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梦春心(之三)
2018-08-18
第三章
一
老顽童安东尼老头好几次对秦歌说:“秦,这几天你的学习状态非常好。看来你没有被击倒,好样的。”
秦歌每次都笑笑说:“安东尼先生,你也太小看我了。”
安东尼就说:“秦,你比我厉害。大爷我年轻时,也曾经被一个姑娘甩过,我可足足用了半年时间才走出来。”
秦歌觉得安东尼是在吹牛,就存心逗逗老头,挖苦说:“你们美国人不是很随性很开放的吗?无论大小事,耸耸肩,OK几声,就过去了,不可能会有你这样痴情的人吧。”
老头急了,说道:“你真以为我们美国人没心没肺呀?《Pretty Woman》(风月俏佳人)你看过吗?《Pride &Prejudice》(傲慢与偏见)看过没?还有《The Bridges of Madison County》(廊桥遗梦)、《City of Angels》(天使之城),等等等等,世界上各式各样的伟大爱情,我们美国人都不缺。你太狭隘了,真该好好补上这一课。”
老头说这话时,神态丰富,手舞足蹈,样子非常夸张。秦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而这由衷的一笑,似乎来得真是时候,一下子就把这些天来堆积在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秦歌感觉非常舒爽。
而安东尼看到秦歌笑得这样爽朗,也似乎很开心。
“好吧,安东尼先生,我相信你花了半年时间才走出来,不过我可能需要更多时间。但我的人生不只是单单为了这一件事而活着。我有不止一个梦想需要实现。”最后秦歌轻松地说道。
安东尼听秦歌这样一说,马上就朝他竖大拇指,“狗的狗的”地乱喊。
一个星期过去了,秦歌的心情也慢慢平定,专心读书。MBA果然不是徒有虚名,很多理念都让秦歌恍然大悟,豁然开朗。而他越是专心,领悟到的东西就越多,对宋晓雨的思念似乎就越发淡化。
这几天安然也时常来找秦歌聊天。看上去她的公干基本结束,秦歌在学校时,她就在纽约城里转悠,领略一下异国风情。秦歌一回到酒店,安然就给他电话,或者请他出去吃饭,或者就四处转转,给他说些白天看到的风景,有趣的事,似乎是有意在给秦歌解压。
而秦歌对此也自然也心知肚明。他这个时候才开始仔细端详安然。
她年纪应该比宋晓雨和自己都长几岁,身形也要比宋晓雨丰满、婀娜,但绝不显胖。她的皮肤白皙,有光泽,也很自然,甚至要好过宋晓雨。她有时候说话行事都透着一股直率、犀利,有时候又显示出另一种温婉和安静。她目光清澈,却绝不浅薄、空洞,如果仔细看,甚至还能看出一股淡淡的曾经沧海。
很久以后秦歌想起安然的目光,就形容说,被她的目光长时间直视,会有一种被雷达锁定后的不知所措感。这种目光会噬走你的力量,让你马上变得柔软、安静起来。
安然偶尔说到国内的文化娱乐行业,秦歌这才知道,万隆在这方面捷足先登,早就开始尝试。他们的影视公司两年前就已经成立,年初小试牛刀,刚刚发行了一部网剧,反响良好,另一部连续剧也已经完成剧本。
提到这些,秦歌就有些激动。而这也更加激起他对宋仁浩的不满。明眼人都看好这个领域,唯独他反对。在秦歌看来,影视行业或许也会成为多年以前的建筑行业,会在未来掀起一股宏大的行情。当年天宇在面对刚刚兴起的建筑行业时,勇敢尝试,大胆投入,结果大获成功。而眼下,宋仁浩却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那股子锐利,变得瞻前顾后,这一点,着实让秦歌感到揪心,但又无奈。
然后安然的话题很快就转到邀请秦歌一事。安然笑说你来了以后,就负责帮我打理影视这一块,我正愁没人帮我。秦歌爽快地说好呀,你放心,我有信心把这一块做出来。安然说我对你有信心。
这天晚上两人还在外面吃了饭,然后就去游览了纽约东部的上纽约湾,那里有著名的自由女神像。
夜晚的纽约港,分外别致。两人乘坐的游船在缓缓离港,岸上辉煌璀璨的灯火就渐渐远离他们。海风吹来,清新,微醺,说不出的惬意。
两人站在船头,倚靠在栏杆上,极目远眺,深深呼吸。
“这儿真美,是吗?”安然由衷地说。
“是呀。那是因为你难得来一次。一旦看多了,你也会没感觉。”秦歌随口搭腔。
“真扫兴。你就不能别这样直接吗?”安然在昏暗灯光下莞尔一笑,并埋怨道,
秦歌也笑笑道:“唉,距离产生美,真相往往就是这样败兴。”
说到这里,他突然就沉默了。安然猜到秦歌联想到了什么,也没再说话,只是紧靠在秦歌身边,安静地陪着他一起沉默。海风吹来,海鸥低掠,安然的长发凌空飞舞,不时就撩在秦歌身上。
黑暗中秦歌也闻到了来自安然身上的馨香。他有些悸动,僵直着身体,很担心自己稍稍一动,就该触碰到对方。
安然的肩头就在自己鼻子底下。秦歌望见,突然就想起了宋晓雨那一对瘦弱的肩头。
他很为这个联想感到惊讶,脸色也瞬间难堪起来。好在天色昏暗,安然没有察觉到。
游船缓缓朝前,海面越发幽暗,两岸闪烁的灯火,开始变得隐隐约约。前方自由岛上的灯光若隐若现,自由女神就在岛上。
“我看到了,自由女神……”安然突然喊了起来,抬手朝前一指。
秦歌也定睛望去,果然已经可以看清女神的大致轮廓。
“独自守着这样一处美丽的海湾,真奢侈。”安然轻声说着,目光悠远。
“是呀,她是这片海湾的主人,也是美国精神的象征。”秦歌说。
游船越发靠近自由女神,游人也纷纷跑出来站在甲板上观赏。甲板上开始拥挤,安然有些站立不住。秦歌看到,就伸出手,轻轻拢着她的后背。
安然感受到秦歌手掌的温暖和柔软,有些意外。
四面游人还在不断汇集过来,秦歌也稍稍用力,扶住安然的肩头,把她尽量拢到自己跟前。游人还在拥挤,安然身不由己,突然一个趔趄,就直接撞在秦歌胸前。她想挣扎,却被秦歌制止。
“人好多,你别动。”
安然就乖乖不动,就让秦歌搂着,安静地望着前方越来越清晰的女神,有些不安,也有些欣然,一时间她想得很多很多。
秦歌也感受到了安然的那份惴惴然。他闻着安然的体味,突然也有一阵美好心情涌上心头,忍不住张开胳膊,把安然彻底拥抱在自己怀里。
安然挣扎了一下,哪里挣扎得开。
又过了一会,游船很快就来到了自由女神的下方。人群发出一阵欢呼。安然稍稍用力,秦歌就放开拥抱,和安然一起仰望女神。
“真雄伟。”安然说。
“是呀。我还记得女神像底座上的几句铭文。当年写毕业论文时,曾经引用过。”秦歌说完,就开始轻轻吟诵,“欢迎你,那些疲乏了的,和贫困的,挤在一起渴望自由呼吸的大众,那熙熙攘攘的被遗弃了的,可怜的人们。把这些无家可归的饱受颠沛的人们,一起交给我。我高举起自由的灯火!”
