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契约
2018-08-20思婧
思婧
简介:厉韦晟在韩玖熙心里就是一个王八蛋,先是不顾她意愿地强娶了她,如今又要逼着她和他离婚,凭什么结婚和离婚都是他一人说了算?她不服,大写加粗的不服。
NO.1
厉韦晟挂断电话,遥遥地盯着窗外的某一处静静地看了数秒,然后按铃叫来用人吴姐,他问:“夫人呢?”
吴姐面露难色:“先生,夫人她、她还没回来。”
厉韦晟微微颔首,眸子在雪白的灯影下散发着幽幽的冷光,那光芒的中间却又仿似空落落的。他沉声道:“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吴姐退出书房,整个房间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滞了,这世间唯独余下他一下又一下沉重的心跳。刚才的电话是李秘书打来的,向他汇报了今晨在与冷氏的竞标会上标书泄密一事的线索,说到最后,李秘书欲言又止,他自然明白李秘书的意思,苦苦一笑,示意李秘书不用继续说下去。
寂静的空气里,终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韩玖熙喝得有点儿多,眼前五光十色一片华光,她走得跌跌撞撞,但一想到厉韦晟竞标失败,就很是欢喜。
行至走廊中间,一直紧闭的书房门忽然打开,然后一双强而有力的胳膊从斜里伸出来,拽着韩玖熙的胳膊一转,就已经将她拖入房内,并强硬地抵在了房门上。
厉韦晟低下头细细地端详着臂弯里禁锢着的小女人,韩玖熙整个人似乎都是迷糊的,身体也软软地靠在房门上。只见她努力撑开昏沉沉的眼皮,仰着头,眸光模模糊糊地睨着他。
她嫣红的嘴角依旧含着抹笑,那熟悉的弧度,令他的眸色一变,闪烁着跳跃的微光,然后情不自禁地附下身,想要一品她的甘甜。
然而下一秒,厲韦晟的唇还没有来得及落在韩玖熙的唇上,韩玖熙就已经灵巧地避开,她微微侧着脸,白皙的面上虽然还是那一双醉眼,可那眼底又仿佛有什么光芒穿透这朦胧的酒意渐渐聚拢起来,目光逐渐犀利。
厉韦晟静下来,看来韩玖熙没有醉,神思很清楚。
韩玖熙伸手护住嘴巴,含糊道:“厉韦晟,你要干什么?”
罢了,罢了,这都是活该,谁叫他当初强迫她嫁给自己,现在的一切都不过是报应罢了。厉韦晟在心里自嘲一番,眼中、脑中渐渐恢复了理智:“以前你不管怎么胡闹,我都可以不介意,但这次,你玩儿过了。”
“你的意思是,后果很严重,所以你很生气?哈哈,那我真是很高兴呢。”韩玖熙揉揉额头,太阳穴突突地直跳,“说完了吗?说完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厉韦晟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提醒道,“厉韦帆不是好人,你离他远一点儿。”
“老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不待见你这个堂弟,可我还是很喜欢这个小叔子的。”韩玖熙打了一个哈欠,从厉韦晟的胳膊底下钻出来,然后转身往走廊尽头的客卧走去。走开几步,她忽然回过头,无不嘲讽地反问他,“倒是你,厉韦晟,你天天防着我算计你,你就不嫌累吗?”
