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创作重工粉彩人物瓷画的体会

徐鹏飞

粉彩陶瓷彩绘工艺始于康熙晚期，成熟于雍正，鼎盛于乾隆。用粉彩在瓷上作画，先要用“玻璃白”（一种白色彩料，主要成份是砷，具有浮浊效果）打底，然后再在“玻璃白”上用粉彩彩绘，入窑炉锻炼处理后，画面会产生浓淡凹凸的变化，粉润柔和，具有国画韵味。

重工粉彩在所有制瓷工藝中最为复杂，仅彩绘这一道工序就有很繁杂的工序。彩绘过程的画图、填色、边角配图都要求精工细作。重工粉彩瓷的装饰形式有很多种，传统的使用最多的是：①开光

以几何图形在瓷胎上圈出一块空白区域，这个区域工艺上称为“开光”，用来描绘主题纹饰（主题纹饰可以是人物、山水、花鸟），几何图形以外满饰各种有规律的花纹图案（开光外只能画图案）。②满地一多用于花鸟。各种地色的花纹，大小穿插，满饰瓷体，图案瑰丽繁复，色彩丰富饱满，画工精致细腻，有的甚至还以本金（真黄金）等高档颜料勾勒纹饰。

举一个例子：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的《清乾隆黄釉粉彩八卦如意转心套瓶》，是重工粉彩工艺精典之作。在器型上，它同时汇集套瓶、转心和交泰技法。在纹饰上，它融合雕镂与锦地纹于一体。《清乾隆黄釉粉彩八卦如意转心套瓶》可以拆解，瓶腹由如意云纹错开成上下两截，形成“交泰”状；腹内的内瓶水滴状，饰青花缠枝菊纹，青花上的胡椒粒，粒粒可见，可以转动。瓷瓶双耳描金；通体以娇黄釉为地，釉面上以针刻绘出纤细的锦地花纹，花纹之上再以蓝、白、紫、粉绿、深绿、橘红等釉彩描画番莲花、蕉叶和朵花，花朵的形状虽然一样，但在不同釉彩的装饰下，显得错落有致，最难能可贵的是每一朵花、每一片叶的筋脉皆巨细无遗地描绘出来，而敷染的色泽亦有深浅浓淡的层次感；圈足绘变形蕉叶。若以手触动瓶颈，内瓶亦随之旋转，观者可以透过瓶体上镂空的八卦纹和上下可以分开的如意云纹看到内瓶。由此可知，重工粉彩的工艺是多么繁杂。

当代人谈的重工粉彩有两种概念：一是全面继承前面举例所说的传统工艺，另一是只采纳粉彩彩绘这一道工序之重工。后一种，是现代艺人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进行的改革创新，艺人们利用重工粉彩的彩绘技艺，创作构图简约的瓷画。

笔者从事重工粉彩工艺创作已有多年。之所以选择重工粉彩技艺，是因为我喜欢精雕细刻的创作过程，是因为重工粉彩追求精致的理念，与我对画面呈现的艺术效果所追求的理念相同。我在创作的时候，有时运用传统工艺，有时则采用前辈的创新工艺。

创新工艺中有一种不用“玻璃白”打底的“落地粉彩”工艺，它是民国时期“珠山八友”中擅画人物的王大凡先生创造的。省略用“玻璃白”打底这一环节，要让画面呈现原工艺的艺术效果非常不易。我非常认真地反反复复研习揣摩了王大凡先生用“落地粉彩”技艺创作的瓷板画《大富贵亦寿考》。

《大富贵亦寿考》是一幅人物画，其中人物的原型是“权倾天下而朝不忌，功盖一代而主不疑”的大唐名将郭子仪。画中的郭子仪身材魁伟，身着红袍，雍容华贵。郭子仪以没骨法塑造，用粉彩多层次精心洗染出来的人物，立体效果极强，光影效果极真。郭子仪身旁托着大寿桃的两个童子天真烂漫，身后持扇侍女文静柔美。童子和侍女则以墨线勾勒后施淡彩渲染而成。