“嗯,这铭文很鼓舞人。”安然似乎受到感染,神色有些悸动,说道,“我们都会有软弱无助的时候,都需要获得勇气的途径,需要归宿感和坚实的依靠。”
秦歌听着安然喃喃自语,不觉愕然。他不清楚是安然人生中的哪一段不凡经历,能够跟这段铭文内容契合起来,并引起她的共鸣和感慨。看来他很有必要好好了解一下这个美丽女人。
游船围着女神像兜了两圈,即将返航。秦歌拿出手机,招呼安然道:“快,来留个影。”
安然欣然站到秦歌侧前方,后背靠着他的肩膀,微笑。秦歌伸长胳膊,端起手机,两人背对着船栏杆,就以被灯光照得白亮的女神像作为背景,一连拍了好几张。
那天晚上他们俩打车回到马尔顿酒店。出租车拐进酒店大门所在街道前,车速减慢。安然朝外面张望时,突然看到街角停着一辆黑色的福特新款SUV。
她马上记起,这就是上次跟踪她的那辆车,连车牌都一样。
安然有些紧张,当时没敢跟秦歌说起。等她进房间以后,实在不安,就打电话把事情告诉了秦歌。
秦歌听说后带着安然跑出酒店,来到街角,却哪里还找得到那辆神秘的轿车?
当时两人站在街头,路灯朦胧,夜色撩人,他们突然都有些不想马上回房间睡觉。
“算了,可能是我多虑了。”安然有些不忍心搅乱大家的心境,所以主动放弃这个话题。
“你别那么紧张。” 秦歌也基本上没把这事放心上,微笑望着天空,说道,“不过这真是个美好的夜晚。”
“我同意。”安然说。
“时间还早,我们再走走吧,纽约的街景不容错过,顺便我再给你朗诵一遍自由女神的铭文。”秦歌笑着说道。
“我挺喜欢听你朗诵,以及你朗诵时的神态。像个认真的小学生。”安然笑道。
两人说笑着,沿着大街一路朝前。
二
秦歌每次跟安然在一起,都会习惯性地说到国内的文化娱乐业、影视业。这似乎已经成为他最憧憬最津津乐道的一件事。而安然每次也都会给他介绍一些业内情况,这也让秦歌了解到不少信息和行情,很是受益。他还把过去针对天宇所做的那些设想展望说给安然听,安然很赞赏他的眼光和魄力。
在安然的心目中,秦歌俨然已经成为万隆一员。这未免让她欢欣鼓舞。她相信万隆有了秦歌加入,一定会更加富有活力。
安然有心试探一下他的决心,就问秦歌,你如果就这样离开天宇,在宋仁浩面前会不会有些愧疚之意?毕竟他对你还是不错的。
秦歌想了想说:“要不然我还能怎么样呢?宋先生当初给了我机会,才成就了现在的我,这一点我永生不忘。可现在你也看到了,他们父女俩,一个把我的进谏当成儿戏,目光短浅不说,还固执保守,我又没能力说服他。这样暮气沉沉的企业氛围,早晚会把我逼疯,反正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至于另一个么,你都看到了,我也没什么好说。在这种处境下,你说我还有什么心境和颜面踏进天宇?退一步讲,即便我行尸走肉,继续留在天宇,对企业发展也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相反还相互膈应,弄得大家都不快乐,一点意思都没有。人各有志,志向不同的人,根本没法共事。”
然后秦歌又说:“要说到回报,我自己感觉我这几年的所作所为,还是对得起天宇、对得起宋先生的,也应该足够回报宋先生的知遇之恩了。”
安然听罢,也挑不出什么毛病,稍稍宽心。
但秦歌说完这些后,却没有丝毫如释重负的超脱,依旧心事重重。安然问他在想些什么,秦歌没有回答。
安然就猜测,秦歌对宋仁浩应该还是有些愧疚的。刚才他把离开天宇的理由说得那么振振有词,只不过是在为自己离开天宇打气。离开天宇对于秦歌而言,难度不是一般的大,所以的确需要勇气。
秦歌在某个时期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拯救天宇于危难之际。这一点,业内知情者有目共睹。所以他对天宇复杂而深厚的感情,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
安然就又问,假如宋仁浩接受你的进谏,然后宋晓雨又重新回到你身边,你会不会考虑重回天宇?
这个问题一说出口,安然就有些后悔。自己是有多愚蠢,才会说出这样危险的问题。
秦歌想了很久,并且凝视了安然好一会,这才轻松笑笑,说没有这种可能。
安然松了口气。既然这样,自己就别再去多问,免得他一个软弱,又反悔。
她看得出来,秦歌刚才说出那句话时,目光游移,根本没有什么信心。可想而知他心中依旧装着天宇,装着宋仁浩父女。要不是形势逼人,他哪有这么容易离开天宇。他的确是个重情义的人。
何况男人都爱面子,秦歌已经落到这种境地,再去苛求他留在天宇,这也太残酷了。这世上没有人能够做到完全不为自己考虑,一点私心都没有。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安然细细回忆、品味,发现另有一些情愫,似乎也已经在自己心底萌发。
她更喜欢秦歌了。
秦歌很有商业头脑,也富有锐气,眼光长远,这些都显而易见。
但更让安然动容的,是他在当年天宇危难时刻所爆发出来的力量,那种舍我其谁的奋不顾身,一诺千金的担当,那种对心上人一往情深的守望,以及恩断义绝时的留情,这是安然作为女人特别在意的地方。把这些特质凝聚到一个男人身上,这个男人绝对魅力四射。
想到这些时,安然暗暗告诫自己要把握好这个人。他不仅可以令万隆影视早日进入快速发展的轨道,也必定会给自己的人生增色。安然对秦歌很有信心。
安然对自己的外貌还算有些自信,只是年龄比他大了好几岁,这一点不知道秦歌会不会介意。
安然胡思乱想着,一连失眠了好几个夜晚。
这天秦歌刚刚准备去吃午饭,还没走出校门,周洋突然蹿了过来。
“秦歌,秦歌……”
秦歌停下脚步,回头见是周洋喊他,不禁纳闷:“是你在喊我?”
“这几天你看到过宋晓雨吗?”周洋眉头紧皱,劈头便问。
秦歌打量了周洋一眼,不耐烦道:“你觉得我还可以接近宋晓雨吗?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吗?怎么了?”
看周洋的表情,秦歌越来越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因此这话说到最后,他的语气早就关切起来。
周洋焦急地说:“她已经两天没有消息了。我打她电话显示关机,到她单位去问,单位里的人说她两天没来上班,也没对他们有任何预先的工作安排。”
“她之前没跟你提起过要出门吗?”秦歌想了想问道。
“没有。嗯……”周洋边说边吞吞吐吐。
秦歌很快看出端倪,继续追问:“吞吞吐吐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洋一阵犹豫,终于吐口道:“前几天,我和晓雨……吵架了,还不都是因为你。”
“你们吵架跟我有什么关系?究竟怎么啦?”
