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沟沟里的父爱
2018-08-25许亚绒
文/许亚绒
很少为父亲写过文章,在我成长的记忆中,父亲很少像母亲一样永远有说不完的话,总是沉默无言。一直生活在西北山村的父亲,儿时给我的印象就像大山一样静默,似乎不懂爱,永远都是那么深沉,那么威严。而如今自己已到而立之年,每每想起父亲,脑海里不禁浮现出父亲背着我翻越的那一座座的大山,和那些藏在大山里的父爱……
6岁那年,自小体弱的我右耳生疮感染,依稀记得那时正值麦收季节,家里几十亩的麦子靠着父亲这个顶梁柱去收割。天蒙蒙亮父亲就扛着铁叉去场里摊开前一天割回来的麦子,急匆匆的带上母亲热好的两个馒头,背着我去县医院换药。因为村里四面环山,山路崎岖不平,父亲一路上叮嘱我双手抓紧他的肩膀,不时的与我搭话,怕我睡着。6月的天烤得整个黄土高坡热腾腾,父亲背着我,湿透了衣裳,翻越一个多小时的山沟终于搭上了去县城的三轮摩托车,父亲安顿我坐在他怀里,掏出早已凉透的馒头啃了起来,汗水顺着额头滴在我的脸上,我伸手去帮父亲擦拭脸上的汗及粘在嘴角的干粮渣子,父亲急忙抬起肩膀来回抹了几下,告诉我,困了就睡会,一会就到了。等到医院换好药已过了午饭点,父亲如往常一样带着我找了一家饭店,他说吃好点伤口好得快。老板热情的招呼父亲坐下,端来一碗我最爱的羊肉泡馍,父亲将碗推到我面前叮嘱我赶紧趁热吃,我夹起一块肉喂到父亲嘴边,父亲连忙摇头说道:“我不爱吃羊肉,你妈做的杂粮馒头瓷实,到现在还没消化。”我吃了几口便借口吃饱了,不想吃了,将碗推给了父亲,只见他从布袋里掏出路上吃剩下的半个馒头,掰碎了泡进碗里,就着汤吃了个干净。那时候我不懂父亲为何总是“口是心非”,接下来每次去县城换药,都是如此,我吃肉,他喝汤。然后继续背着我再一次翻越来时的大山沟,回家撵麦、扬场、装袋扛回家。
23岁那年,大学毕业的我选择了到外省发展。还记得入职培训时,和新同事在狼牙山下谈笑说:“我是地地道道的陕西娃,我们陕西女子不外嫁。”而如今,我已离开家乡,离开父亲7年。去年结婚,父亲第一次坐火车来到安徽给我送嫁,婚礼那天早上,我早早在亲友陪伴下化好妆,穿上婚纱,我急切地跑进父亲房间,父亲换好我给他买的衣服坐在床边抽着烟,我兴高采烈地问父亲:“婚纱好看吗?”父亲转过身,看着我说:“嗯,好看,俺闺女最好看。”然后迅速的转过身,身体微微颤抖了几下。那天婚礼上,父亲挽着我,走向婚礼殿堂,这位把我捧在手心里28年的男人那一刻看起来是那么的慈祥,父亲将我的手放在爱人手里,紧紧地握着我们的手拍打了几下,似乎在警告另一个男人:“我把我心爱的闺女交给你,你要好好待她。”这一次父亲再也没能忍住,我看着他眼里浸满了泪花,多少年,无论是生活的苦难,还是我们的叛逆;无论是疾病的折磨,还是环境的考验;世间百态,人生百味,父亲泰然走过,坦然面对,我从来没见他低过头,弯过腰,更没见过他的眼泪。司仪示意我们给父亲鞠躬致谢,我强忍着泪水给父亲深深鞠了一躬,抬起头,执意不让泪水落下。我在心底多想大声告诉父亲,远嫁的女儿不是您泼出去的水,而是您安在外地的家。
在我近30年的岁月里,父亲给我的是一种深沉的爱,没有温馨的话语,没有耳边不停地唠叨,但他一直给我一种大山般的依靠。即使我长大了,即使我有了共度一生的人给我疼爱,即使我走出了山沟在交通便利的城市有了家,即使……但是谁也无法在我生命中替代那座山沟沟里的父爱,谁也无法给我父亲所给的心安。如今,面对我慢慢老去的父母,我唯一能做,必须要做的就是常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