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头动，龙身起

李爱红

秦皇岛人对于长城，有种特殊的情结，或许因为长城的东端起点、闻名天下的山海关“老龙头”在这里。当地人格外重视二月二这个节日，每年在老龙头附近都要举行盛大的庙会。而当地的长城保护工作也走在前头，起到了领头作用，秦皇岛在全国首创了长城保护员制度，在全省率先推出了长城保护地方性法规，全国知名长城专家董耀会也是从秦皇岛走出的。

龙头动，龙身起。这给人以希望的力量，绝非哪一支队伍单打独斗的结果，而是政府、民间、社会各界多种力量的共同凝结。

像乔国华那样的老人

4月的秦皇岛，天还很凉，但山上的杏花已经开了。我驱车前往抚宁区大新寨镇界岭口村，去采访界岭口的首批长城保护员乔国华——一位对长城殷殷守护15年的农民。

一路上，踏着晨曦，迎着朝阳，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位于抚宁区与青龙满族自治县交界的界岭口村。这个已被列入中央财政支持范围的中国传统村落，就在大山脚下，抬头仰望，山峦之上的长城，蜿蜿蜒蜒，犹如卧龙，甚是雄伟。

此时，乔国华大哥已站在村口，热情地迎接我们。他穿着印有“抚宁区长城保护员”字样的暗绿色制服，头发已经斑白，常年在风吹日晒下巡查长城，给乔大哥留下了古铜色的肤色，精神矍铄的样子，让人根本想象不到这是一位已经62岁的老人。老人家热爱长城，义务守护界岭口长城，每隔几天就要巡查一遍，他说如果有几天没来，就感觉有什么事情没完成一样难受。“当长城保护员的唯一条件是热爱长城。我是界岭口村土生土长的，长城和我们的生产生活紧密相连，就像是家里人、家里事一样，可以说长城就是我们家的，我能不热爱吗？”乔国华认真地说。

他边走边给我们讲述着界岭口长城的历史。乔国华原为民办教师，有一定文化基础，爱看书。最主要的是，15个春夏秋冬对长城的守护，已让他对界岭口长城的每一寸土地都是那么熟悉，如数家珍般。

原来，这距抚宁区城北37公里处的界岭口，为喜峰口东，明初三十二关之一，后来它与古北口、黄崖关、喜峰口、冷口同为蓟镇长城重要隘口，具有“外控辽左、内护京陵”的战略地位。

界岭口有洋河东源支流流过，涧谷两侧山势陡峻，东峰海拔445米，西峰海拔342米，长城扶摇直上。在东、西两个就近的制高点上，各修了一座形体巨大、结构独特、平面呈扇面形的墩台，当地称为“金台”“银台”。墩台以下长城分为两支，至山下河边与南北向城墙连接，构成两个三角形的围城，称东、西月城。依东边山势而建的小城被称作东月城，如今保存较好。河对面西山上曾建有和东月城相似的西月城，如今仅留有遗址。两月城之间设关。关为明洪武十三年（1381年）创建， 弘治十三年（1500年）重修。关边有关城，“高三丈五尺（约11.6米），周三百七十五丈四尺（约1238米），西门有楼，外有瓮城”。界岭口关在喜峰口以东各关中规模最大。

在路上，乔大哥给我们讲了一个他巡查长城的事情：“去年春天，有村民给我打电话说，山上有人背走一块长城砖，我当即放下活计寻上山来，找到这个年轻人，向他宣讲《长城保护条例》，并告诉他，可以不罚钱，但是必须把长城砖放回原地。”说起这件事，乔国华至今都忿忿不平。他希望有关部门进一步加大保护长城的力度，更希望所有到长城沿线游玩的游客能够遵守《长城保护条例》，不要随意喷涂刻字破坏长城。

说着说着我们爬到山巅，环顾四野，映入眼帘的就是乔大哥介绍的东、西月城，虽然已是残垣断壁，但依旧雄伟。在长城的一处“九道楼”细看，古城墙上竟然看到刻字。乔大哥介绍说在抗战年间，国民党军队曾在此地与日本侵略者浴血奋战数日，这些字就是当时的抗日将士所留。“真应该把这里建设成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好让人们记住那段受日本侵略的历史，更好地爱护长城。”乔国华深情地说。

我细细地观察这个敌楼，此楼为两层，下层四周开有箭窗。

我们顺着窄窄的敌楼石梯，爬到顶楼上面。伫立，凝望四周，长城犹如一条巨龙，蜿蜒盘旋在苍茫大山之中，淹没在深深的蒿草里，也淹没在历史的长卷中。凭古怀幽，昔日古战场的金戈铁马，仿佛就在我眼前。我手摸着那风霜雪雨在城砖上留下的坑坑洼洼的痕迹，不禁感慨万千，如今，长城已与埃及的金字塔，古罗马的斗兽场，意大利的比萨斜塔等同被誉为世界七大奇迹，更需要我们后人好好保护！

抚宁区首创长城保护员制度

可喜的是，在采访中我了解到，长城保护意识在人们心中开始萌芽、生根，已经有像乔国华这样的长城义务守护者，不断宣传长城的意义，真是让人欣慰！乔大哥说，这些年抚宁区已经设立了26位长城保护员，并签订责任状，制定了半年考核制度。现在抚宁区文管所已在乔国华的住处所在地设立“长城保护工作站”并正式挂牌。

