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里的秘密

吉忠兰

“鬼叫林”里的老槐树

南霞村往东走一两公里，是一片坡，坡上长满了树。树长得高，长得密，树隙里涌动着一团团浓绿和幽暗，粗壮的藤缠绕在枝叶间。这片树林有一个可怕的名字——鬼叫林，里头常传出些诡异的声音，听得人脊背发冷。

土豆是个小女孩，她对这片神秘的林子充满好奇，不止一次地站在林子外头，想象里面是丛林仙女的国度。她害怕，又好奇，终于有一天，她鼓足勇气，一步一步往里走。走着走着，望见一棵巨大的开满白花的老槐树。她停住脚，看痴了。

这是一棵很老的槐树，起码几百岁了吧，得好几个土豆才能合抱住。它的树冠巨大，仿佛一团团绿云拥抱在一起，覆盖了小半片林子。云里缀满白色的花，一串挨一串，密密实实，风吹过来，漫天飘“雪”。土豆在“雪”里仰起面孔，她看见树干上有个洞，被藤蔓遮挡着，仿佛一只半睁半闭的大眼睛。

土豆在“鬼叫林”里摔了一跤，救她的男孩叫树耳。土豆没想到，他居然不是人类。

树耳，棕褐色皮肤，棕褐色头发，头发遮住耳朵，触到肩膀，自然卷曲。他牙齿雪白，眼睛明亮，没穿上衣，没穿鞋子，全身上下只有一条麻布裤子。

树耳奶奶——南玲，蚕丝白的头发在脑后梳成一条长长的辫子，微胖，浅棕色皮肤；树耳妈妈——阿萝，有一双温柔安静的眼睛，也是浅棕色皮肤；树耳爸爸——树轮，身材高大，头发直立，棕褐色皮肤。

多么不可思议呀，土豆想，世界上竟然还有除了人类之外的人。当她想到自己也许是地球上第一个发现这个秘密的人时，心中忍不住有些得意。

老槐树底下的家

这儿到处是槐树的根须。天花板上、墙上、地上，横着的、竖着的、悬着的，粗粗细细、长长短短、姿态各异。整个家似乎就是由这些盘根错节的树根撑着、架着，而每一条根，最后都往泥土里深深扎去。

屋子挺大，是圆形的，墙壁上挂着灯盏，灯芯在静静地燃烧。土豆数了数，一共有七盏，把屋子照得亮亮的。地上铺着柔软的干草，干草上还铺着地毯。没错，是地毯，藤条编成的，不知用什么染成了金黄的颜色，上面有各种花纹，什么鱼呀，鸟呀，花呀，草呀……墙上有挂毯，挂在根须的空隙里，有大有小，有方有圆，红橙黄绿各种颜色，上面的图案就更丰富了，除了花草鸟鱼，还有太阳、月亮、蝴蝶、蚂蚱，甚至连蛇都 。最吸引土豆的是一条条树根上挂着的各种小玩意儿，橡子风铃呀，花环呀，小篮子呀，围裙呀，野果干呀，草编的小动物呀……整个屋子看起来温暖又漂亮。

画一画

用你手中的画笔将这个家的样子画下来吧！

土豆和树耳仿佛天生的一对兄妹，投缘极了。

他们躲在灌木丛中，看花尾巴的雉鸡下蛋；他用榛子给她做滴溜溜转个不停的小陀螺；他让她趴在地上，耳朵贴着泥土，听蚯蚓钻土的声音；他从树上摘下没有成熟的核桃，用石头砸开，她迫不及待地把核桃仁扔进嘴里，涩得嘴唇又瘁又麻，吐着舌头哇哇叫，而他则笑得翻跟头；他们还会整个上午一动不动地坐在一朵花面前，瞅着它一点一点绽放；或者看蚂蚁，看蜘蛛，看毛毛虫，闻花和草的香气……

关于树族

关于树族，土豆知道的渐渐多了。

树族和人类一样，甚至比人类更早一些生活在地球上。树族知悉人类的一切，而人类却不知他们的存在。人类总以为自己是地球上唯一的高智商动物，唯一的主宰者，因此随心所欲；而树族，成千上万年来，一直保持着最初的生存状态，生活在远离人烟的地方——原始森林或者荒郊野外。

