酣战西坝
2018-08-21
初夏的天气说变就变,天气预报说端午节仍旧是阴有阵雨,到底去不去钓鱼,实在是进退两难。通往钓点的机耕道一下雨就一片泥泞,进去了要是赶上下雨,多半要借宿农家。早起更是阴云密布,因此到了车库我还在犹豫。梁凯对2.3亿立方米的三岔湖十分熟悉,拍着胸脯说:“下这么点雨还不钓鱼了?我带你去个地方,下暴雨都不怕。”这让我终于下定决心。
车到西坝大桥后左拐,驶进一条小水泥路。我曾在这里钓过三次,一次空军,一次准空军,还有一次赶上前两天有人放生,钓上来的鱼缺磷少甲,鳍残尾破,身上血红的伤口让人不忍直视。这种刚刚放生就被钓上来的鱼被称为“洗澡鱼”,一条鱼刚到三岔湖洗完澡就被钓起,拽起来手感相差甚远。所以,尽管这一带比较近,路也好走,但我好多年都没在这里钓过鱼。
车在平整而狭窄的小路上兜兜转转跑出去好远,还好,不是在西坝大桥钓鱼。车停在一处农家小院旁,远处可见清幽的湖水,屋前一簇栀子花开得正盛,碗口大的花朵舒展着洁白的花瓣,散发着馥郁的芳香。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正津津有味地吃着腊肉粽,脸上满是自在与安详。我向老人讨教地名,得知这里仍属于西坝村地界——那个放生鱼多的地方。老梁笑道:“这里离西坝大桥远着呢,地上虽然只有一两公里,水路怕是十公里也不止,保证没有“洗澡鱼”。
西坝村湖面开阔
对岸的钓鱼人
这一带山岗低平,松柏成片,小橡树成列,香樟树、麻柳树和白蜡树郁郁成林。我们在通往湖畔的羊肠小道上惊飞了一只五彩斑斓的野鸡,证实了这一带确实比较偏僻。岸边裸露着大片褚红色的砂岩,和红土上郁郁葱葱的绿色植被以及波光粼粼的湖水对比强烈,仿佛出自名家的油画。对岸舒缓的斜坡上已经有了好几个钓鱼人,我们这边却空无一人。距岸边八九米远的地方孤零零地直立着一根绿油油的竹竿,我不由多看了两眼。老梁说:“一个当地人连续一两个月都在这里钓鱼,大捧大捧地用玉米和麦子打窝。竹竿就是他做的标记,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没来。你就在那儿钓吧。那个人用麦子作钓饵,几乎每天都有收获。这个季节西坝一带出大鲤鱼,所以我也喜欢在这一带钓鱼。”
我一边听他说,一边观察地形。钓点稍远处地形复杂,有乱石,有浅沟,还有岩壁,是理想的藏鱼之地,美中不足的是水深3米有余,在这季节似乎有点儿深。我又向右走了十来米,探了探,这里稍浅,我打下诱饵作为备用钓点,万一那个当地人来了我也有路可退。不远处有一片绿茵茵的草地,躺着一条已经风干的大鲤鱼,目测有70多厘米长,要是活着肯定会更长,这么大的一条鲤鱼上钩,无异于中了头彩。西坝出大鲤鱼是毫无疑问的事情了,我拿出尘封已久的弹簧竿,渔轮上有100米5.0号强力线,配上珠珠就是钓大鲤鱼的利器。
弹簧竿钓组抛在竹竿左边,手竿拉饵抛在竹竿右边,我的注意力都放在手竿的浮标上,弹簧竿可以放任自流,我只调了一款带螺肉味型的饵料,里面掺上大量麦粒作诱饵,在弹簧竿的饵笼上攥了拳头大小一团抛下,之后就不用管了。鲤鱼一旦吸食诱饵,会将珠珠吸入,拽动鱼线带动机括,使弹簧竿弹起,相当于扬竿刺鱼,珠珠上锋利的鱼钩就会牢牢地钩住鱼嘴;鱼要线时,渔轮会按事先设定的泄力值放线,不费一点儿心思就可以钓上大鱼。
薄云见日的好天气
小院里碗口大的栀子花散发着馥郁的芳香
我的拉饵则以谷香为主,稍带一点儿螺肉的腥味,主攻鲤鱼,同时兼钓鲫鱼和白鲦;钓组是1.5号主线配1.0号子线,可以钓一两左右的小鱼,遇上三五斤重的大鱼也可以应付。想得虽然不错,可浮标却不动。弹簧竿暂无大鱼也就罢了,手竿那么香的拉饵居然连白鲦都引不来,这就相当奇怪了。老梁那儿忙得不亦乐乎,白鲦、翘嘴、鲫鱼和小鲤鱼纷纷上钩,鱼竿很快又绷住了,鱼线被拽得呜呜响,鱼儿在水下兜着圈子久久不肯出水。我赶过去帮忙,拽出水面一看,背黑身白头大如斗的一尾白鲢,我和老梁不由同声叹息,这是三岔湖的禁钓鱼种。