NO.2
一觉睡醒,已经临近十点钟,洗漱之后下楼,韩玖熙刚要让吴姐给她冲杯咖啡,就望见露台的玻璃花房里,坐着一边晒太阳一边处理公文的厉韦晟。她一怔,这人居然没有去公司,她刚想转身回楼上,却已经被厉韦晟看见了。
“过来陪我坐坐。”厉韦晟见韩玖熙站在楼梯口不动,轻笑一声,“我很乐意亲自抱你过来”
韩玖熙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臭流氓。”
厉韦晟沐浴在一片银白的光晕里,日光亮白如同流水,缓缓地在他周身流淌着,他身处其中,整个人都被光线镶嵌上一道银边,看上去模模糊糊的不清楚,仿佛两个人之间隔着一层雾。
厉韦晟没有说话,韩玖熙自然也不急着开口,毕竟一睁眼就看见厉韦晟这种体验对她而言很是不好。直到她终于在厉韦晟灼灼的注视下有些坐不住了,于是拿小叉子挑了块水果吃,试图转移注意力。
“昨晚睡得怎么样?”厉韦晟终于开口,却是不咸不淡地随意问了一句。
“原本很好,因为梦见某人破产了!如果这会儿没有苍蝇嗡嗡地乱飞,也许心情会更好。”韩玖熙嘟囔,鼻头微耸就像个淘气的孩子。
“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好好和我说会儿话?”
“不能。”韩玖熙满足地一笑,“我就喜欢看你这副拿我没办法的模样。你越是觉得不舒服,我就越是高兴。”她支起下巴,嘴角高高地扬起,“所以我亲爱的老公,我会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地和你对着干,直到你被我恶心坏!”
“不必了,你没机会了。”厉韦晟的口气忽地一变,他别过眼,目光莫测地落在别处,沉默了一下,接着说,“你昨晚说的最后一句话,让我想通了一件事,的确,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与其放个定时炸弹天天在自己身边,倒不如洒脱点儿放手,所以——我同意和你离婚。”
韩玖熙正在喝牛奶,闻言,竟忍不住将牛奶喷了出来,她一面用纸巾擦拭着面前的桌子,一面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盯着厉韦晟,“厉韦晟,我没听错吧?我该不会还没睡醒吧!”
厉韦晟不是一早就信誓旦旦地警告过她,叫她死了离婚这条心,只要他还爱着她,她就休想从他身边离开吗?那眼下这情况是——难道厉韦晟在外面有人了?韩玖熙愤愤地腹诽一番,转而目光一沉,趁势追击:“好啊,那我们什么时候签字?今天,还是明天?”
“看见你如此迫不及待,我突然不愿意如此轻易就放你走。”厉韦晟只觉心中五味杂陈,思绪万千,夫妻三年,她就没有一分不舍和留恋吗?他克制住自己心底的失望,敛起眉头,细细地盯着韩玖熙看。
因为是在家,她又刚睡醒,所以脸上没有一点儿脂粉,干干净净的脸庞,头发随意地在脑后挽了个低马尾,身上穿着件粉色的刺绣玫瑰睡袍,领口微敞,露出一截修长的颈子。他突然有些舍不得,只是……心底猛地一阵剧痛。他继续道:“除非……”
韩玖熙打断他,不假思索地拒绝道:“那还是算了,我才不要给你生孩子。”他们从前不是没有谈过离婚的事,可厉韦晟的要求是要她生一个孩子。
“我这次不要孩子。我们来打个赌吧,只要你赢了,我就和你离婚。”厉韦晟语气淡淡的,“我把‘新源家电交给你,如果你能在六个月内,让‘新源家电的业绩提高百分之五,就算你赢,我不仅会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我还会把‘新源家电送给你。‘新源家电是你父亲一生的心血和荣耀,当初,他强迫你嫁给我,或多或少,都存着这一份心思,你若能替他把‘新源家电赢到手,也算了了他生前的一份心愿。”
居然是这样的条件,韩玖熙愈发觉得诧异了,甚至疑心自己出现了幻听。她不由得地仰起头细细地打量厉韦晟。他还是她所熟悉的模样,星目剑眉,眸色深沉而冷冽。可这一刻,她又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未了解过他一般,陡然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她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不期然对上厉韦晟的眸光,还是一贯的宠溺与深情——他没有变心,却愿意放她走,这有些奇怪,不是吗?
