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学霸”妈妈

杜智萍

一

“放学后你就马上回家，别在外面逗留，你知道现在外面有多危险吗？还有，回家后抓紧时间写作业，别磨磨蹭蹭，老让我催，学习是你自个儿的事……”每天吃饭时，妈妈都要这样絮絮叨叨个不停，让人烦不胜烦。

我埋头吃饭，再香再可口的飯菜吃到嘴里也没了滋味，实在忍无可忍，便应一句：“真啰嗦，几句话你每天重复来重复去，不累吗？”这无异于捅了马蜂窝，妈妈满脸怒容，指着我吼：“你翅膀硬啦？我说两句就嫌我烦，有本事你每次考第一啊，那样我也不用天天唠叨……”

妈妈说话的语速本来就快，她动怒时，更是如机关枪扫射般。如果话语是子弹，我早已千疮百孔、体无完肤。爸爸同情地瞥我一眼，然后正色道：“你呀，就不知道体谅体谅你妈妈的良苦用心，她可是我们这个家的功臣……”说完，爸爸拍拍我，示意我向妈妈认错，不然，她定会不依不饶。

“好啦，妈，我知道了，我错了。”我憋屈地认错后，妈妈才不再跟我计较。每一次她都大获全胜，我心里好窝火，但没办法，爸爸只帮她不帮我。

二

“妈妈是家里的功臣。”这句话是爸爸的口头禅。他告诉我，妈妈生我时非常危险，医生曾建议保大人，但妈妈坚持保孩子，还好医生医术高明，我和妈妈都平安了，这件事成就了妈妈在家里的地位。

在家里，妈妈说一不二，大事小事都由她做主。当然，她确实有这个能力，不仅把我和爸爸管得服服帖帖，整个家也料理得井然有序。她还很懂得给爸爸面子，有外人时会像小鸟一样依偎着并不高大魁梧的爸爸，让他的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只是苦了我，当我渐渐长大，有了逆反心理时，爸爸根本不帮我，还会当妈妈的帮手，一起教育我。

不知道为什么，越长大我和妈妈的分歧越多，她总是看不惯我，说我作为女生就要有女生的样子，头发不能剪太短，裙子不能穿太短，不能跟男生交往过密。最让我生气的是，她已经把数落我当成习惯，对我的要求太多太高。

三

刚上初中时，由于暑假玩儿疯了，我把学过的知识都还给了老师。分班考试时，我居然在全年级八百人中排到六百多名。妈妈气坏了，她狠狠把我训了一顿，还把经常拉我出去玩儿的爸爸一起训。

爸爸也不满意我的成绩，绷着脸，觉得他不该带我出去玩儿。我太委屈了，我小升初考到全区第三名时，他们都争着说我遗传了他们聪明的基因。他们自夸学生时代是“学霸”，不复习也能考到前几名，还说要会玩儿才会学习。

那段时间，我太伤心了，都不跟他们说话。我考得好时，他们都争功劳，我一考差了，他们都怪我、批评我，真没道理。不过，同桌对我说，跟父母没道理可讲，大人都一样。

我不跟他们说话，他们也对我熟视无睹。吃饭时，他俩你一句我一句，谈笑风生，当我是空气。憋了几天，我实在受不了，于是找爸爸交涉。爸爸说，考不好得有个认错的态度，但我态度恶劣。他还说，他明明好心带我出去玩儿，我怎么能把学过的知识都忘了呢？他把我当成天才，我却打破了他的梦想。

没办法，我只得认错，先把爸爸争取过来再说，单枪匹马的我肯定是妈妈的手下败将。

四

第一次月考，我全力以赴，终于以六科满分的成绩拔得头筹。爸爸妈妈瞪大眼睛，一遍遍翻阅我的试卷。

我不耐烦地说：“怎么，不相信我的成绩吗？”

爸爸一把握住我的手：“当然相信，我们怎么会不相信你呢？你可是我们最聪明的女儿。”妈妈没吭声，但喜悦写在她脸上。她在等我先叫她，这样她才能顺理成章地接过话茬，但我偏偏不理她，只和爸爸说话。

过了几分钟，我觉察到妈妈的脸色不那么好看时，赶紧对她说：“这次没让你失望吧。”但她已经生气了，说：“你有什么好神气的，这次怕只是凑巧，要是你能每次都保持这个水平还差不多。”

我反驳道：“凑巧我也要有运气，你行吗？”

这番话彻底激怒了她，她愤怒地说：“我没上过学吗？我没考过第一名吗？不就是六科满分，有什么好得意的呀？这么骄傲，你小心下次又考砸。”

“考砸就考砸，反正我有能力触底反弹……”爸爸向我使眼色，但我在气头上，话到嘴边，哪能拦得住？

果不其然，妈妈盛怒，瞟我一眼：“你的成绩就像过山车，算什么能耐？有本事连考几个第一名给我瞧瞧呀，那样我就佩服你。我的辉煌历史，你问你爸去，他是见证人，让他给你讲讲当年我有多风光！”

我转向爸爸，好奇地望着他，难道他和妈妈是同学，小时候就认识？

爸爸对我点点头，说：“你妈当年可是中考状元，如果不是你外公要她早点儿出来工作，她哪会去读中专。你妈是上清华、北大的料，只是没机会……”

爸爸说话时，妈妈没吭声，但脸上笑开了花。

五

家里有个状元级别的“学霸”，我还真没什么可得意的了。

妈妈知道，我是她生的，她也应该知道，我能遗传她聪明的基因，难道不会遗传她口不饶人的坏毛病吗？她总是对我大呼小叫，我也会故意气她。

我向爸爸倾吐怨言时，他和颜悦色地说：“你妈好胜心强，你就让让她吧。她那么爱你，你不知道吗？”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草木，但我也有个性呀，我跟她那么像，怎么愿意轻易妥协呢？妥协不是她的性格，也不是我的性格呀。

见我没回应，爸爸拍拍我的脑袋，语重心长地说：“你要记住，你妈可是我们家的功臣呀！”我一听，白眼一翻，又来了，每次他都这样堵我的嘴。

我拿什么来反驳爸爸呢？我知道他俩是一伙儿的，而我是后来者。妈妈曾经是爸爸心里的“偶像”，是他承诺要一生守护的人，我的地位哪能跟她比呢？这是我没办法改变的事，还好，虽然我们一家人总是吵吵闹闹，但我知道他们都很爱我——关于这点，我确定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