“我在晓雨跟前说了你几句坏话,她听着听着,就朝我发火了,而且是发了很大的那种火。”周洋鼓足勇气说出实情,又道,“然后我当时也挺不高兴,就觉得她心里还是有你,又多说了几句。”
“你又说什么了?”秦歌盯着他问。
“我就说你秦歌拿什么来跟我竞争,简直自不量力……我还说你不过是个打工仔,仰人鼻息,还说你是个拆散别人家庭的小人,要不是你,我父亲也不会离家出走……”周洋倒也不含糊,就把自己当时对秦歌的攻击,全都说了出来。
“然后呢?”秦歌盯着周洋,真想发作,但此时他心里全是宋晓雨,根本无暇跟他计较,紧跟着问。
“然后晓雨就发火了。她狠狠地摔着东西,怒斥我不要胡说八道,还骂我混账。到最后她指着我鼻子,说让我以后别再来找她,然后就走了。我真没料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周洋说着说着,脸上也有了些悔意。
秦歌听着,心里有些诧异。
“事后我打电话找她,想跟她和解。她在电话里似乎也平静下来了,只对我说周洋你好自为之,你们俩,我以后谁也不想见到。说完就挂了电话。然后我再打过去,她就已经关机了。”周洋喋喋不休地说着。
周洋毫不在意把自己说过的针对秦歌的坏话说出来,也不担心秦歌听了会怎么样,既体现了周洋作为一个公子哥的傲气,又足以暴露他对宋晓雨所言所行的一种忐忑。他打心眼里藐视秦歌,但对宋晓雨的失踪却有些慌了。所以才会来找秦歌打探,并不得已说了实话。
秦歌完全能够体验到周洋的这种心态,但却并不愤怒。周家少爷毕竟年少轻狂,他懒得计较。更何况秦歌面对着周洋时,总会拿一种兄长般的心态去对待他。这种自然而然的心态,往往油然而生,来得不知不觉,非常神奇。
“那你有什么判断?”秦歌问他。
“晓雨肯定是躲起来了。所以我找你问问,她有没有跟你联系过,或者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周洋说,“一个女孩子,纽约又那么复杂,她一赌气乱跑乱躲,会不会出意外呀?”
这完全有可能。宋晓雨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她一咬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更何况,一遇到无法平衡的两难事情,她就选择躲避,这也是她的标志性风格了。
那么这一次,又有什么样的难事,导致她无法平衡内心了呢?
周洋说过,宋晓雨是在听到周洋说了些秦歌的坏话以后,突然发飙。这个事实令秦歌怦然心动。他隐隐读懂了宋晓雨的某些弦外之音,当即就有些激动起来。
“美国这种地方,毒品泛滥,凶案多发,逼良为娼、贩卖人口都很常见,我真有些担心晓雨……”周洋由衷担心。
“你别说了!”秦歌大声说。这些事周洋不提倒也罢了,被他这样一说,秦歌也马上担心起来。
“要不我们报警吧。”秦歌说。
“我试过了。警局说这种事根本不够立案。晓雨是个成年人了。”
“那你赶紧去找啊!都两天了,你才跟我说,早干什么去了?”
“我以为过两天她就回来了。秦歌,我找你,就是想让你也想想办法。”周洋知道闯了祸,开始有点老实了。
秦歌努力镇静,想着对策。但身处异乡,一时间哪里能有什么办法。他拿出手机,却不知道此时此地,能找谁来帮忙。
最后他给安然打了个电话。
三
昨晚安然给弟弟安康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这边的业务就快完成,也挺顺利,让安康转告父母。
姐弟俩说完公事,又问及各自状况。安然说她挺好,另外就把秦歌答应加入万隆的事跟安康说了。安康高兴,夸奖姐姐能办事。最后又拖了一句,说姐姐,你把秦歌带进万隆,这还不算什么。我觉得你应该顺势而为,把秦歌带到家里来。
安然听出兄弟在调侃,就说你别乱嚼舌头。安康讥笑说姐姐,你不知道你第一次见到秦歌时,那种眼神和语气,哎呀,那叫一个痴痴然。安然说你个小混账,根本没那种事,我要挂了。安康不罢休,又说你还不承认,那我问你,这次美国出差,你为什么非要自己去呢?事又不复杂,你部下个个能完成。安然死赖,就说我是想趁机出来散散心的。安康说,哦,那你又为什么偷偷去打听秦歌的航班,又非要订跟秦歌同一班次,同一商务舱的机票呢?哈哈哈哈。
安然无以应答,对兄弟说了句你就贫吧,回去跟你算账,就掐断了电话。
现在想起这个电话,安然心里忽然一阵柔软。她又打开手机,找出那晚和秦歌在自由女神下拍的照片,凝神端详,不由得嘴角微翘,笑得很欣然。
片刻她又用手指拨大照片细看,发现拍照时秦歌和自己一样,目光里也明显含着些许爱意,丝毫没有半点应付和勉强的神态。
正在这个时候,她接到了秦歌的电话。她一阵欣喜,就觉得说到曹操,曹操就到,这是不是心有灵犀呢?
“安然,宋晓雨突然失踪了……”秦歌在电话里显得很焦急,把情况跟她说了一遍,最后要求她帮忙。
“这个宋晓雨,究竟在闹什么呀?怎么那么不让人省心?”安然埋怨道。
“别说没用的,赶紧替我想想办法。”
“我哪有什么办法。你找别人去。”安然心底忽然有股情绪涌起,脱口而出。
“就算是我求你啦……”秦歌急匆匆又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安然放下手机,一对秀眉转眼之间就拧成倒竖。心想秦歌你也太过分了吧,宋晓雨出了点事,你自己屁颠屁颠不算,居然还会想到让我帮忙,真把我当成铁打石刻的人了吗?安然越想越气,连午饭都没胃口了。
再说一个大活人,又不是第一天到纽约,才不见了两天,有什么大不了的?人家说不定在哪逍遥呢。
之前秦歌在宋晓雨那碰了壁,灰溜溜地像个孙子,自己还挺同情。现在宋晓雨有点事,秦歌就急成这个样子。这充分表明,秦歌心里一直有宋晓雨。宋晓雨就像是一枚火种,不管如何冷若冰霜,却始终蛰伏在秦歌内心,且随时随地都会被激发。这个事实在安然看来,实在非常的别扭。
安然很清楚,秦歌之所以愿意加入万隆,一是因为受宋仁浩打压,壮志难酬;二是被宋晓雨拒绝,心灰意冷。而事实是:只要这两条中的任何一条出现转机,都很可能直接令秦歌改变主意。
安然不由得再次打开手机,翻看跟秦歌在自由女神像下的合影。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原本她以为,事态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自己跟秦歌之间的关系,一定会遂她心愿,顺顺畅畅进展下去。谁知道宋晓雨那边又出幺蛾子了。
整个下午安然就一直很郁闷。到了晚上,她刚刚吃完晚饭回房间,秦歌就主动找上门来,一脸的担忧。
“一点方向都没有。不知道她去哪里了。”秦歌一坐下,就把一下午的经历自顾自说了一遍,根本没在乎安然愿不愿意听这些。安然就更觉得不快。
秦歌见安然对自己的述说并无任何反应,就问:“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该怎么表现你才满意?”安然反驳道,心里更加生气。
秦歌听见安然这样说,这才沉下心来,注视着安然,道歉道:“安然,你别误会,我主要是太担心晓雨出事,你知道吗?”
“你觉得我能误会你什么?瞎琢磨。”安然以为秦歌多少也了解自己对他的心思,但她不想被他看穿,更不想承认这一点。遗憾的是,秦歌焦急之中,根本没联想到安然的心思。
“我不明白,你怎么就认定宋晓雨会再次失踪并且有危险呢?她或许明天就回来了。你们这么着急,有必要么?”安然也确实想不明白这一点。所以她之前对秦歌的紧张都没什么感受。
秦歌想了想,摇摇头道:“她这次跟周洋吵架,是因为周洋说了我一些坏话,然后宋晓雨就发火了。然后两人就大吵,然后宋晓雨就告诉周洋,说你们俩,我以后一个都不想再见到,然后她就失踪了。你能意识到她这话里的含义么?”