“怎么,你不敢?还是说,你如今舍不得和我离婚了?”厉韦晟的心底骤然生起一股悲凉的欣喜。他没有放过韩玖熙眼底的那一丝犹豫和矛盾,若是从前,他定然会继续努力叫她爱上他,可是现在……于是,他换上一幅戏谑的模样:“你该不会嘴上说着恨我,但心里其实早就已经爱上我了吧?”
“才没有!”韩玖熙气得几乎要跳起来,她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好,赌就赌,谁怕谁啊!”
片刻安静后,厉韦晟轻轻点点头,然后危险地眯起眼:“不过,我警告你,若是你愚蠢地继续被厉韦帆利用,就别怪我翻脸不认账了。这几年我是不是对你太宽容了,你居然敢这般胡闹?窃取商业机密,深究起来你是要坐牢的。韩玖熙,你这副蠢模样可真是叫我嫌弃!”
韩玖熙闻言,小脸瞬时一阵青一阵白,虽然她是很想看见厉韦晟气得跳脚,但不代表她愿意被别人当枪使。她瞪一眼厉韦晟,却是回嘴道:“哼,你们姓厉的果然都不是好人!”
NO.3
“新源家电”是厉氏的一个子公司,亦是身为厉氏元老的韩父苦心经营近三十年的心血。公司是做小家电起家的,近十年,随着经济全球化以及科技的高速发展,家电市场蓬勃发展,“新源家电”渐渐被挤出了市场,近两三年,更是出现了财政赤字。
所以一时间,各种事务纠缠在一块,忙得韩玖熙焦头烂额,颇有力不从心的挫败感。
这日下午,俩人竟在公司的楼下相遇,厉韦晟站在车子旁和李秘书说着话。韩玖熙正犹豫着要不要避开,就看见厉韦晟朝她望了过来。
韩玖熙想了想,终是不情不愿地走过去,谁让她对外还是与厉韦晟恩爱的厉太太呢?她一指车子,“这是刚从哪儿回来?”不等厉韦晟回答,又接着说,“对了,你等会儿回家吗?如果回去的话,帮我跟吴姐说一声,今晚不用给我留夜宵了,我大约是没空回去了。”想到办公桌上那一摞还没看完的报表,她的表情就有些疲惫。
“我刚从法国回来。”
“啊?”韩玖熙一怔,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什么时候去的法国?”
厉韦晟语气不善:“厉太太,我在法国待了整整一个星期。”
韩玖熙有些尴尬,竟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罪恶感。这两年,她一直和厉韦晟分房住,这一个多月她忙得晕头转向,每每回家,都已经精疲力尽,哪儿还有精力去关注厉韦晟在不在家。不过,她心虚地咬了一下唇,似乎这几天厉韦晟书房的燈的确是关着的——婚后的这三年,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她多晚回家,只要厉韦晟在家,他书房的灯就一定是亮着的。
起初,她还不以为然,后来次数多了,她渐渐发现,原来他是在等她。哪怕,她回去也未必会同他说一句话。
厉韦晟关切地问:“是工作上的事情吗?”
“不要你管!我能行。”韩玖熙莫名有些心烦,摆摆手,“你快走吧,我吃点儿东西就要上去了。”
厉韦晟还没来得及接腔,身体就忽然剧烈地晃了一下,整个人仿佛一棵被狂风袭卷过的树,居然止不住地弯下了身子,手也一把扶住车子,本就满是倦容的脸也浮现起一抹诡异的苍白。
“厉韦晟!?” 这是什么情况?韩玖熙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他,却在下一瞬,被厉韦晟伸手推开,疏离又隐忍。
厉韦晟复又站直身子,神色恢复先前的模样:“没事,老毛病,这两天胃不太好。”他又看了韩玖熙一眼,见她面上满是关切与担心,心神一晃,竟没有勇气再看她的眼睛,于是别过头,接着说,“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厉韦晟转身上车,李秘书紧跟上来,紧张地问:“要不要去趟医院?我马上联系苏医生。”
“不用,我没事儿,把药给我就好。”厉韦晟垂下眼,再一次叮嘱李秘书,“这件事儿绝对不许让任何人知道。”
李秘书低叹一声:“厉总,我看夫人如今还是很关心你的,你又何必什么都瞒着她?日后她得知真相,未必会体谅你的良苦用心。”
“这是我的私事儿,李秘书不必多言。”厉韦晟疲倦地闭上眼,靠倒在真皮沙发上。多可笑,从前总盼着她能关心他、想着他、念着他,现在他却恨不得她完完全全不在乎他。
送走厉韦晟,韩玖熙的心却依旧平静不下来。她怔怔地看着自己被厉韦晟推开的手,渐渐生出一种害怕的感觉。她居然生气了,只因为厉韦晟避开了她的手?