画中中心人物和辅助人物为什么采用了不同的艺术表现形式呢？人物服饰为什么要有浓艳和轻淡之对比呢？为的是突出中心人物。

这幅瓷画，将国画之工笔没骨技法运用得淋漓尽致，与传统的粉彩工艺相比，呈现出来的色泽更加艳丽光亮、光彩夺目。

我效仿王大凡的工艺技法，摸索着创作了《钟馗神威》。

钟馗的文学形象出自《唐·钟馗传略>：“夫钟馗者，姓钟名馗，古有扈氏国终南山阿姑泉（今陕西西安户县石井镇）人也，生于甘而居于泉，文武全修，豹头环眼，铁面虬髯，相貌奇异，经纶满腹，刚直不阿，不惧邪祟，待人正直，肝胆相照，获贡士首，状元不及，抗辨无果，报国无门，舍生取义，怒撞殿柱亡，皇以状元职葬之，托梦驱鬼愈唐明皇之疾，封‘赐福镇宅圣君，诏告天下，遍悬《钟馗赐福镇宅图》护福祛魅以佑平安。故名噪天下也！”‘托梦驱鬼愈唐明皇之疾”，是指唐玄宗在病中做了个梦，梦见一大鬼在大殿里追拿到一小鬼后，挖了小鬼的双目吃。唐玄宗看着这个丑陋却威猛的大鬼问：“你是何人？”大鬼跪奏：“我叫钟馗，考武举没中。发誓要替陛下铲尽人间妖孽恶鬼。”玄宗醒来时，病就好了。玄宗感其忠义，立刻召来画师吴道子，将梦中所见讲给他听，命他画出梦中钟馗。吴道子听着皇上的讲述，感觉钟馗似乎就在眼前，即刻提笔画出。玄宗见画后非常惊讶，竟然与他梦中所见钟馗的形象一模一样。吴道子笔下的钟馗形象如何呢？北宋鉴赏家郭若虚在《图画见闻志》中这样描述： “昔吴道子画钟馗.衣蓝衫，革敦一足，眇一目，腰笏，巾首而蓬发，以左手捉鬼，以右手抉其鬼目。笔迹道劲，实绘事之绝格也”。虽然，后入画钟馗多以吴道子的为模本，但我心中的钟馗与其有所不同。我心中的钟馗有威严，带福气，虽不英俊，却健壮魁伟。

我画里的钟馗，豹头环眼，铁面虬髯。他头戴官帽，穿着红袍，手持宝剑，脚踩祥云，红蝠相随。既有一身正气，又有十足仙气。还多了一些和气，少了一些杀气。在表现形式上，我也采用了主体人物用没骨法塑造，辅助物体用先勾轮廓然后填色的方法描绘。我也让主体人物穿上了红袍，以使之有“赐福镇宅圣君”之“福”气。人物的服饰也采用了由淡渐深层层渲染的方法，层次分明的人物呈现出极强的立体效果和逼真的光影效果。唯一不同的是，人物衣纹折皱没有采用柔美圆滑的线条，而是采用了有轮有廓的方折线条，表现了钟馗的性格刚烈，不像郭子仪那样亲和。

我从王大凡先生的《大富贵亦寿考》中悟出一个道理：画人物最重要要表现好眼神，因为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人之善恶，通过眼神就能感觉到。我在《钟馗神威》中十分注重刻画人物的眼神，力求以眼传“威”。

创作瓷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不是随心所欲的事，它需要你静下心来认真思考你的艺术主张和审美情趣适合采用哪一种工艺进行创作，需要你静下心来日复一日地潜心研习工艺技法。

创作瓷画，要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与时俱进，无论是工艺，还是题材。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社会环境会变，人们的思想会变，对艺术的要求自然也就有变。我选择简约的构图形式，为的就是顺应人们的审美情趣。

我的瓷画，传统题材和当代题材兼之。创作的过程，让我悟得：要想画好传统题材的画，就要好好研读中国传统文化，包括哲学、美学、历史知识，只有这样，你才不会产生与史料不符的差错。要想画好现实题材的画，就要深入生活，从现实生活中挖掘题材，这样才不会脱离现实，也不会绘出虚构空洞脱离生活的作品。

笔者使用重工粉彩技艺创作瓷画多年了，每一件作品都费工、费时、费精力，很辛苦，但我很乐意，因为，我希望我的作品能象前辈的作品一样成为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