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娴不辞风雨，正遇良辰

在担任3D昆剧电影《景阳钟》的艺术指导之前，著名昆剧表演艺术家张静娴已经有两部主演的昆剧作品被搬上过大银幕，原创昆剧《班昭》和精华版《长生殿》。无论是班昭还是杨贵妃，那些中国古代传奇女子的剪影，在婉转的昆腔中流传至今，俘获了一代代戏迷，亦深深影响着台上的人。张静娴说：“我从事这门艺术也快60年了，这条道路很艰辛。”小时候怀着演员梦考进上海市戏曲学校，陪着昆剧艺术经历了无数风雨，而今回头看来，她觉得一切都很值得。“现在昆剧正遇上好时候，我们上海昆剧团积累了几代的人才储备，又吸引了那么多年轻的昆剧迷，可以不断推出精品，就像这次拍摄昆剧电影《景阳钟》一样。”

亲身经历过戏曲电影拍摄的张静娴很清楚一台昆剧从舞台到银幕要经历的变化。“昆剧的舞台演出一般是两个多小时，要根据电影容量做精简。而对于演员来说，表演的尺度是关键，我觉得最应该注意的是脸部神情，特别是眼睛。”她解释道，“因为拍电影有时候会把镜头推至中景、近景乃至特写，就要求演员的表演有更高的准确性，并且还要有一种在镜头前的美感。舞台上场面大，演员跟观众有一定的距离，有时要求动作幅度大一点，但要是在电影镜头前这样演就很可怕，太夸张了，尤其是现在的电影画面都是高清的，对演员的要求会更高。”

张静娴将她关于昆剧电影的全部经验一并传授给了参与电影《景阳钟》的年轻演员们，从拍摄前期的各种准备，到电影镜头前的表演技巧和心理调节。她指导的侧重点是旦角，主要是饰演周皇后的陈莉。在《景阳钟》的舞台版中，周皇后算是个原创的角色，经过反复的加工改编才打磨成熟。而这个调整角色的过程陈莉恰恰不曾参加，因为原先舞台版周皇后的饰演者是余彬。“要拍电影《景阳钟》的时候余彬刚好有了孩子，所以陈莉也是在一个比较匆忙的情况下接过了饰演周皇后的任务。”张静娴很理解陈莉饰演这个角色的压力，“其他同台的演员都已经配合得很默契了，而电影对演员们相互之间的配合要求会更高，她一个人要加入进来是有难度的。”

为了加快陈莉对《景阳钟》剧情和人物的理解，帮助她更好地去处理表演上的细节，张静娴给予了她细致入微的指导，教她面对镜头要如何调整动作才能把周皇后演得准确又生动，教她要如何注意妆容才能稳住周皇后的端庄气质。“电影里的妆容和戏曲舞台上的不一样，电影妆更加生活化，更自然一点，但又要保留我们传统戏曲的古典魅力，这就要演员配合化妆师一次次调整。”因此在电影开拍前张静娴就早早地嘱咐陈莉，“你不要太笃定哦，拍电影的妆一定要好好地试一试。”

张静娴对电影《景阳钟》的最终效果是满意的，演员在镜头前的扮相比在舞台上还要漂亮，呈现的表演更是到位。作为影片的艺术指导，她欣慰于排练拍摄期间所见到的年轻一代昆剧演员的努力，而身为一名昆剧人，她又感觉到了沉甸甸的使命感。“我们从事昆剧事业的人，要完成好传承的使命，踏踏实实地教好年轻演员的基本功。不过，我觉得今天昆曲有这样的大好形势，对昆剧演员的要求也更高了。大家都好像仰着头来看你，觉得你不一样，那你必须告诉每一个人来看你的人，你不一样在什么地方。”3D昆剧电影《景阳钟》正是在新时代的昆剧创作与传承中勇敢踏出的一步，这一步虽难，她仍盼望着，往后会听见更多的脚步声紧紧跟上。

TALK 对话张静娴

Q： 您是怎样接触到昆剧的呢？

A： 小时候是昆剧班的老师选中了我，后来上海昆剧团成立了，我正好把青少年时代曾经付出过很多心血的这门艺术重新拾起来，当时很欣喜。可之后昆剧市场又遇到了低谷，我曾经也迷茫过我们昆剧演员的出路在哪里，但也就在同一时期，去国外演出的经历引发了我们的思考，我感到自己身上有一份责任。对昆剧这门艺术，我从无知到了解它，喜欢它，离不开它，随着时代的变化和年龄的增长，我对它的理解和热爱越来越深，更看明白了这样一门艺术的价值所在。

Q： 学习昆剧艺术这么多年来，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

A： 我觉得自己挺幸运的，遇上了很多好老师，他们在新中国成立前生活颠簸，到了上海市戏曲学校之后，几乎是把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到了我们这些学生身上，给我们打下了很好的基础。我小的时候不懂昆剧的好，只是在单纯地学习，长大后自己想把自己学的戏演好，开始寻师访友，加深自己对昆剧的理解。在对表演的钻研中逐步就体会到了当初老师要求我们注意的那些规范，我越喜欢昆剧，就越能发现它的不同寻常。

Q： 昆剧能一代一代地传下来，它的魅力主要来自哪里？

A： 我觉得昆剧最大的魅力是综合度特别高，歌舞、诗词、武术……它把我们中国传统文化的许多优秀艺术都集中到了一块。你看那些经典的剧目，无论是唱词、剧本、表演身段，还是舞台调度都是那么雅致，那么有诗情画意，又耐人寻味。昆剧曾经几乎要衰亡了，今天还能够这样的生机勃勃，离不开从事昆剧事业的每一代人的孜孜以求，通过这样的薪火相传，现在好像有了一点燎原的势头。

Q： 之前提到电影版《景阳钟》里周皇后的饰演者是“临危受命”，最后大家配合得如何？

A： 他们毕竟都是“昆三班”的同学，曾经也合作过很多次了，加上有同台演员的帮助，以及导演的指导，最后相互之间配合得很默契。陈莉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接手这项任务，我觉得她很称职地完成了这个角色。演员们都很努力，拿黎安来说，他这次角色的难度也很大。崇祯皇帝的喜怒哀乐不同于常人，对于他在表演尺度上的把握、技术储备，以及临场的表现要求都很高。

Q： 我们了解到《景阳钟》里有一些段落是新编的戏，在排练这些戏的时候有没有碰到特别的困难？

A： 有，比较难的就是新编的戏，因为传统戏的基础很好，像“乱箭”的部分就很精彩。不过周皇后延伸出来的这条线，包括她和当宰相的父亲周奎的对手戏都很重要，强调了当时的历史背景。但这些“白手起家”的戏和经典剧目摆在一起，一下子就会比出高低来。所以我们尽量向我们的经典靠拢，以传统戏为范本，然后通过人物的表演，丰富这些新编戏。

Q： 能具体谈谈在电影拍摄中是如何处理这些新编戏的吗？

A： 比如最后一场戏，崇祯上煤山时和王承恩的一段对话。我们首先要讨论两人讲什么内容，然后是怎么讲，需不需要音乐来配合等等。除了大量的唱段，我们也用了一些道具，崇祯用了一根很长的白绸子，既可以丰富他的表演手段，也增强了感染力。这段对话我们反反复复斟酌了很多次，怎么讲得准确真实，又能引发人的思考。拍电影时就能顺着舞台表演时定下的结构，去处理具体的镜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