还有,她为什么直到这一刻,还在担心厉韦晟?
NO.4
熬了大半宿,韩玖熙终是支撑不住地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当她迷迷糊糊地醒来,刚一动,就有件衣服滑落在地上。她认得这件衣服,是厉韦晟的,她心下生出几分欢喜,这才弯腰去捡衣服。
“你醒了?我刚看了你做的统计,有几个地方有些问题。”
“你看了我做的统计?”韩玖熙警惕地看向厉韦晟,只见他手中拿着她做了一大半的项目书,“你这是犯规,你怎么能偷看我的资料?”她急了,也不知道心里想的是什么,盯着厉韦晟的脸,眸色变了又变。
“放心,我已经决定放手了,我来这儿,是真心想帮你。”
真心帮她?帮她赢了他,然后离婚?韩玖熙忽然有些恼,质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和我离婚?有必要出个难题为难我吗?”她抬起头,目光落在一双幽深的黑眸中。此时的窗外,天际一片漆黑,从巨大的落地窗望出去,只余下街上闪烁的霓虹,流水般向着天际奔去。
“呵,毕竟还是会有一点儿不舍得,所以韩玖熙,加油,别再给我机会互相折磨了。”厉韦晟涩然一笑,眸光里满是忧伤的浮光:加油,韩玖熙,向我证明,没有我,你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韩玖熙的心忽地一下子,就像块石头忽然沉到看不见底的深渊里去。她望着厉韦晟,居然不知道如何接腔。
她从前同他闹过多少次离婚,可哪一次不是被他不冷不淡地压制住?现如今,他竟主动来帮她完成赌约,无论如何,韩玖熙都没办法将眼前这个厉韦晟与从前那个霸道专制的他联系在一起。她茫茫然的,不知道究竟是谁变了。
片刻的静默,然后厉韦晟轻咳一声:“去给我冲杯咖啡吧,我提提神,还有些细节我想再仔细看看。”
韩玖熙站起身,准备去外面的茶水间为他温一杯牛奶,咖啡伤胃,还是喝牛奶好。许是坐得太久,她站起身的瞬间发现双脚居然麻了,低呼一声竟站不稳身子。几乎是一刹那,她明明看见厉韦晟下意识地伸手过来想要接住她,却在下一瞬冷静地将手收了回去。
“疼。”韓玖熙摔倒在地上,额头不小心磕在了桌角上。她疼得眼泪几乎要落下来,眼眶涩涩的,鼻腔也酸酸的。
厉韦晟这才赶紧走过来,蹲下身,与她平视:“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吗?”他的语气很平静,就像是对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说话,仅仅是出于乐于助人的好心而已。
闻言,韩玖熙彻底绷不住了,眼眶愈发地涩,像是进了灰尘般,无论怎么眨巴,眼底都刺刺地疼,难以睁开。她缓缓仰起脸,目光落入一片幽静的黑眸中。他凝望着她,目光里却充满了克制与无奈。几乎是下意识地,她伸手想要去拥抱厉韦晟,然而,厉韦晟只是顿了一顿,就站了起来。
“没事你就站起来吧。我刚发现你算错了一个数字,你重新再算一遍吧。”
“厉韦晟!”她明明是生气了,话一出口却成了软绵绵的哀求,更像是在撒娇。
见他仍是一脸淡漠,韩玖熙索性把话说开了,“你究竟是在玩儿什么花招?你刚才为什么要躲开我?”