安然懒得思考,说我哪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宋晓雨虽然选择了周洋,拒绝了我,可是她却不能容忍周洋无中生有抹黑我,恶意中伤我,并因此朝周洋大发脾气,这就说明她心里依旧有我……”秦歌坦然告诉安然。
安然一听,细细品味,发觉他说得还挺有道理。
“所以她说你们俩我一个都不想见了,就表明她再次陷入一种无法平衡的两难境地。而她面对这种情况的习惯做法,就是逃避。我了解她,她一定会这么做。”秦歌继续说。
安然越听心中就越难过。此时此刻她真想把秦歌赶出去。
“我这样跟你说,只是想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会认为这不是件小事。按照宋晓雨的秉性,她想躲开我们两个,必定会找个我们绝无可能找得到的地方。但纽约是个什么地方,她一个女孩子,人生地不熟的,而且还带着情绪,到处乱跑,很危险。”秦歌最后说。
安然听到秦歌这样分析,倒也隐隐理解秦歌为什么会这样着急。但她心中依旧发堵。
“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安然毕竟也担心宋晓雨,就又问。
“我也不知道。我什么都做不了。”秦歌说,“晓雨单位的同事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安然不再提问,给秦歌倒了杯水。
秦歌接过水杯,这才有些意识到自己刚才急着说宋晓雨,没顾及安然的心情。他喝了口水,想了想,也没去做刻意解释。他觉得这样反而对大家都好。
但一想起宋晓雨,他马上又开始焦虑。
“或许事情并非大家想象中那么坏……再耐心等等吧。”安然安慰秦歌道。
秦歌不耐烦,朝安然摆摆手,大声说:“这话我最不爱听。那或许真有事呢?真是。”
“那你又能怎么样?”安然没想到自己一句安慰话,却招来秦歌无端指责,不干了,气愤地说,“你也只会干着急,在这里跟我吼。跟我吼什么?宋晓雨又不是我害的。”
“你根本就不懂我的心情。”秦歌马上感觉自己不该朝安然大吼。但他此时满腔焦躁,哪里说得了软话。
“奇怪,我何必要懂你心情呢?你今晚是来跟我吵架的吗?心里不爽你也不能拿别人当出气筒呀。”安然本来心里就堵,遇到秦歌还这样跟自己拧巴,也火了。
秦歌的火气也被点燃。他忽地站起,注视着安然,想了想道:“你是不是很乐意看到这个局面?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安然一愣,随即一阵愤慨,并且还感到了几分羞辱。她努力让自己平静,随后指着秦歌,缓缓说道:“秦歌,你太自以为是了。这个世界,少了谁都不影响四季轮回花开花谢。有人欣赏你,那是你的造化,你别膨胀,也别不知好歹,别让你的形象在我眼里一落千丈。另外,也请时刻记住自己落难时的样子,谨言慎行,你遭遇的所有运程,都不是无缘无故的,全是你个人真实内心的外在镜像和因果。”
秦歌感受到安然这几句话的分量,不再说话。片刻,他急匆匆地离开了。
安然眼看着秦歌离开,气得差点就想摔东西。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坐回沙发里,沉默起来。
安然承认,某些时候,自己的确希望秦歌和宋晓雨分道扬镳,这是她的私心。但她这样的私心过分了吗?
或者说,人究竟应不应该拥有私心?
安然的理解是,人可以有私心,但你不能以私心的名义,主动去做一些损人利己的事情。就比如现在,自己不能因为私心,而主动去设置陷阱,或者搬弄是非,直接导致秦歌和宋晓雨分道扬镳。
所以只要秦歌宋晓雨的分道扬镳跟自己无关,那么自己完全可以坦然收获这个结局所带来的某种结果。
想到这些,安然稍稍平静。
由此她又无限感慨。人一旦思考得太多,真的会陷入某种无法挣脱的怪圈,最终无以自拔,甚至因此无力面对这个世界。她有些明白为什么很多思考过度的人,最终都没有勇气留在这个世界上而匆匆离开。
那现在,自己又该怎么做呢?
每个人都有权利设置自己的目标和理想,她也不例外。但宋晓雨在秦歌心目中的地位,同样无法轻易撼动,这也是事实。所以安然想要心想事成,不容易。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期待天赐良机,另外就是努力做好自己。
想到这些以后,安然的心境坦然了许多。
安然揣摩着,宋晓雨这次人生地不熟的,又是一个单身女子,的确具备一定危险性。所以也难怪秦歌会这样焦急失态。如果可以帮上一把,倒也是一件好事。
但这真的是自己由衷的愿望吗?一旦自己帮助宋晓雨回到秦歌身边,自己真的会因此而欢欣鼓舞吗?安然矛盾极了。
好在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帮助秦歌。所以安然觉得自己也无需再纠结。
她不禁想起她第一次看到宋晓雨时的情景。突然之间,她就想起了一个人——莫非。
那天她亲眼看到莫非和宋晓雨站在一起,两人明显认识。
然后安然进一步回忆,突然想起了什么,迅速拿出莫非的名片,仔细端详后,暗暗吃惊。
原来宋晓雨既是贝尔(美国)投资公司的职员,又是莫非的部下。名片上写得清楚,莫非就是贝尔投资公司的总裁、董事长。
安然仔细思考着这个发现给她带来的启发,马上就坐不住了。
既然莫非是宋晓雨的老板,那么他会不会有办法找到宋晓雨呢?
管他会不会有办法,先问问他再说。莫非是美国人,他应该知道怎么找人,何况宋晓雨还是他的员工呢。
安然马上拿起手机,刚想打莫非的电话,突然就想起在川普国际大酒店里,自己曾经拒绝了莫非宴请,并且还狠狠奚落他一顿,扬长而去的事。
她顿时就有些犹豫起来。
安然当时对莫非的架势,就是准备从此跟他不会有任何交集,所以才毫不留情,煞尽他的傲气和威风。那一次她赢得酣畅,也足以让莫非见识了她的凌厉。
但现在她怎么去开口请莫非帮忙呢?
四
安然绝没有想到,就在这个当口,莫非会主动找上门来。
第二天安然起得很早,一直在踌躇要不要去找莫非。她内心始终有两种力量在抗衡。一种主张别去找,因为这有利于达到自己目的。另一种主张帮一把,因为一来宋晓雨可能真的面临危险,二来安然内心其实也挺希望看到秦歌能始终顺顺利利,少一些坎坷。
安然很清楚,自己已经开启了自寻烦恼的模式。
今天不知道秦歌是去上学还是去找人。安然也不想主动打电话询问。她吃了早饭,就走出酒店,到外面透透气。
刚刚走出酒店门口,她就一眼看到不远处停着辆黑色的福特SUV,不禁紧张起来。她完全能确认,这就是多次跟踪自己的那辆车。
安然很想搞清楚这辆车,于是壮着胆子,慢慢朝前走去。她觉得大白天的,也不太会有什么危险。但这辆车她一定得搞明白怎么回事。
安然慢慢逼近福特,心中紧绷,毕竟还是有些小紧张。
就在她离福特还有四五米距离时,福特车门突然推开,从里面钻出一个男子,竟然就是莫非。
莫非钻出车厢后,立马回头,就跟安然面对面对视在了一起。安然想躲都来不及,只是呆呆站在原地发愣。
莫非微笑着走到安然跟前,打量着她,笑问:“怎么,不认识啦?”
“我又不是老太太,记性没那么差。”安然也不含糊。
莫非哈哈笑笑,又道:“想出去吗?我正想找你呢。”
安然看了看莫非那辆车,答非所问:“你这辆车不错,而且我很眼熟。”
莫非一听,知道安然早已经发现他跟踪的举动,不免有些局促,呵呵道:“不好意思。我没有恶意。”
“那你是什么意思?”安然逼视着莫非问。
莫非面露惭色道:“实不相瞒,第一次跟踪,我就是想知道你住哪。”
“后面的呢?”
“后面几次,我是想找你,当面道歉。包括今天。”莫非轻松笑道。
“道什么歉?”
