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尔兰人，文化程度决定对英感情

杨扬

朋友的孩子在爱尔兰上学，说莎士比亚是他们的必考题。中考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威尼斯商人》《凯撒大帝》，高考是《哈姆雷特》《李尔王》《麦克白》。一位老师说：“虽然莎士比亚和爱尔兰没什么关系，爱尔兰和莎士比亚却大有关系。”这话正说明爱尔兰和英国历经上千年的分分合合后，在文化上是多么不可分割。

从12世纪开始，爱尔兰就遭英格兰入侵。英国国王加冕为爱尔兰国王后，给爱尔兰带来了惨痛的记忆。17世纪，被新教掌握的英国议会没收爱尔兰天主教贵族的土地，把他们流放到西部的不毛之地。19世纪，马铃薯歉收造成爱尔兰大饥荒，上百万爱尔兰人移民海外，如今光美国就有3300万爱尔兰后裔，是本土人数的8倍。

爱尔兰独立后，政府花大力气强化本民族的文化认同感。以语言为例，尽管日常使用爱尔兰语的人只有八九万，但官方文件都是爱英双语、一式两份。政府招公务员，也强调必须会爱尔兰语。但英国统治至今留有深刻印跡。爱尔兰的教育系统和英国几乎一样，各行业广泛接受英国考核标准，连音乐考试也认可英国皇家音乐学院考级系统。爱尔兰许多名人接受英国精英教育，4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中，叶芝和希尼都在英国接受过教育。英国脱欧之后，作为欧盟内部唯一说英语的国家，爱尔兰的重要性必将进一步得到提升。

两国在地理上也难以分割。爱尔兰岛分成南北两部分，北爱属于英国，但和爱尔兰之间没有物理边界线。我的一位朋友多年前从北爱开车来南爱，一路准备停车接受边检，结果开着开着，忽然看到了都柏林城，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已深入了爱尔兰腹地。爱尔兰增值税高达23%，远超英国，许多爱尔兰人经常越境去北爱买东西。这自驾跨国之旅听起来吓人，其实从都柏林往北开100公里，一个小时就能越过边境。

爱尔兰人对英国的感情很纠结。文化程度不高者喜欢看英超、买英国货，但又对被统治的历史念念不忘。报刊亭中英国的八卦杂志销量可观，凯特王妃的新款衣服也会迅速卖断货，但涉英报道又会引来爱尔兰人的冷嘲热讽。凯特王妃怀孕，《爱尔兰独立报》报道了，有人说：“我看你们应该叫《爱尔兰不独立报》……”

相比之下，受过高等教育的爱尔兰人理性得多，这和英国的努力也很有关系。2011年，英女王访爱，这是百年来英国君主首次到访。她停留了4天，去了许多地方，还给都柏林独立纪念园献了花圈，那里纪念的是曾为自由而战的爱尔兰人。好多老人说，那一刻他们心里的疙瘩解开了，“历史的一篇翻过去吧”。

客观来说，英国脱欧，爱尔兰是占了便宜的，但爱尔兰人并不希望英国“有任何的倒霉”，“再有好处，都不希望邻居离开”，这就是爱尔兰人对英国的复杂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