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学术文章中的动词模糊语词汇型式研究

林彤青

（华南理工大学，广东广州 510641）

1 引言

1965年，美国控制论专家查德发表《模糊集》一文，这标志着模糊概念的诞生。1972年，美国生成语义学者拉卡夫在《模糊限制语：试论语义标准及模糊概念的逻辑》一文中提出模糊限制语就是“把事情变得模糊或者不那么模糊”的词语。我国的模糊理论研究起步于上世纪70年代末。1979年北京大学教授伍铁平教授发表的《模糊语言初探》一文是我国模糊语言研究的开端。自模糊理论诞生以来，对模糊语的探讨主要是语用功能和语义功能，学者们从逻辑语义学、认知心理学、范畴化、模糊翻译、语用功能等角度进行探讨。

模糊语的运用是一种重要表达策略，在人际交往中发挥着巨大作用，模糊语在模糊信息的同时，还可能使得信息更精确（蔡龙权、戴炜栋，2002）。学术文本要求严谨精确，模糊表达是获得学术话语必不可少的策略，模糊语使论文作者通过承认局限性和不确定性并允许其他学者参与观点讨论，从而增强自己学术观点的说服力。

最先研究词汇的型式的学者是语言学家Hornby。他在《英语的型式与使用指南》（1954）一书中探讨了动词、名词、形容词和副词的型式。Hunston和Francis（2000）采用语料库数据驱动的方法，研究了型式与意义、型式与结构、此类与型式、篇章与型式。他们把根据高频搭配概括出来的搭配的词汇-语法型式称为型式语法。型式语法是以词汇为中心、词汇与语法共一体的语法。

词汇型式指与某个词有规律地关联并对其意义有影响的所有词及结构的组合。在一个词汇型式中，词语的组合频繁出现，该组合的意义取决于某个词语，并且组合有明确的意义。就语法角度而言，一个词在可以出现在多个词汇型式中；但从语义角度，一个词的词汇型式并不多，而一个词汇型式只能和一定范围的词搭配。型式和意义是共选的关系，词汇型式是形式与意义的结合体。词与词汇型式的高频搭配通常产生常见意义，形成某种语义特征。

国内对词汇型式的研究多集中于中国英语学习者的词汇搭配能力。濮建中（2003）调查中国学生在动词使用上与英语母语者的使用存在显著差异，在动词的型式上的典型性和准确性都有待提高。刘国兵（2011）探讨了中国英语学习者虚化动词Take的词汇型式的使用情况，发现中国学习者与英语母语者使用Take的词汇型式的情况大致相同；但在具体词汇型式的使用上还存在差异，这说明中国学习在在虚化动词的运用方面仍有不足。赵晓临（2010）基于中国学习者口语语料库与伯明翰大学英语语料库的口语子库，对比分析GET V-ed的型式行为，发现中国学习者使用该词汇型式时不突出的该型式的语义特征，而英语母语者在使用该词汇型式时，偏向于选择具有消极语义特征的搭配。

表1 模糊动词的型式在医学学术英语语料库中的分布

表2 无灵主语型式

目前，关于学术文本模糊语的研究侧重于情态动词或副词，较少针对模糊动词，且缺乏基于数据驱动的研究。因此本文基于语料库，探讨医学学术文章中的动词模糊语词汇型式，并进一步探讨型式和意义之间的联系，希望对医学学术英语文本的阅读与理解以及学术英语写作提供有益启示或思路。

2 研究设计

Hyland（1998）认为，认知型动词是科研文本中最常用的缓和策略，因为作者可以通过它们来确定对尚未成立的事实的立场，并把认知型动词分为判断性动词和言据性动词，前者体现作者谨慎的态度，后者强调了支撑论点的依据。本文研究对象是6个言据性动词report、note、seem、attempt、appear、seek，语料来源是北京外国语大学在线语料库的子库医学学术英语语料库（临床医学专业分库）2.0。截止2017年8月8日，该子库收录了1186 个文件、18个学科，形符5041631个，类符99765个，类形符比为1.98。