“我想为我那天的冒犯,向安然小姐郑重道个歉。”莫非真挚地说。
这几轮对话下来,安然自觉在面对莫非时,自己已经在心理上占据上风。对付莫非这种有傲气的人,先奠定眼下这样的格局,是必须的。
但是对方又凭什么要放任自己在心理上占据上风呢?这是什么道理?上一次的事,怎么看也算不上冒犯,他说要跟自己道歉,而且要特地赶来,应该是鬼话。
“那你道歉吧。”安然最后决定静观其变,于是说道。
莫非环视四周,为难道:“安然小姐,你就让我在大街上向你道歉吗?”
“那你还是想请我吃饭咯?”
莫非无奈笑笑说:“安然小姐,你不要这样戒备。我不是坏人。”
“其实那天你并没有冒犯我。你所表现出来的,只是你们的美国风格。所以道歉还是算了吧。”安然突然没有心思跟他闲扯。
“我想正式认识一下安然小姐。我们交个朋友,可以吗?”莫非走近一步 ,神态真挚。
安然有些意外,想了想,反问道:“你真觉得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我跟安然小姐一见如故,很想进一步相互了解。”莫非说话之间,目光始终注视着安然,隐含欣喜。
“嗯,那好吧。”安然想了想说。
莫非欣喜,伸出手,安然就跟他握了握手。
“赏个脸,找个地方坐坐好吗?”莫非建议。
安然答应,心中暗暗称奇,怎么我刚想到要去找莫非请他帮忙,他就一下子出现了呢?
于是就在那个凉爽的早上,纽约城的空气和蓝天,也因为某种冥冥之中的流转,而变得格外辽阔和深远。
于是莫非带着安然,漫步纽约街头,看不完的异国情调,不一会就进了家很有格调的咖啡馆。两人找了个靠窗户的位子坐下。
令安然颇为意外的是,咖啡馆里的布置、装饰,以及咖啡的口味,都相当符合她的喜好。她来纽约后,基本上没喝到过一次可口的咖啡。但莫非给她点的这份,却相当符合她的一贯口味。而所有这一切,都无形中给莫非加了分。
两人就开始闲聊。安然简单介绍了下自己,并把名片给了对方。莫非欣喜接受,并提及现在国内经济发展迅猛,他早已经有意回国试水。安然就说以后有机会合作,莫非相当高兴。
安然一边在跟莫非闲聊,心里也一直在打鼓。自己该不该请莫非出面帮助寻找宋晓雨呢?
突然安然想知道莫非是不是了解这件事,就向莫非打听了宋晓雨的一些事。
“诺拉的事,她部下跟我反映过。我现在也联系不到她。”莫非承认有所耳闻。
“那你还不赶紧找去?她是你部下呀!”安然说。
“你让我上哪找她去?她这样做,总会有原因,过几天她回来了,问问就知道。工作方面,我已经安排好了。”莫非漫不经心。
安然急了,脱口而出:“宋晓雨可能有危险。她这次跟大家失联,不是去旅游,也不是想休息,她是为了躲避两个男人,所以才赌气玩消失。纽约这地方她又不熟,我们都很担心。”
“两个男人?”莫非惊讶。
“诺拉现在有两个中国男子在追求。一个叫周洋,另一个叫秦歌……具体情况一言难尽……”安然继续介绍道。
“秦歌,秦歌……”没想到莫非忽然有些感慨,默念着秦歌名字。
“怎么啦?”安然问。
“哦,没什么,我就觉得这个名字好浪漫。秦歌,情哥。这两人都是你朋友吗?”莫非若有所思地问。
“算是吧。所以我也是急朋友所急,代朋友请你想想办法,找到宋晓雨。大家都很担心,秦歌这几天一直在胡乱寻找。”安然终于提出要求。
莫非有些诧异道:“你们真的觉得她会有危险?”
“是的。秦歌说宋晓雨脾气很倔,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为了一个心结,她在纽约一呆就是几年。”安然感叹道。
莫非听罢,若有所思,随后就说:“既然你们这样认为,那我想想办法。”
“太谢谢你了,莫非先生。”安然由衷感谢。
“不谢。诺拉也是我的员工,我应该尽力。你等等,我这就给警察局的朋友打个电话。”莫非说着,就站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安然看着莫非站在不远处打电话,心情稍有些放松,但也并不觉得有多开心。
五
整整大半天,秦歌每隔一段时间就拨打一次宋晓雨的电话,但对方始终关机。然后他就在纽约街头乱跑一气,希望能够在人群里看到晓雨。实在走累了,他就回到格兰街331号附近,找个街沿,就地坐下,出神地望着331号门口,有些绝望。
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周洋,他也在寻找。周洋看上去也非常疲惫,走近后看到秦歌,彼此对视,就知道大家都毫无收获。
秦歌看到周洋,想了想,招呼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周洋一屁股坐在街沿上,长吁短叹,两兄弟沉默不语,各怀心事。
秦歌问周洋,你认识宋晓雨有多久了?周洋说怎么也有一年了吧。秦歌想了想,又心平气和地问,你们的恋爱关系是什么时候确定的?周洋说也有大半年。说这话时,周洋明显有些发蔫。秦歌明白,周家少爷这次也被狠狠打击了一下。
“你很喜欢她对吗?”秦歌又问。
周洋沉默了片刻,点点头说:“没错。我那时就很喜欢她。”
“那时?什么叫那时?现在呢?”秦歌有些不解,紧跟着问。
“现在也喜欢呀。要不然我现在这样瞎忙活什么呢。”周洋注视着秦歌,笑笑,笑得有些尴尬。
秦歌紧盯着周洋,似乎是想从他表情中寻找着什么。而周洋看上去神态自若。
“那你又是怎么认识宋晓雨的?”周洋问。
“你忘了我在天宇公司工作,当然认识她了。而且我进天宇公司,多半也是因为她。”秦歌不经意地说。
“你在天宇公司工作,为什么就一定能认识她?”周洋不解。
秦歌一愣,连忙说:“宋晓雨是天宇老板宋仁浩的女儿啊。你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周洋惊讶地说:“真的啊。我哪知道啊?宋晓雨从来都没说起过。”
“看来宋晓雨就没跟你说过几句实话。”秦歌摇了摇头,宋晓雨周洋的真实关系,他已经十分清楚了。
“她极少说起自己。”周洋说罢,就开始沉默。他望着不远处的331号门口,目光闪烁,神色不可捉摸。
“那你跟她呢?都经历过什么?”周洋有些好奇。
“经历过很多,可我跟你的待遇也差不多。严格意义上讲,宋晓雨从来都没有全身心接受过我。都是我一个人在那里一厢情愿。”秦歌笑笑说。
周洋想了想,忽然感觉异常,喃喃道:“既然她是天宇的宋晓雨,而且也明知我是海博的周洋,那么凭着天宇跟海博的不堪关系,她怎么会接受我呢?”