厉韦晟的面色有了变化,但很又快恢复平静,他坐回沙发,合上手中的文件夹:“我说过,我想通了。”
“想通了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公司帮我?何况,你刚从法国出差回来!”
“这有什么不对吗?只要我帮你赢了我,我们不就顺利离婚了吗?”厉韦晟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衬衫的袖口,然后一字一顿地慢慢说道,“如果我给了你错觉,让你误以为我这是什么欲擒故纵的小游戏,那么,我很抱歉,因为——我是真心想和你离婚。”
NO.5
韩玖熙第一次见厉韦晟是在五年前厉氏的公司年会尾牙上。正如厉韦晟所言,父亲一直存着攀龙附凤之心,所以在那天的宴会上,父亲特意领着她去同厉韦晟认识。但她那时候已经有感情不错的男友钟瑞龙,因而对父亲的心思只能装聋作哑扮糊涂,见着厉韦晟,也只是客套而疏离地点头一笑。
宴会的最后一个环节是抽奖,素来他们这些高层及家属是不参与的,也不知道后台是怎么回事,最后射灯居然停留在了她身上。她虽然有些意外,但也落落大方地登台致谢,厉韦晟作为集团的少董,亲自给她颁奖。
奖品居然是一条欧洲中世纪的古董红宝石项链,价格不菲,最重要的是,这项链原本不在奖品之列。能如此大手笔,且能临时更改宴会环节的人,思前想后,大约只能是厉氏集团的少董、未来的厉氏掌舵人厉韦晟做得到。一个男人送出这样贵重的礼物给一个女人,韩玖熙就算再笨,也明白过来其中的深意。
宴会过后没几天,厉韦晟就亲自上韩府约韩玖熙出去玩儿。韩玖熙原本一口拒绝,却拗不过父亲,被半推半赶地逼着上了厉韦晟的车子。厉韦晟那天穿得很休闲,T恤、运动裤配跑鞋,若非他一路将车开到海边,韩玖熙几乎疑心他是约她去跑步的。
最后厉韦晟领着她上了一艘游艇,厉韦晟问她:“要不要玩儿玩儿看?”
韩玖熙那时刚拿到游艇驾照,正技痒呢,于是欣然答应,然后兴奋地开着游艇在海上溜了一大圈。
下船前,厉韦晟顺势又约她改日出海钓鱼。韩玖熙趁机表明态度,暗示道:“厉先生,我的男朋友也喜欢钓鱼,下次我可以叫上他一起来吗?”
厉韦晟似乎有一瞬间的意外,也是,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大概还没有被女人拒绝过吧?韩玖熙如此想着,竟有点儿想笑,她此刻大约就是那些言情小说里玛丽苏女主角吧?
厉韦晟好奇,问她:“你笑什么呢?”
她随口乱扯:“哦,刚回味了一下,觉得自己技术不错。”
厉韦晟点点头,赞同道:“技术是不错,就是拐弯的时候还有点儿急,多练练手就好了。”
原以为上个话题已经将她的态度表明,谁想厉韦晟送她回家的时候,突然说:“下次出海,叫上你男朋友一起,人多热闹。”
韩玖熙怔了一下,竟有点儿木然,略带讥讽地笑了笑,才说:“好啊。”
之后,韩玖熙无意同钟瑞龙说起这件事,钟瑞龙居然很是兴奋,并催促她主动邀请厉韦晟一起去玩儿。
有人追自己的女朋友,男朋友居然是这副模样,说不介意那绝对是假的。韩玖熙素来直爽,嫌弃之色跃然于面上:“你觉得这样合适吗?他想追我啊!”
