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是很好玩的

刘爱强

广告从业者，没事只好看点书。

读书时，我常常觉得好玩者甚众。遇到喜欢的书，仿佛下午三点半闻到刚刚出炉的面包香。

去年元旦放假三天，我日日坐在阳台上读《汪曾祺全集》散文卷。该全集散文卷共四卷，每卷一百多篇文章。因为舍不得狼吞虎咽，又时时停下来做笔记和摘抄，从元旦前到元旦后，很是读了一段时间。在上班路上读。上海的地铁总是挤得摩肩接踵，还好电子书扁薄轻巧，做笔记也方便，只需见缝插针一页儿地方就够了。在午休的时间读。公司东南角的阶梯教室，大大的木色台阶，有点浦东图书馆的样子。冬天的午后阳光很好，我一手拿了电子书，一手端了一杯米酒，坐在靠窗的台阶上，每天看半个多小时。阳光热乎乎的，米酒刚从冰箱里倒出来，冰甜的，只一口。不知道是太阳晒的，是米酒香甜还是文字醇厚的味道，总有点微醺的感觉。

第一次将汪曾祺记在心里是在陕西南路地铁站的季风书店。它当年是一号线陕西南路站的地标，朋友见面往往约好陕西南路季风书店门口等，因出到地上就是繁华的淮海路。如今，季风书店如其他很多线下书店一般，于2017年年底闭门关张。我在书店一边随意翻看，一边等同学，无意中拿起的便是汪曾祺关于饮食的散文，一看就有点舍不得放下了。本想逛完街回来带它走，可惜逛得太长，不得从陕西南路回家。

去年有一日，有人绘画打卡，一口气发了好几张图。有通红通红礼花一样的枸杞，有长满虎耳草、垂柳、木芙蓉的花园里的天牛，有玻璃罐子里的大黑蜂，有拨鱼儿（一种面食）……绘者在下面的配文是汪曾祺的散文片段，说是灵感来源。画和文字都生机勃勃，兴味盎然，仿佛可以闻到草木香面香，听见虫鸣鸟唱，味觉视觉听觉一齐勾着我。

我甚至不愿等待纸质书，赶紧在电子书上购入了《汪曾祺全集》。事后证明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当你时时想看一本书，最好可以随身携带。这也是我购入电子书半年后，首次用它阅读。电子书的好处在于版面大，比手机阅读要轻松；比起纸质书，容易携带，仿佛一个小型的移动图书馆。当然纸质书触摸的质感和书香味却是电子书替代不了的，我后来试图在某二手书网站上搜一套相同版本的纸质书，价格远远超出当前购买力，只得暂时作罢。

有一年，我看了几本网络小说。起初是在公司图书角捡了本书。为什么选中它呢？它静静躺在书架底层，号称古装言情，一套六本，在一堆管理类财务类鸡汤类书的包围下，显得不那么正经不那么热血，正适合吃完午饭小休打发时间。

于是这套书成了我的每日一阅，书中的盛唐气象如一幅画卷徐徐展开，所有的故事仿佛镀了一层金，恢弘、华丽、开放，比《妖猫传》鲜活有人气得多。只不过，我把这套古装言情书活生生读成了牡丹花小百科和制香入门。

作者每提到一种牡丹，我就百度一下。等书读完，我基本完成了牡丹花扫盲。除了小时从《聊斋》里知道的葛巾（紫）玉版（白），什么姚黄魏紫二乔豆绿玉楼点翠不在话下……春日的公园里偶一遇见，不再是：“啊，牡丹花”，而有一种原来你在这里的再遇之感。这跟当年读《天龙八部》相仿，我记得最分明的是段誉论茶花提到的那株抓破美人脸。再遇到茶花，它就不仅仅是花，平添几分活色生香，宜喜宜嗔。直到今日，每次插鲜花，我依旧照着书中剪牡丹鲜插花的方式，将枝干浸入清水中斜斜剪出切口，据说这样会延长鲜花的花期。

所有的网络小说都是长篇巨制，我看完六本才发现远没结束。我从网上检索到家附近的图书馆有馆藏，又耐心等了一个月，终于从借出变成了在馆状态。周六大早蹬了自行车过去，先占了位置，然后费了好大力气从汪洋书海中把它给捞出来，顺便又借了一本《新纂香谱》。周围都在看书学习不闻人声，估计考研者甚众，我坐在朝南有阳光的好位置，却抱了两本古装言情的网络小说，可想而知是有一点心虚的，幸好香谱可以遮羞。一面往下展开唐时画卷，一面对照着香谱，发现古时用香，可比现下用香水要讲究和矜贵得多，不过也别致有意趣。香谱的后半部分还有制香配方，我本待照了来做，却发现制香工序之精细繁复与红楼梦中的冷香丸异曲同工，区别只在于冷香丸是有香的药丸。

读汪曾祺时，得机会跟着他在年少时的花园里捉弄杂草，逮天牛，摘鲜花；在西南联大里跑警报，跟老師沈从文聊天，在郊外采野菜过活；在下放的地方给葡萄喷波尔多液，画各种各样的马铃薯……只觉得他的快乐和苦难都“轻松自然，若不经意”“平淡而有味”，如同老火鸡汤。

读网络小说时，跟着游了一段唐时风月，沾衣香满襟，赏牡丹盛极，品茶汤三沸……虽然作者非大家，我却为牡丹和制香所迷，以至后来我买了《香谱》来研究，尤为各种香背后的故事传说倾倒。

读书之趣，可意会不可言传，不足为外人道也。

推荐书选段

红色是一种暖色，但那种温暖，却又是各种各样的。太阳的温暖、火炉的温暖，还有夜里窗口亮着的灯光的温暖……这全都不一样。还有，即使是火炉的温暖，又有劈柴火炉、煤气火炉和石油火炉，我最喜欢的是劈柴火炉的感觉。就是劈柴火炉一边发出劈劈啪啪的声音，一边燃烧时的那种感觉。不过，还不仅仅是温暖，就这样，一颗心安歇下来，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似的感觉。用不着担心什么不完全燃烧、煤气泄漏，一边想着森林、丛林和原野，一边就能安心入睡。

——《日暮时分的客人》[日本]安房直子 彭懿 译

责任编辑/张家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