“你确定她接受你了没?”秦歌看了看周洋,提醒道。
“这我当然确定。这么多日子,我一直在她身边,也只有我在她身边。”周洋回忆着说,“她一个人在纽约,很不容易,我刚开始接近她时,倒真没有动过追求她的脑筋,纯粹就是想帮帮她。”
秦歌注视着周洋,第一印象他目光清澈、真诚、热情,就是个大男孩。所以他基本相信周洋所说。
“至于到底她接没接受我,没多大关系。反正我会一直追求下去。”周洋喃喃地说。
秦歌听到周洋这样说,倒也出乎意料,感叹道:“你倒也真是有耐心。”
“我不会输给你,一定会把她追到手。”周洋似乎是在暗下决心,他这话声音不大,听上去却斩钉截铁。
秦歌明显从周洋的话中,感受到了一股力量。他暗暗吃惊,这个兄弟,这方面倒是跟自己颇有几分相像。但落到现实里,却又是个大问题。
因为秦歌同样不甘心轻易作罢。尤其是在听周洋说起,宋晓雨因为周洋对自己的几句牢骚话,竟然对他大动肝火后。
这件事甚至令秦歌有些感动。因为他分明感受到了宋晓雨依然对自己那么在意。因为在意,所以会在周洋说自己坏话时,突然表现出一种非常激烈的反应。但在之前宋晓雨亲口告诉秦歌她已经接受周洋的状况下,她依然对此表现出那么大的反感,这也令秦歌有些看不明白。
或许宋晓雨永远会是一个谜。她从来都不会走平常路子,她也会一直让你看不透她,然后你也只能对她进行无谓的揣度,和束手无策的等待。
这看上去真是很要命的一件事。但秦歌明白,凡事总会有因果,宋晓雨对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态度,真相看来远远会超出想象,至少现在还没个水落石出,所以他还会对她保持一如既往。想到这些,秦歌顿时就恢复了以往对宋晓雨的信心。
但眼前毕竟多了一个周洋,这无疑会给秦歌带来麻烦。而且宋晓雨对待周洋的套路,基本上跟对待自己如出一辙。周洋也不亏为自己兄弟,对待宋晓雨同样也是出奇的大度宽容,无怨无悔,百折不挠。
“我能感受到宋晓雨心中依旧有你。这也能理解,毕竟你们经历了那么多,哪能轻易忘怀。但你们毕竟已经是过去式。宋晓雨心中有你,并不表示她会最终选择你。她只是暂时放不下、丢不掉而已。”周洋看着秦歌坐在一边发愣,也毫不含糊,戳了秦歌几句。
仔细想想,这种逻辑也并非没有可能。
“我跟宋晓雨之间的渊源,你根本不了解。”秦歌笑笑说。
“那些渊源再怎么惊天动地,也只是过往,晓雨如果也想捍卫那种所谓的惊天动地,又怎么可能接受我?我跟她之间并无任何利益纠缠,她完全是在一种平和静心的状态下选择了我,所以她的选择,一定是深思熟虑的。”周洋说完,也朝着秦歌平静笑笑,并隐含着几分得意和挑衅。
秦歌听完,对兄弟也是呵呵一笑,但内心却在暗暗感慨,就觉得兄弟的话也不无道理。
他怎么也不曾想到,跟周洋这个同父异母兄弟,竟然是在这样一种状态下相识。而且从今往后,他们兄弟必将还会有很多不可预知的对抗发生。
两兄弟坐在纽约街沿上,无视周围人来人往,侃侃而谈,各说各理,相互点穴。明明是一场水火不容的角逐,竟然被他们俩聊得风轻云淡。
片刻周洋说要继续寻找,走了。秦歌也不罢休,喊了一辆的士,一路沿着热闹人多的街道慢慢朝前。他自己则打开车窗,紧盯着过往的每一个行人,希望可以碰巧看到宋晓雨。
出租车一路朝前,秦歌的心里却一直在发凉。他很清楚这样做究竟有多少几率能够撞见宋晓雨。但除此之外,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的士行驶到中央车站时,秦歌突然在人群里看到一个人影,像极了宋晓雨。虽然对方戴着墨镜,戴着帽子,还披着大坎肩,但那个背影,却是秦歌非常熟悉的。
秦歌赶紧喊停车,并大声呼喊着宋晓雨的名字。可是那个人影始终没有反应,径自朝地铁入口走了下去。秦歌推门就追,不料从身后飞驰过来一辆摩托车,躲避不及,车身钩住了秦歌的衣服,一下子就把他带着拖出很远,随后又重重把他甩出去好远。
秦歌只感到浑身疼痛,动弹不得。他忍着疼痛抬起头朝地铁入口望去,却再也看不到那个人影。
又是一阵疼痛,他昏了过去。
第二天中午,莫非给安然打来电话,说是宋晓雨已经找到。安然很开心,她马上给秦歌打了电话。但秦歌关机了,所以安然只好留了言,然后就自己先去见宋晓雨。
到了警局以后安然才知道,宋晓雨居然还受了伤,现在已经被送到医院。莫非等在警局,接安然一块去了医院。
去医院的路上,莫非才把事情跟她说了一遍。原来这次宋晓雨离开贝尔后,独自一人住进一家旅馆,白天躲在房间里,晚上才出来买些吃的用的,很快就被一帮专门绑架单身年轻人,窃取人体器官贩卖牟利的犯罪团伙盯上。
那天莫非找到警局的朋友后,采取了一些技术手段,成功锁定宋晓雨的位置。当警察进入这家旅馆时,犯罪集团的人也刚刚破门而入,把宋晓雨绑起来。他们刚要出门,一开门就看到警察站在门外。结果被警察抓了几个,还跑了几个,但宋晓雨总算没被带走,她在挣扎反抗时受了伤,直接被送往了医院。
安然听得心惊肉跳,并由衷感谢莫非帮忙。要是警察晚到几分钟,后果就不敢想象了。
莫非说这也是天意吧。恰巧那天我去找你道歉,又恰巧你愿意陪我喝杯咖啡。你随口一说,我情愿帮忙,警察那边动作也快,就那么回事。诺拉她也是命大。
安然听到这些,也不想再把自己原本就想主动找他帮忙的话说出来,免得他嘚瑟。
到医院后宋晓雨已经被送到病房。她在反抗时被罪犯用硬物敲打脑袋,昏迷,有些轻度脑震荡和皮外伤,现在医院已经对伤口做过处理。
两人见宋晓雨正在熟睡,就退出病房,坐在走廊里。
“你跟宋晓雨是怎么认识的?”安然好奇地问。
“我在网上招聘,她看到了,就来应聘。”莫非漫不经心地说,“她的应聘条件其实一般。我看她是个中国女孩,那么年轻就出来闯荡,有些敬佩,就录用她了。”
“宋晓雨家里也是办企业的,而且还有一定规模和知名度。”安然介绍道,“要不是因为感情问题,她还不至于独自漂洋过海来闯天下。”
“哦,那她家的企业现在还好吗?”莫非看着走廊里经过的人,随口问道。
“也正处于调整期吧。现在国内经济形势转换很快,很多人都忙着掉头转向。”安然说,“所以莫非先生如果有兴趣,真的可以回国看看。”
“我也有这个意思。”莫非点点头说道。
“这一次真的全靠你帮助,她才能逢凶化吉。你是个很热心的人”安然再次致谢。
莫非摆摆手,笑道:“我是诺拉的老板,我所做的都是分内事。倒是你,其实跟宋晓雨并不认识,可你不也是急朋友所急,代人求助?所以,你才是个热心得不能再热心的热心人。”
安然忍不住就笑得很开心。这个莫非,有时候一股傲气,有时候也挺随和,有趣。
这个时候,秦歌给安然回了手机,说之前手机没电了。问及宋晓雨,安然高兴地说宋晓雨找到了,只是受了轻伤,正在圣玛丽医院,并说了病房号码。秦歌说他马上就到。
几分钟后,秦歌穿着病号服,拄着拐杖,一拐一拐走了进来。他的胳膊,腿上,还有头脸左侧,全被纱布缠绕。安然大惊。
秦歌这才把昨天自己受伤的事说了一遍,还说医生已经给他作了检查,并无大碍,有一些软组织挫伤和皮外伤。
“吓死了。你小心点呀。”安然一阵心疼,上下打量,伸手轻抚。秦歌被安然碰了一下胳膊,就大喊叫疼。安然一阵揪心。
“安然,晓雨呢?她怎么样了?”秦歌顾不得疼痛,焦急地问。
“她受了些轻伤,不过不碍事,医生已经处理过了。”安然扶着秦歌,指了指病房说,“她现在睡着了,要么你去看看吧,别惊醒她。”
安然在跟秦歌说话时,站在一边的莫非默默拿出一副很大很深的墨镜,给自己戴上。
安然随后又对秦歌说:“秦歌,这位是莫非先生,晓雨这次能安然无恙,全靠他的帮忙,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莫非,这就是秦歌,晓雨的男友。”
秦歌赶忙跟莫非握手,感激道:“谢谢你!莫非先生。”
莫非在墨镜后面怔怔望着秦歌,嘴角一斜地笑笑,轻松道:“不客气,应该的。你自己也要注意伤口。”
秦歌说好,抬起头,却看不清对方的目光,心中隐隐有些纳闷。但此时他无暇顾及,急着转身就进了病房。
安然扶着秦歌,让他走进病房。随后转过身走近莫非,悄声说:“在国内时宋晓雨跟他有感情纠葛。独闯纽约,只是为了避开秦歌。而这一次秦歌赶到纽约,找到了宋晓雨,估计宋晓雨并不想见他,就再次躲避,这才有了这一出。”
莫非戴着墨镜,点点头,似听非听,感叹道:“唉,这世上有多少人为爱而笑,就有多少人因情而伤。”
安然望着莫非那副感慨万千的模样,有些好笑道:“你感慨个啥?”