钟瑞龙解释:“玖熙,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这种世家公子小姐,做什么都顺风顺水,比一般人容易得多。我现如今正在创业,若是我能交上厉韦晟这个朋友,我走出去谈生意,旁人都不敢轻慢我。我知道如此会令你受些许委屈,可我若是不努力,你父亲何时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
钟瑞龙说得有理有据,韩玖熙再也拒绝不得,只得帮着钟瑞龙又约厉韦晟一起出了几次海。
韩玖熙不得不承认,厉韦晟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他们一起潜水、骑马、攀岩,跳伞……那些钟瑞龙口中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陪她做的事儿,厉韦晟一个跨国集团的太子爷居然陪着她把所有项目都玩儿了个遍。
她偶尔也会唏嘘,唏嘘他们尴尬的身份,于是某次突发奇想,直接在半夜打电话对厉韦晟说:“要不我认你做哥哥吧,我从小就想有个你这样的哥哥,不仅能陪我一起玩儿,还能保护我。”
厉韦晟那时并不在国内,隔着几千公里的越洋电话,他丝毫不掩饰地说:“玖熙,恕我直言,钟瑞龙他配不上你。所以,我不会放弃。”钟瑞龙眼里的欲望太过直白,这样的男人,未必会将韩玖熙放在第一位。
她瞬间就恼了,嚷嚷着:“你干嘛非要强人所难,你知不知道,感情是没办法勉强的。”
厉韦晟淡淡地笑了:“是啊,感情是没办法勉强的,所以玖熙,我永远没办法做你的哥哥。”
就是这种三人游戏持续了大约一年后,韩父终是看不下去了,直接命人收购了钟瑞龙的小公司,钟瑞龙一时承受不住竟得了严重的抑郁症住进了医院。再后来,韩父心脏病发,然后在垂危之际,逼着韩玖熙答应嫁给厉韦晟。
NO.6
自从那晚在公司把话说开了之后,厉韦晟就搬去了另一处别墅住,同时派了李秘书过来帮着韩玖熙处理“新源电子”的事务,并且不顾其他股东反对地拨了一大笔经费给“新源电子”做推广研发。经过几个月的努力,销售情况逐渐出现回春,主打的新品智能厨房家电也在市场上开拓出一片新天地。
因为厉韦晟对“新源电子”的过度偏爱,所以遭到了很多董事的弹劾,厉韦晟一反常态不再采取一贯的“怀柔政策”,直接铁血镇压,并高价回收了部分股票,再次加强了他在董事局的决策地位,并顺势将厉韦帆发配至海外的公司。
一时间,外间传言四起,戏称厉韦晟是“爱妻狂魔”,唯有韩玖熙愤愤不平,感慨外人的眼拙,厉韦晟这哪里是爱她,他分明是铁了心地要和她离婚!
眼看六个月期满,李秘书把销售报表呈给韩玖熙看,韩玖熙捧着报表,竟有些不敢看。她缓缓摩挲着文件夹,蓝色的封面微微有些凉,时间已近四月,天气已经回暖,可她坐在办公桌后,却觉得冷。
李秘书也不催她,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站着。
韩玖熙知道这一刻会来临,却不知道原来当这一刻到来时,自己竟会如此慌张和害怕。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在这最后一个月里,她居然天天梦见厉韦晟,梦里的厉韦晟还是從前深情的模样,看向她的眼里,清清楚楚地映着她的轮廓,只有她,唯有她。
回忆似乎在这一个月里变得分外冗长,每一帧画面都是慢动作,如水般缓缓流淌过她的身体。
她和厉韦晟刚结婚的时候,她是恨他的。她总想着,如果不是遇见他,也许时间久了,父亲就会同意她和钟瑞龙在一起。
她那时总在夜里哭,厉韦晟从不说破,总是执着地搂着她、安抚她。偶尔,在寂静的黑暗中,他会试探着想要和她亲热,可他一碰她,她就觉得厌恶,仿佛自己背叛了爱情一般。于是,她拒绝了他一次又一次。
有一次他喝醉了,半夜爬上床来,凶狠得有些陌生,他几乎就要得逞了,可是他又忽然停了下来,只因为,她忽然哭了。
他松开了她,然后哀求她:“玖熙,试着接受我好不好?”
