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大花的盛开和谢落(外1章)
2018-08-20黄小军
黄小军
绽开,由于过于惊艳而显惊险,如一首差点受伤的小诗,差点失音的天籁,以一种雍容而又仪态万方的姿态。而我以一根杂草的名义卑微地与之对峙,我在这世界憋屈和丑陋得时间太久了。
我的月亮无力地飘渺着,半垂半吊;我的清茶冷了,已经泡不开日子,泡不开我曾经吞饮过的满腹春色;我的窗台已经歪斜,我爱过的女人和天空,已然并不幸福地老去。
而你的绽开是铿锵的,如同被迫卷起的岁月和眉头,重又慢条斯理优雅地打开,打开一部香艳的世界史。你的瓣如薄唇,檀舌轻启,微香轻吐,微香暗度,我的头皮阵阵发麻,蚀骨销魂之余,竟然从身体里掏不出一个干净点的喟叹。
这世界原本是有很多蝴蝶的,原本是有过很多大唐美人的,女神天鹅绒一般丝滑的苍茫里,那碧青的远方,那蓝汪汪、红可可的猜度里,流年似那袅袅的香炉,那烟,淡淡的,一缕,一缕。
但过客的青睐总是过于逼仄,因为鼻腔里漫出的肉欲,所以他们看见的总是缤纷的荷尔蒙,所以喉咙总呼唤一些不干净的风,原本大漠孤烟直的,却总想着直挂云帆济沧海。
但你仍绽开着,一朵盛世的大花呀,却没有谁理会你的绽开其实是一种疼,是一种痛,尽管观赏者云集,画匠们炫耀工笔,而你终于要谢的时候,就要花瓣干涩成碎片,就要零落成泥了,人世的猥琐和轻慢,也迅即鸟兽散了。
风尘之外,惊叹的光芒已死,谢是一种从有灵的生命体上剥落下来的真声,一片,一片,一滴,一滴。
看见一条鱼
最凄苦的日子里,不忍和水分别,看见一条鱼,斑澜而沉底。沉底的时候没听见天空有什么声音,尽管我知道天空不过一张能够被风随意掀动的纸片,这张纸片也有些毛边了。
那时我正坐在池塘边,咬着远方的嘴角悲愤。那鱼,一直在我低平的视线里翻飞,而世界史也正在以一种舒缓的语调,翻读普希金的渔夫和金鱼的故事,或者也翻讀安徒生的美人鱼的故事。
但鱼还是消失了,先是只看见不停冒泡,不清楚这些冒出来的泡属不属于一种最后的理论。但人类,尤其是一些人类中无趣而搞笑的光棍们,有些还是这座小城著名的女光棍,池塘边支着个铁架,发明了一种邪恶的吃法:烤鱼。
从此,池塘里的岁月是空的,池塘里的故事是空的,或者还有寓言,还有预言,是不是还有咒语,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人类的很多大智慧和大岁月,还包括一些大鸟,都淹死在了水里。
而我还坐在池塘边,像岸,而我周遭的那一部份正在坍塌,包括树、季节、和刚好沉坠在我肩上的月色。
从此,感觉自己是半条尚未死去的鱼,只能有半个身子,想念远方,只能扯动尚不算肮脏的半个身子,遥遥远远的池塘之外,坐在一张飘满蝴蝶的小椅上,寻觅关于鱼的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