“没啥,也就是有些感触而已。”莫非苦笑着说。
“好好的,戴什么墨镜?又没有太阳。弄得像黑社会一样。”安然盯着莫非,开玩笑说。
“人有时候也需要装一装的。”莫非拿下墨镜,放进包里,嘀咕道。
安然挺纳闷道:“你跟秦歌才刚认识,有什么好装的?”
莫非又笑笑说:“我还有些事处理,这边要么就这样。我得先走一步了。”
安然点点头,欣然道:“再次谢谢你,莫非。”
莫非扭过头去,打量着安然问:“那你准备怎么谢我?”
安然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在我眼里,刚刚摆脱某些坏印象。你是不是又想重蹈覆辙?”
莫非仰天一笑,挥手转身,大步离开。
安然盯着莫非背影,在心里“哼”了一声,目送他下楼,一时有些恍惚。随后她转身走到宋晓雨病房门前,轻轻推开一条缝,张望进去。
只看到病房里宋晓雨还在昏睡。秦歌半跪在床边,用他那只缠满绷带的手,小心翼翼,捧起宋晓雨的一只手掌,紧贴在自己没有纱布的一侧脸上,无限爱怜,不肯放开。而他自己,也早已经激动得流泪满面。
安然看到这一幕,内心被狠狠揪了一下,控制不住,竟然也潸然泪下。
片刻她慢慢退出,擦干眼泪,小心翼翼把房门关上。然后又重新坐回走廊椅子里,望着窗外,神思恍惚。
六
周洋闻讯赶来看望宋晓雨,不过宋晓雨一直在昏睡。而这几天周洋面临期末考试,功课很重,秦歌又自顾不暇,根本没法作陪。即便医院有护理工,但秦歌终究不放心。
安然看穿秦歌的心事,就幽幽地说自己现在基本没事,可以代为照顾宋晓雨。
秦歌有些过意不去,但也没其他办法,只能委托安然。
安然说是照顾宋晓雨,可因为秦歌也在同一家医院养伤,所以她实际上是承担了两个人的照顾任务。
秦歌另外还要面临繁琐的事故处理程序。他行动不便,也只有让安然代为效劳。安然有时候实在周旋不过来,就不得已请莫非出面。莫非看上去在纽约如鱼得水,很快就帮秦歌搞定了所有事故处置流程。
“安然,这次多亏你主动去找莫非寻求帮助。否则的话,晓雨就惨了。”秦歌事后由衷地说。
“你都说好几遍了。”安然说着,眼睛却看着别处。自从跟秦歌吵了一架后,她跟秦歌至今都还没把话说开。而当她看到秦歌和宋晓雨受伤以后,又似乎忘记了跟秦歌的那一次不愉快的争吵,里外操持,帮助他们做了好些事情。有时候安然觉得自己就是个热心肠,贱骨头。
关键是如果没有她在中间牵线搭桥,秦歌宋晓雨也没有办法获得莫非的帮助,这一点其实对大家都很重要。尤其是宋晓雨,这次要不是安然迅速跟莫非提及,她的结局就真不好说了。这一点,安然还挺为自己骄傲。
“安然,那天晚上我说了一些很急躁、很不好听的话,你别见怪。”而秦歌显然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主动道歉。
“你没说什么呀。”安然看了看秦歌被纱布缠得乱七八糟的脸,不经意地说,“倒是我,最后说话重了,你别见怪。”
安然这样一说,秦歌马上就想起当晚她在教训自己时所说的一段话,有礼有节,磊磊落落,让秦歌自惭形秽,也一下就对安然刮目相看。他感到安然虽然大不了自己几岁,但姿态和胸怀都远远在自己之上。
秦歌以往一向自我感觉良好,但那个晚上回到房间后,顿时也感觉安然所说一针见血,让自己清醒许多。相比于安然大气、温润的性情,自己显然有些狭隘,也太急躁。
所以从那时起,秦歌就对安然有了更深的了解和尊敬。在安然跟前,不知不觉也就收敛了好些,有时候甚至还会有些拘谨。
安然也感觉到了秦歌在自己跟前的变化,暗暗好笑。自己倒真不是故意要教训他,要不是秦歌话说得实在过分,她也不会去揪人家心窝。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再飘飘然。
那天一大早宋晓雨醒来后,感觉状态好多了。安然很高兴,悉心照顾。宋晓雨今天才看清安然,就问你是谁,我好像在哪见过你。安然就说我是秦歌的朋友,都是来纽约办事的。宋晓雨感谢,两人很快就热络起来。安然就把宋晓雨出走后发生的事,跟她说了一遍。
“好好的,干吗要躲呢?你不想见秦歌,不见他就是了。”安然说。
宋晓雨想了想,摇摇头说:“你不了解他。他不会死心,肯定还会过来找我。我没脸见他!”
安然细细品味,也慢慢理解了宋晓雨的心思。宋晓雨这次出走,其实就是上一次出走纽约的延续,是同一件事,同一个心态。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无颜面对秦歌。
“晓雨,尽管你想避开秦歌,但心里还是有他的,对吗?”安然问。
宋晓雨一阵难过。虽然没说什么,但表情完全能说明一切。
“你失联后,秦歌非常担心,到处找你,像个疯子一样在纽约城里瞎转悠……”安然就把秦歌受伤的事,跟宋晓雨说了一遍。
宋晓雨听完,一阵揪心,捂住嘴,屏住情绪,努力不让自己失态痛哭。但她又哪里控制得住。
“晓雨,秦歌在中央车站看到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你呀?”安然追问。
宋晓雨被安然这样一问,眼泪就哗啦啦流了出来,很快泣不成声:“应该是的。那个时间段里,我确实去过中央车站。”
安然一阵心疼,叫道:“哎呀,那你听见秦歌喊你了吗?”