她生气地摇头,像个落难的公主,带着骨子里的骄傲,不满他的强迫和霸道,所以拿脚蹬他的胸膛,想让他离自己远一点儿:“不要!不要!!”
最后厉韦晟近乎绝望地说:“好,我等。”
明明,他说他会等,可这段婚姻不过三年,他就已经累了,倦了,放手了。韩玖熙镇定心神,抬头问李秘书:“厉韦晟在哪儿?我要见他。”
李秘书却摇了摇头,道:“不必了韩小姐,厉总已经把离婚协议签好了,就在报表的后面。”他停一下又说,“‘新源电子的股份转让书也附在离婚协议后面。”
“你说什么?”韩玖熙猛地站起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秘书静静地从她手上拿过文件夹,打开,然后翻到最后两页,将文件夹送到韩玖熙的面前,面无表情地祝贺道:“韩小姐,您自由了。”
NO.7
偌大的别墅,安静得令人窒息。韩玖熙抱着瓶红酒,半躺在玻璃花房的藤椅上,神色恍惚得令人心疼。花房里的玫瑰花全开了,一朵朵,热情得像是一团团飞舞着的火焰。这是厉韦晟特意命人为她打造的玻璃花房,四季恒温,专人培育,让她无论何时都能看见最新鲜、最娇艳的红玫瑰。只因她偏爱红玫瑰,偏爱这象征爱情的花——她的喜好,他都懂得。
又一只空酒瓶落地,落地的声响回荡在别墅里,分外的孤寂。她明明应该开心不是吗?可为什么心里如此疼痛,就像是有什么被人强行撕裂开来,是那样钝的痛楚,一点儿点儿,一丝丝,缓缓地沿着每一条脉络蔓延至全身,直至痛不欲生。她试图去找厉韦晟,想要告诉他,她错了,原来她并不是她所说的那样心硬如石。可厉韦晟连一面都不肯见她,甚至连她的电话都不肯接听。
似乎有人在慢慢靠近,韩玖熙却已经醉得迷糊,她试图睁大眼睛看清楚来人,却只是一个模模糊糊地影子。
“是你吗,厉韦晟?”
黑影停在韩玖熙身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烂醉如泥的韩玖熙,眸色阴冷:“大嫂,你想见他是吗?那我带你去见他吧……”
韩玖熙是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从脚背上跑过的恶心触感吓醒的,她本能地想坐起身来,却惊觉自己动弹不得。她应该是侧躺在地上的,地板冰冷,还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四下似乎很空阔,她疑心这是一个废弃的仓库。她手脚被缚,嘴上还封了胶带,显然是被人绑架了。
是谁?是谁绑架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杂乱的脚步声靠近,人在失去视力的时候,听力往往会更敏锐,她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辨认出,这群来人中间有厉韦晟。
厉韦晟的面色冷冽而苍白,他的病情已经越来越严重,若非李秘书扶着他,他几乎快要站不稳身子。他直截了当地问厉韦帆:“说吧,你想要什么?”
厉韦帆嗤笑一声,示意手下的人将韩玖熙倒挂在空中。
随着脚下绳索的收紧,韩玖熙这才发觉自己的脚下居然还连着一条绳子,那绳子突然开始收紧,直至将她拉着高高地倒挂在空中。她害怕得不行,却又本能地觉得安心,有厉韦晟在,他绝对不会让她受一丁点儿伤害。
厉韦帆拿着把大剪刀走到绳子前:“大哥,是你逼我走到这一步的。我好歹也是厉家人,你将我驱逐到海外,未免太过分了。”
“好,我马上调你回来。只要你不伤害她,我可以不追究此事。”
厉韦帆摇摇头:“我闹了这么大一出,你就想这样把我打发了?我已经查到了,你得了癌症,快没多少日子了。不如,你提早退休,把公司交给我打理?”