本研究先提取有关6个模糊动词的索引项，之后排除不含模糊之意的索引项；后利用小蚂蚁3.2.1软件检索6个模糊限制动词，统计这些动词的频数和把词汇型式归类，之后分析这些词汇型式的意义。本文研究的问题为：

（1）医学学术文本中模糊动词的典型词汇型式有哪些？

（2）这些词汇型式与意义有何共选特征？

表3 人称代词为主语的词汇型式

（3）研究学术文本的词汇型式的意义何在？

3 数据分析

3.1 数据分析

经检索，6个言据性动词在医学学术英语语料库都出现，但出现频率差距较大。这些动词的频率按高低排列依次是report、note、seem、attempt、appear、seek。这与Hyland（1998）的发现大致相同。最高频的动词是report，远远高于位列第二的seem，最高频动词与最低频动词差距明显，体现了在医学学术文本中不同模糊动词的地位的差异。

篇章性句干指学术英语中表达话语团队认可的篇章意义和态度意义的高频半固定句级序列（张乐、卫乃兴，2013）。篇章性句干可的型式可分为显性主语型式和隐性主语型式，而显性主语又分为内容主语和虚位主语。参照杨越森和卫乃兴（2017）研究模糊语序列时采用的方法，将模糊动词的型式分为显性主语型式、虚位主语型式和隐性主语型式。显性主语包括人称代词、无灵名词；虚位主语指it；隐性主语在句中不出现。

表1显示，N-BEV-ed (that)型式频率最高，强调了研究过程的客观性、中立性和可靠性。pro V (that)型式体现了读者导向的模糊方式，这种方式让读者参与到结论的归纳中来，可以减轻作者的对声言的绝对责任。

下面我们将根据主语语义特征，将模糊动词的词汇型式分组。

3.2 无灵主语组

该组主语由非生命名词做主语。表2显示了部分词汇型式及频数。

表2的词汇型式可按照语义将主语分为：发现类、疾病类、变化类、治疗类、药物类。这些型式以无灵名词做主语，即以研究发现、实际物质等来表达立场，使得声言客观化和生动化。

语义韵指语篇的线性展开中往往表现出的一种搭配倾向：词汇总是习惯性地吸引某些具有相同或相似的语义特点的词汇，并与之构成搭配。语篇有三种语义韵：积极语义韵，消极语义韵和中性语义韵。在积极的语义韵中，节点词所吸引的词汇几乎都有积极语义特征，它们创造了积极的语境；相反在消极的语义韵中，节点词所吸引的词汇几乎都有积消极语义特征，它们创造了积极的语境；同理在中性语义韵中，节点词的搭配词汇是模糊的语义特征，搭配词可以是消极的也可以是积极的，呈现出一种错综复杂的语义特征（卫乃兴，2002）。

翟萌和卫乃兴（2015）认为，学术文本中存在隐含和弱化的语义韵。进一步分析得出结论，型式N SEEM (that)与积极词汇、中性词汇和消极词汇都有搭配，其中与积极词汇搭配较多，营造积极的语境氛围。而N APPEARto V偏向与消极词汇搭配。

3.3 人称代词组

人称代词组型式的主语是人称代词，为了便于讨论，我们把AUTHOR V (that)也归于本组。

人称代词为主语的词汇型式有三种：We V(that)、It BE V-ed (that)和AUTHOR V (that)。一般认为，为了保持文本客观性，应尽量避免作者的介入。但we的使用是作者实现人际功能的手段，第一人称能突显作者存在，实现作者的价值；另一方面也拉近作者与读者距离，将读者介入言责，可以减轻作者的对声言的绝对责任。

由虚位主语it做主语的型式是突出研究严谨性、客观性和可靠性的重要手段，因为it避免了作者的出现，把命题的绝对责任从作者身上转移到别处。另外，与模糊动词共现的情态动词，是模糊限制语的和谐组合，不仅强化了模糊效果，还有某种语用功能，如it would seem that言指以往研究存在不足（张乐、卫乃兴，2002）。