老梁怀疑我不上鱼的原因是饵料味型不对,其实我一看他的白鲢就知道原因所在了。老梁连白鲢都招来了,可见他抛投频率之高。我的钓点水深很多,聚鱼需要更长时间。我依样画葫芦,挂大饵一阵猛拉,浮标终于有了动静,可标相极其怪异——半目上下的颤抖、轻点、水面横移……无论怎么拽都是空竿。有一下突然的黑标,像极了鲤鱼吃食,我迅速挥动鱼竿,感觉手上一沉,牵引的时候没有感觉到挣扎,飞上来的居然是只高举着大螯的螃蟹。
老梁一心两用,一双眼睛同时看两支浮标
经历了无数次空竿,又钓上来三只螃蟹。我如此努力地挥竿聚鱼,居然招来了大群横行将军,难道是这个钓点的旧主人长期用玉米、麦粒做窝,让这群螃蟹吃顺了嘴?水下一旦有螃蟹,小鱼便不敢靠近,难怪平时多如牛毛的白鲦这半天也少之又少。突然,“嘭”的一声响,我的第一反应是大鱼来了。紧接着,弹簧竿机括发动,竿身迅速弹起,竿梢直指天空,很显然不是大鱼,大鱼要线会让竿身连续弯曲,竿尖不动一定不是大鱼。我摇轮收回钓组,6号钩上挂着一条20多厘米长的小翘嘴。翘嘴喜欢群起追捕小鱼,常追得小鱼大群跃出水面,而今它们也堕落了,不去追逐小鱼,居然偷懒在水底捡拾诱饵。
笨重的弹簧竿钓不到大鲤鱼,却连上两条小翘嘴,老梁忍不住调侃道:“那么小的翘嘴,你用手竿钓多方便!”我也纳闷,天天投喂的好钓点,钓几条大鱼顺理成章,可是今天不仅没有大鱼,连小鱼也寥寥无几。这就像冷门迭爆的俄罗斯世界杯,拥有梅西、伊瓜因、罗霍、比格利亚、阿圭罗、迪马利亚、马斯切拉诺和巴内加诸多球星的夺冠热门阿根廷被冰岛逼平,无论是多难进的球都能神奇踢进的一代足球先生梅西连点球都没进;卫冕冠军德国队居然输给了墨西哥。真是天意难测,一切皆有可能,今天当回空军也难说。老梁语气肯定地说:“不会空军,时间还早。水深的地方上鱼要稍迟点儿,你先到备用钓点试试看。不过你那儿要是有一群螃蟹的话,多半要报废。”
水稍浅的地方确实不一样,白鲦、小翘嘴连竿上,甚至还有鲫鱼。钓这些小鱼用1号子线太粗,我换成了0.6号,飞鱼的频率更快。初夏之际,气象多变,水情也变幻莫测。中午时分,我的鱼护响起了鱼儿的溅水声,两三斤小鱼肯定有了。之后,鱼口便越来越稀,连老梁的频率也明显慢了下来。人一旦有了空闲,就难免东想西想,脑海里不时闪过大鲤鱼在深水钓点游弋的情景。我赶过去给弹簧竿的饵笼装上了大团诱饵,轻轻抛在竹竿左侧。手竿拉大饵照例抛在右侧,浮标略显含糊的顿口和下潜几乎相连,挥竿刺鱼和牵引的手感都有些奇怪,飞上来的居然是条黄颡鱼。看来鱼儿固有的食性也在发生着变化,喜欢蚯蚓的黄颡鱼连给鲤鱼准备的饵料也照吃不误。几条小翘嘴接连上钩,看来那群螃蟹早已吃饱到别处消化食物去了。深水的钓点也开始上鱼了,希望有大鱼光顾我的弹簧竿。
绝好的钓点却聚集了大群螃蟹
弹簧竿没钓到大鱼,却钓到了翘嘴
老梁钓获大头
没钓上鱼,钓了田螺
一个明显的顿口出现了,浮标悠悠地直钻水下。这次,我挥竿刺鱼的时机恰到好处,手上传来的却是实实在在的挂石头的感觉。乱石还远着呢,怎么就挂上了,难道石头会走路?我正准备换个方向试试能不能解脱,手上突然传过来一股蛮力,竿梢直接弯进湖水,大鱼!竿梢和鱼线的嗡鸣声无异于美妙的音乐。我突然想到自己刚换了0.6号子线,这可有点儿不妙,竿线发出的啸声已经到了最尖锐的时刻,我的心直提到了嗓子眼。0.6号子线再结实也经不起大力拉扯,崩溃只是瞬间的事。不过,鱼的耐力也是有限的,它居然顺势向右转了个弯,这给了我可乘之机。竖直鱼竿的那一刻,我知道我赢了。