“闭嘴!”厉韦晟紧张地看一眼空中倒挂着的韩玖熙,紧张地喝止住厉韦帆,却终是来不及。他痛苦地皱起眉,眼底爆发出冷冽的恨意,近乎咬牙切齿地道,“你的话,太多了!”
“怎么,她还不知道?哈哈哈,大哥,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个情种。罢了,罢了,只要你把名下的股份全部给我,我不介意帮你们做一对同命鸳鸯。”厉韦帆近乎疯狂地大笑起来,张开剪刀卡住绳子,“你猜猜,我一剪刀下去,她是会死还是会残疾?”
人群中,李秘书面色一变,然后悄悄地按下藏在衣服口袋里的手机。
两人后来又说了什么,韩玖熙已经全然听不进去,整个脑海里都只有那一句——“你得了肝癌,快没多少日子了”。
原来,原来竟是这样!她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想起五个月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厉韦晟说的那一句“我是真的想和你离婚”。原来他没有撒谎,他是真的想和她离婚,他是真的不忍心让她爱上一个将死之人……原来他已经察觉她的感情,原来他是為了让她不痛苦,才会这样将她一步一步地推开……
似乎有冷风穿堂而过,空气里隐隐传来火药硝石的味道。
混乱中,她听见厉韦帆的咆哮,以及厉韦晟在叫她:“玖熙,玖熙别怕……”
尾声
韩玖熙醒来是在医院,守床的吴姐见她醒了,疲惫的双眼终于亮起一抹淡淡的欣喜。
“先生呢?先生在哪儿,我要见他!”
吴姐为难:“我也不知道,是李秘书送我过来的,先生一直没有露过面。”
韩玖熙皱眉,努力回忆起昏厥前的最后一幕,灯光照亮了漆黑的夜色,警笛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长空,呛人的恐慌感至今还卡在喉头。她从病床上坐起来,向吴姐要过手机,拨号的瞬间,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指尖下滑,最后停在李秘书的名字上。
很多年后,韩玖熙关于厉韦晟最后的记忆,是在医院的ICU病房。
韩玖熙用手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儿声响。她怔怔地隔着玻璃窗望着床上的他,他神情安静平和,就像是睡着了。
她多想告诉他,她终于爱上他了,可她永远不敢让他知道,因为她害怕,害怕他这最后一程人生路走得不安心。
大滴大滴的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晕开在袖口,潮湿的水迹像是一朵朵凋零的玫瑰。
番外
2008年1月,珊瑚岛。
韩玖熙去珊瑚岛采风写生,结果意外遇见地震,被困在一处靠海的石缝中,同时被困的,还有一个年轻的男人。男人运气不好,被倾斜着卡在石缝中,右腿更是受了伤,鲜血直流。
夜晚,海水涨潮,缓缓从石缝中漫上来,她借着水的浮力游出石缝,可那个男人已经被海水淹没头顶。
韩玖熙犹豫地回头看了一眼水下,水下的年轻男人已经出现了溺水的症状,那样鲜活的生命,即将消亡在这冰冷咸湿的海水中。她贪婪地呼吸几下,然后深吸一口气,憋住,纵身潜回水底,游到石缝下。她伸手捧住男人的脸,然后缓缓将自己的唇贴上男人的唇,口对口地渡气给他。
一次、两次、三次……
当他们被搜救队找到的时候,韩玖熙整个人已经累得近乎虚脱,但万幸的是,那个男人因为有她的舍命相助活了下来。
2013年1月。
在厉氏的尾牙上,韩玖熙居然在最后一个抽奖环节中了大奖,奖品是一串古董红宝石项链,并由厉韦晟亲自颁奖给她。
她觉得厉韦晟有些奇怪,因为厉韦晟居然同她说:“谢谢。”
咦,不应该是她对他说谢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