学术文本中命题既有作者的主张，也有他人的观点。为了使自己的观点有说服力，作者往往恰当地引用他人观点。AUTHOR V (that) 型式的作用就是转述或引援他人的观点。作者的主张既可以与引用的观点相一致，从而构建同行身份认同；也可以与之相悖，进而另辟蹊径。

3.4 虚位主语组

祈使句型V属于虚位主语型式。虚位主语在形式上虽然没有突显主语，而实际上暗示着作者是命题的话语操控者，这一方面降低作者的突显度，使文本取得客观的效果；另一方面，吸引读者的注意力，将读者引入命题思路，最终使读者更易于接受作者的观点或主张。在本研究中，6个模糊动词仅有note用于此型式，这不仅与该词的含义有关，还与其具有表示认知的性质相关。note旨在吸引读者注意力，使读者跟上作者的思路，确保读者理解命题内容；或强调某一重点，使作者的观点更加鲜明。

4 结语

本文基于语料库的数据驱动，探究了6个言据性模糊动词的词汇型式，并根据主语的语义特征分组讨论。本文研究发现，6个模糊动词搭配的型式不尽相同。各动词的词汇型式如表4。

表4 各动词的词汇型式

动词report高频复现和seek低频复现差距明显，体现了在医学学术文本中不同模糊动词的地位的差异。

模糊动词与词语、型式以及型式与意义存在共选关系。

（1）模糊动词与词语的共选。模糊动词seem和appear作谓语时，常与无灵名词或者it搭配，而report、note和attempt的主语则是人称代词。

（2）模糊动词与型式的共选。如模糊动词seem和appear常与It V (that)型式共选，而report和note与It BE V-ed (that) 型式搭配，两种型式都体现了命题的客观性。

（3）模糊动词的型式与意义的共选。note与型式pro V (that)搭配，使得该型式具有转述某人观点的作用，该型式表达了某人的观点的含义。又如前文所述，一个词汇型式所搭配的词语是有限的。型式和词语搭配所产生的意义是具体的，使得产生歧义的可能性大为减少。如appear在It V (that)型式中就排除了“出现”的含义。可见，意义和型式是共现的。

研究结果对医学学术英语的写作和教学也有一定启示作用。模糊表达既是实现人际功能，争取读者信任，与读者积极互动；又是实施话语策略，确保命题的可靠性，实现自己命题的价值的手段。因此模糊表达应该成为医学学术英语的写作和教学的关注点。学习模糊表达首先应该掌握单个模糊词汇。具体方法可以是：先找出学术文章中的模糊词汇，并对比去掉模糊词汇后的陈述；再对比模糊词汇的模糊强度。其次掌握模糊词汇的型式，可以先找出模糊词汇的型式，并用尝试这些型式来表达模糊命题。在教学中可以围绕模糊词汇及其型式的掌握来展开，教学活动的设计也应该旨在深化学生对模糊表达的理解以及模糊表达的意识从而提高学术写作水平。

语料库的出现和发展很大程度上便利了语言研究与教学的进步，显示出蓬勃大发展趋势。运用语料库技术能获得大批量的真实语言语料，这不仅为语言教学提供可靠的研究对象，也能促进学习者的词汇深度知识的习得。但语料库与外语教学的结合刚起步，普及面不广，这和语料库建设和利用技术有一定难度有关。因此笔者建议，使用在线语料库检索系统，这些系统集检索、下载、分析、计算为一体，功能完备，满足词义辨析、语义韵确定等基本操作；在线语料库技术门槛较低，无技术背景的使用者也可以浏览网页般轻松使用。此外，也可以根据实际教学需求自建语料库，个人语料库操作操作性强，不具备专门语料库的许多技术要求，也可进行关键词、词汇搭配及语义韵等检索，能满足个性化需求，有利用价值。

注释

①本文只探讨模糊动词作谓语的情况。

②N-表示无灵名词，如findings。

③N-V (that) 包括N-V that 和N-V to，其他型式亦然。

④AUTHOR包括作者名字、author（s）等。

⑤SEEM表示词元，包括其四种词形，下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