树族最鼎盛的时期，在地球上一共有二十多万人，他们分布在地球的各个角落，就像一小把米扔进了大海，无迹可寻。因为相隔遥远，树族人彼此之间很少见面，可是他们的联系却非常紧密。他们通过地下的树根传递信息。千百年的老树根，盘根错节在地底下，往各个方向延伸。

每个树族人的家里，在最粗的那条树根上，都安装着一个接收器和一个发射器。接收器和发射器内部构造复杂精密，外部则像树皮做成的小喇叭。

当他们要给遥远的族人发送消息的时候，只要对着发射器轻轻地说话，发射器便会把每一个字准确而快速地传递给这棵树的所有根须，根须接收到消息之后，立刻敬业地开始工作，它们借助大地的脉动，从一条根须传到另一条根须，在地底下把消息往各个方向输送。地球上各个角落的树族人都能在第一时间通过家里的接收器收到对方的消息。

但是，十二岁的树耳从出生起就没听到家里的接收器收到过任何声音。它比一块石头还沉默。奶奶说，它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接收到任何声音了。树族人口在最近的一百年里急剧减少，她年幼时，地球上大概就只剩两万多族人了，现在不知道还有多少。

猜一猜

树耳家里的接收器为什么没有收到任何声音？把所有可能的原因列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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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的族长

树耳五岁时，奶奶告诉他，他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树族孩子，他是未来的族长。在树族，族长不是世袭制，也不是通过竞选角逐而来。树族族长在年少时就会表现出与众不同的禀赋，能听得见花开草长蚯蚓钻土的声音，能和动植物畅通无阻地交流，最显著的特征是能用肚子唱出最动听的树族歌谣。树耳正是这样。

树耳第一次用肚子唱歌的时候，全家人都惊呆了。奶奶激动得哭了，已经有多少年没有族长的消息了？万万没想到未来的族长会诞生在自己家里，而且是自己的亲孙子。

树耳打小就知道，自己是有使命在身的。等到十八岁，他就要履行族长的职责，要想办法找到地球上所有的树族人，让大家像从前那样恢复联系，而不是一个一个处在孤岛之上。

树耳每天早晚都要对着发射器说一句：“我是树耳，我是树耳，我在寻找你们，亲爱的族人，你们能听到吗？听到请回答。”尽管奶奶说地球上一定还有其他族人存在，但他每天看着石头一样沉默的接收器，总是忍不住担忧，担忧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一家树族人了，而他是树族最后一个孩子。

还没等树耳长大联系到族人，灾难就降临了。

一天，树林里突然来了好多人。土豆知道他们不是村子里的人。这些人手里拿着冷冰冰的家伙，哇啦哇啦地大声说话，在林子里走过来跑过去。

慢慢地，土豆弄清楚了，不久以后，将有一条宽二十米的公路大摇大摆地穿过这里，把树林毫不客气地劈成两半。

几天之后，许多树干上都打了个红叉，老柿子树、老板栗树、老橡子树、老槐树……

想一想

树干上的红叉是干什么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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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电锯的轰鸣在林子里响起。一棵树被伐倒，又一棵树被伐倒。树倒地的速度很快，声音沉闷，惊飞了一只又一只鸟。一棵、两棵、三棵、四棵……老橡子树、老苦郎树、老山楂树、老柿子树……伐树的工人面无表情，大汗淋漓。

当土豆放学后跑来，工人们已经收了工。只一天工夫，这里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了。一棵棵躺倒的树，一根根软趴趴的藤，像针一样刺痛了土豆的眼睛。土豆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淚，幸好老槐树还站着，也许明天就轮到它了。雪白的花瓣在晚风里簌簌地落下来，归巢的鸟儿声音喑哑。

土豆爬进树洞。树耳和奶奶正在默默地收拾东西，他们要搬家了，不搬家还能怎样？这是一场突然降临的噩梦，瞬间摧毁了原有的一切。他们毫无招架之力。

老槐树底下的家能保住吗？树耳联系到族人了吗？树族人未来会生活得如何呢？土豆和树耳还会像从前那样无忧无虑地在一起玩儿吗？请大家读一读汤汤阿姨的《再见，树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