宋晓雨想了想,点点头说:“我好像听见有人喊我,当时我只顾着逃跑……”
安然有些愤怒,失声喊:“那就是秦歌在喊你啊。要是你停下脚步,他或许就不会被摩托车撞了。你可真是……”
宋晓雨潸然泪下,后悔不已。
“头一天晚上你昏睡着,秦歌陪着你,流了一个晚上的泪。他尽管自己浑身都在疼,但却始终不肯离开去休息,一直捏着你的手,贴在他的脸上,手酸了也不肯放下。”安然眼眶湿润,继续说道。
宋晓雨闭上眼睛,眼泪簌簌,连连道:“别说了,安然姐,别说了。”
安然接连提到几件事,试探着宋晓雨的反应,结果证实了她的猜测。宋晓雨跟秦歌两人,心里都装着对方,根本分不开。
想到这些安然有些恍然,也有些黯然。而她却习惯性的,坚持在宋晓雨跟前说着秦歌的好,说着秦歌寻找宋晓雨的那种焦急心情。宋晓雨听了,哭得更厉害。
而安然看着宋晓雨痛哭,自己也想好好哭一阵。
她之前还有些怀疑自己会如何面对这两人的重归于好。但现在真到了这个地步,自己反而有一股由衷希望他们冰释前嫌的期待。因为她感觉到,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尽管她很清楚,宋晓雨和秦歌一旦和好,也就是宣告了自己的失败。
这也是天意吧。
“你既然心里有他,就别再躲着他了,这样大家都不好受。听我的话,回头秦歌来了,你俩就相逢一笑,再续前缘。”安然这样劝着宋晓雨,面带微笑,而心里却另有滋味。她仔细审视自己当下的心态,发现也并没有多少做作和虚伪的成分。要是让她再深思熟虑一番,她依旧会选择这样劝。
宋晓雨满脸是泪,安然给她擦拭。宋晓雨感激,抱着安然道:“安然姐。你真好。”
“我再好也比不过你……”安然心里毕竟有些气,就长叹着说了一句,心里多少好受些。但这话说到一半,也还是又咽了下去,推说给宋晓雨倒水,就转过身去。
宋晓雨看着安然,听见这话,不觉有些惊异。
这时有人敲门。安然说一定是秦歌来了。宋晓雨立即直起身体,紧张地盯着门口。秦歌前几次来,她昏昏沉沉的,都没有意识到。
病房门开,秦歌走了进来。
宋晓雨一看到秦歌浑身上下缠满纱布的模样,再也抑制不住,“哇”的一声,泣不成声。
秦歌走到宋晓雨跟前,流着泪,上下端详着宋晓雨,紧紧捏住她的手。宋晓雨被秦歌捏着手,哭得更加酣畅。
“晓雨……”秦歌也失声痛哭。随后他又蹲下身去,冲动地抱着宋晓雨。宋晓雨被他紧抱着,瘦弱的肩头在秦歌怀里剧烈颤抖。
安然见状,默默垂下眼帘,百感交集,再也待不下去,慢慢退出房间。
宋晓雨哭了一阵,始终低着头,不想跟秦歌的目光对视。但秦歌扶住她的肩头,偏偏要让宋晓雨正对着自己。宋晓雨百般无奈,这才抬起头来,泪眼蒙眬,仔细端详着秦歌,泪如雨下。
“晓雨,别哭,这一次我终于找到你啦。”秦歌扶住宋晓雨肩头,含着泪水,欢喜不已。
“你是一定要找到我么?”宋晓雨抽泣着说。
“那当然。你这样老不回家,那怎么行?”秦歌轻松笑说。
宋晓雨听罢,似乎也放松了一些。这么多年没有见到秦歌,她正在仔细辨认。
秦歌明显比过去消瘦了一些,皮肤也不及以前刚出校门那会细嫩。他的目光中也增添了几分坚毅,但依然满含爱意。他的声音也要比以前深沉了些,可是听上去却依旧那么悦耳和富有磁性。
“你伤得怎么样,还疼吗?”宋晓雨轻声问。
“疼着呢。一直疼到心里。”秦歌咧嘴,看着宋晓雨,只是笑。
宋晓雨无心跟他打趣,只是端详着秦歌,无限感慨。秦歌担心她累着,就让她躺下,但宋晓雨依旧坐着,越看秦歌,心里越难过。
就在两人演绎久别重逢的欢欣时,外面走廊里的安然也已经无处安放自己的内心。
病房门上有个小玻璃窗户,安然几次都想走过去窥视一下里面,却终究没有勇气。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对于秦歌的所有希冀,基本上全盘破灭。接下来,她是该考虑如何收拾自己的麻乱心思。而这样一个结果,似乎又是自己一手努力促成。这可真是太讽刺了。
她惊讶自己哪来的这股宽容。自己已经落到这般地步,却还在医院里替他们忙乎。这究竟算是自己崇高博爱,还是没心没肺自取其辱?
安然越想,心里就越有一股委屈。最后她准备就此离开医院,远离他们俩。这样她至少要比现在这样好受一些。
安然想到这里,转身就朝走廊尽头的电梯走去。刚刚走到电梯门口,就看到电梯刚刚到达,周洋拎着东西,正从里面出来。
“安然姐,你要去哪?晓雨好些了没?”周洋上次来医院,安然也在场,彼此已经很熟。
“嗯……好多了吧。你这是……”
“我刚考完试,买了点东西,不知道晓雨喜不喜欢吃。”周洋说着,就朝走廊那一头走去。
安然知道宋晓雨病房里现在的状况。这个时候周洋过去,那得会有多尴尬。但又一想,这些事跟我有关吗?我这么替人操心,有谁顾及我的感受了?
安然犹豫之间,周洋已经兴冲冲朝前走去。安然眼看着他靠近病房,情不自禁,就脱口而出:“周洋,等等。”
周洋停下脚步,回头问:“怎么啦?安然姐。”
安然不知所措,奇怪自己怎么会喊住周洋。但话已出口,她也只能继续说下去。
“周洋,你先别进去。晓雨……她……护士正在给她擦身换衣服。”
周洋“哦”了一声,就在病房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安然姐,这几天你辛苦了。”周洋就跟安然闲聊。
安然心神不宁,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突然就觉得很难过。回头再看周洋,见他一脸欣然,不免替他暗暗叹息。
哎,周洋注定也跟自己一样,只能成为一个失意的人。
周洋坐了片刻,有些疑惑,嘀咕道:“怎么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还要好久的,要不你过一会再来吧。东西我给你交给晓雨。哎,你没吃饭吧,要不先去下面吃完了再上来。”安然边想边说道。
“我吃过了,安然姐。”周洋起身,慢慢走到病房门前,侧身倾听,面露疑惑。
安然很紧张,小声道:“周洋,周洋……”
周洋扭头,发现安然的神色很不对头,不免更加起疑。抬头一看,就看到房门上方那个小小的玻璃窗户。
而此时此刻在病房内,秦歌和宋晓雨已经聊了挺多。
“医生说你很快就能出院。到时候我带你回国。宋先生也一直念叨着你。”秦歌欣然说。
宋晓雨想起父亲,又是一阵纠结,就问:“这次你来纽约,是诚心诚意来找我的?”
“那当然。宋先生说他有朋友看到你在纽约读书,就让我过来找你,带你回家。我一听立马就来了。”秦歌说。
说到这里,秦歌心里不免有些奇怪。因为那个时候,他差不多已经决定要投奔万隆。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宋仁浩就说宋晓雨有消息了。这真不是一般的巧合,也很蹊跷。因为正是宋晓雨的消息,让他立刻放弃了投奔万隆的念头。
宋晓雨听见秦歌这样说,就开始沉默。目光剧烈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管那么多了。最要紧现在你就在我眼前。”秦歌长舒一口气,高兴地说。
宋晓雨也勉强朝他笑笑。
秦歌见状,没有忍住,再次将她搂抱在怀里,紧紧地抱着。宋晓雨在心里暗叹一声,也舒展胳膊,抱着秦歌的后背。
这个时候,房门突然被推开。周洋站在病房门口,目瞪口呆。右手一松,满满一袋子的东西,哗啦啦全都倒在地上。
秦歌和宋晓雨听见动静,放开拥抱。回头一看,见到了一脸惊诧的周洋。
而在周洋的身后,站着无所适从的安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