鱼一轮接着一轮发起冲击,它是在寻找最薄弱的环节伺机挣脱,却总在鱼线绷到极限前的那一刻调转方向。我越来越有信心,把鱼控制在六七米的范围内。老梁看我久战不下,拿着抄网赶了过来,一眼就看出那水中的大家伙是草鱼:“有三四斤啊!”草鱼是典型的中上层鱼,居然在3米多的深水钓上草鱼。老梁觉得难以置信:“你的运气好啊!”我摘钩的时候,他盯着我的细子线,惊讶得张大了口:“你的运气真好啊!这个季节用这么细的子线居然没断!”抄网里长长的大草鱼,虽然看起来不如水中游动时候那么大,但至少也有3斤左右。
放生白鲢鱼
黄颡鱼也吃饵料
酣战西坝的部分鱼获
钓鱼这事儿,真不能忽视运气成分。在鲤鱼钓点,用专门对付鲤鱼的钓饵,钓上来的居然是草鱼,难怪它冲刺强悍,韧性不足,换作同样大小的野生鲤鱼,拽断0.6号子线易如反掌。我在三岔湖垂钓多年,鲫鱼鲤鱼钓了不少,却很少钓到草鱼,3斤左右的草鱼是做川菜中的泰安鱼和瓦块鱼的极佳食材,今晚我能一饱口福了。
子线被草鱼折腾得弯弯曲曲,为了保险起见,我换上了1.0号子线,这下再碰上3斤左右的草鱼,我的心脏也不至于备受煎熬。换了粗线后,上钩的多半是翘嘴和白鲦,偶尔也来条鲫鱼。这个钓点上午曾聚集了大群螃蟹,让我一筹莫展,心里甚至已认定这个钓点废了。不想现在小鱼连竿,看来螃蟹不是吃饱了,而是也惧怕大鱼,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让这个报废的钓点重获生机。老梁看见我隔不多时就给弹簧竿换一遍诱饵,不屑地说:“弹簧竿用的饵料比手竿多出十倍,收获却不及手竿一成,我已经两三年不用它了。”弹簧竿的确比较费饵料,我却一直在用它,因为弹簧竿扔下钓组就不用管,实在太省心了。我可没有老梁一心二用的本事,注意力放在手竿上,眼睛的余光还能看见矶竿浮标的顿口,两不耽误。
正往上飞一尾大白鲦,耳畔“嘭”的又一声大响。循声望去,弹簧竿竿身不住地下弯,渔轮迅速出线。我所设定的泄力值是2千克,很显然,咬钩的不是小鱼。我扔下手竿去抓弹簧竿,鱼线却突然松弛。难道鱼跑了?我试探着摇动渔轮,竿身直接被拉了下去,鱼还在,刚才回线不过是鱼在调转挣逃方向。其实我心里是有底的,5.0号主线配大力马子线,任凭它玩出多少花样都不怕。
弹簧竿的缺点是竿身短,遛鱼时不易控制鱼的游动方向,鱼线刚刚收回一两米,立即又被拉了出去,那种不管不顾拼死一搏的劲头让人心跳加速。再强悍的鱼也只有刚开始的那几下厉害,时间稍长就败下阵来,被我控制在小范围内游动。终于,一个黑影被拽上水面,看那圆滚滚的身躯又是一条草鱼。这条鱼略大,大概3斤往上。在三岔湖钓鱼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用珠珠钓到这么大的草鱼。珠珠主要针对鲤鱼等底层杂食性鱼类,对中上层的草鱼作用很小。所以,白鲦、翘嘴、鲤鱼甚至鲫鱼误食珠珠者屡见不鲜,却从没有草鱼上过珠珠的当。这次珠珠之所以奏效,我猜大概是近两个月来水位大幅下降,长草的地方已经成为陆地,草鱼无草可寻,才跑到水底搜刮些腐殖质充饥;它们养成了来此吃麦粒的习惯,突然遇上大堆美食,大快朵颐时将暗藏其中的珠珠也吸入口中。
突然之间,乌云压顶,眼看暴雨将临,我们赶紧收拾渔具。老梁在三岔湖钓鱼的年头比我长,钓瘾也比我大,每周都要钓上两三次,他无论经验还是技术都远在我之上,因此几乎每次同行老梁的收获都比我多,常常大方地送给我几条鱼。今天钓技高超的老梁虽然钓了好几条鲤鱼,却没有一条能和我的草鱼相比。我终于有机会对老梁说:“这条草鱼给你,你可以给你爱人做个瓦块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