建筑表面的反射之光。被漆成浅绿色的那些高大的楼盘,自始至终却以沉稳、威严、宏伟的姿态,耸立在城内的一个角落处,默默地点缀着像森林一样的城市风景。
纵然,被漆成鹅黄色的那栋小楼,在白天,它附近人流看似密集。但日薄西城,寄住在这座城市的人,不知不觉,陆陆续续离那栋鹅黄色的小楼散去,走进了一栋栋高大的楼盘内,温暖且安然地度过一个又一个城市之夜。
夜幕降临,那栋被漆成鹅黄色的小楼,一下子变得门庭冷落。过往的路人,大多或对它视之不见、或仅从它旁边缄默无声地路过而已。
城市内的路灯,亮起,它附近那些亮盏盏的路灯,都显得清冷了。
尽管被漆成鹅黄色的楼,把路灯冷光仍然寂静地反射着,周边小小的区域,如同白昼一样明亮,但也有不少光不可照及的旮旯处,却布满暗影。小楼内,也不见一根光束射向楼外。
那些高楼外沿的街面上,分明光线不如鹅黄色的那小楼附近明盏,是如泥昏浅,但这些昏浅黯淡的光线,已足以让行人看清前方的道路和方向。
光,只有从较高的位置照下来,才能更大范围地把城市照耀。
在夜空中,比路灯高出许多层的那些高楼内,却有无数光束射出楼体之外。它们酷似一把把光亮的长矛利剑,直指远方,刺破整个城市黢黑的夜空。
那栋鹅黄色的小楼,即使耸立于繁华都市的街口,但在夜幕中,已形单影只,相对一栋栋高楼,却恰似极不起眼的孤蚁。
从外表看事物,我们往往错判误判事物本身许多内在的东西。在城市中,被漆成鹅黄色的小楼,以及被漆成颜色温和、低调的浅绿色的那些高大的楼,似乎皆如此。
为此,我写下如上文字,并为其命题:“错误的视线”。
本栏编辑 刘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