长城保护员这一行之有效的制度，正是秦皇岛市抚宁区首创的。

说起抚宁区的长城保护工作，由来已久。早在1978年，抚宁县文教局就组织人员对县内长城进行了普查。1980年6月，长城沿线的唐山、承德地区所属市县在青龙满族自治县召开联合保护长城会议。抚宁县由主管副县长带队参加。会后，县政府和长城沿线公社与25个大队签订保护责任书，长城沿线由部分生产队采用“计工分”的方式鼓励村民看护长城，初步成立了长城保护组织。

1981年6月，唐山、承德两地区在抚宁县召开长城联防第二次例会。竭家沟大队书记作了《我们是怎样保护长城的》的汇报。

那段时间，抚宁县长城沿线各村镇广泛开展群众宣教工作，竖立长城保护标志，制定乡规民约，书写保护长城标语，张贴省《关于保护长城的布告》，嚴肃处理破坏长城事件，逐步形成了“护城光荣，毁城可耻，热爱长城，保护长城”的新风气。

但是，上世纪80年代初农村实行经济体制改革后，生产队解体，“工分制”随之逐渐废除，农民看护长城的积极性也大为减退。长城保护管理又一次出现了“空档”。

进入上世纪90年代，长城保护得到了县委、县政府的高度重视，要求长城沿线各乡镇分段负责，任务落实到村，并在长城边竖立水泥界桩30根。县文物管理部门印发致长城沿线中、小学生公开信50余封，向中、小学生宣传热爱长城，保护长城，并劝阻家长不要拆毁长城砖石。1992年10月，在长城沿线各村放映《中国万里长城》影片，观众达5万人。但还有一些人继续拆毁长城墙体，将长城砖运回家垒墙、盖房、垒猪圈，还有些人在长城上拆砖翻蝎子，有些放羊的村民用长城敌楼圈羊。

为了使万里长城不毁灭在我们这几代人的手中，在时任县财政局长李占义同志和县诸多有识之士大力倡导下，2002年，县文物管理所在长城重要塞口明显位置处，竖立保护标志12个。2003年，抚宁县成立了长城保护与开发利用领导小组，组长由时任县长刘晓平同志担任，统一领导和协调全县境内长城保护与开发利用工作。台营、大新寨、石门寨、驻操营4镇也相应成立领导机构。同时长城沿线各村庄也成立文物保护小组53个，组长由村党支部书记担任。建立了三位一体的长城保护员队伍，县文化局从中精心挑选聘任18名热爱长城的群众为长城专职保护员，承担起保护长城的责任，从而成立了真正意义上的长城保护组织，县财政拨专款3万元作为长城保护经费，并纳入县财政预算。

2004年3月，县文化局召开全县“长城保护员聘任暨上岗培训会议”，对18名长城保护员及各乡镇文化站站长进行学习培训，并颁发聘任证书、签订责任状。同年12月，对全县18名义务长城保护员进行全年工作考评。12月26日，在县文化局召开全县文物工作表彰大会，会上对张鹤珊、张凤阁、孙振元、竭强4名文物工作先進个人进行表彰。

全县长城保护队伍建立和运行一年来，县文物管理所根据实际情况又制定了各种规章、文保员考核标准、文保员管理办法和委托执法规定等一系列制度，进一步完善文物保护中的不足。2006年2月1日，国务院法制办公室教科文卫法规司研究员张桂英同省文物局、市文物局一行13人来到抚宁县，就国务院即将颁布的《长城保护条例》（讨论稿）进行调研，座谈会中认真听取了抚宁县在长城保护工作中所采取的具体措施和建议，充分肯定了抚宁县成立长城保护组织的必要性和聘任长城保护员的一系列做法。抚宁县的长城保护员制度在全国尚属首例，开启了全国长城保护的先河，得到了国家、省、市领导的充分肯定。2006年，长城保护员制度被写入了国务院颁布的《长城保护条例》。2007年6月，张鹤珊、孙振元两位文物保护员被评为“中国十大文化遗产保护员”并出席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的“中国文化遗产保护及表彰会”。

社会力量、政府力量形成保护长城的合力

作为世界上体量、规模最大的线性文化遗产，长城的保护如果没有社会力量的参与，其困难可想而知。自从建立了长城保护员制度，这些身为农民的兼职长城保护员，一直在长城保护、修缮及开发中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

比如去年3月，抚宁区罗汉洞段长城保护修缮工程开工，修缮期间，长城保护员程占红、刘发、张新民三位同志一直随着工程进展，时时保护和收集长城上遗留下来的文物，共收集长城文字砖、异形建筑构件、铁箭头和守护长城时遗留下来的用品、用具等300余件，为研究长城建筑和长城戍边文化提供了有力的实物证据。

此外，河北省文物局设在抚宁区的安防监控工程开始推进，抚宁区箭杆岭长城18号、26号敌楼的安防监控工程于2017年7月15日正式开工。抚宁区文物管理所积极配合、协调镇村，组织以长城保护员余庆军、张凤阁、乔国华、罗文峰为主的力量，全力支持和配合施工单位。截至2017年11月底已完成预埋基础、立杆等基础工程。

诚如秦皇岛市长城学会会长郝三进所言，这些年来，社会力量和政府管理，已经形成了相互结合、互相补充、谁也离不开谁的局面，这些力量拧成一股绳，共同守护我们伟大的长城。

放眼秦皇岛全市来说，也是这样。秦皇岛市文物管理局非常重视境内的长城保护，早在 1997年至1999年，已对境内的长城进行了摸底调查，2002年6月出版了65万字的《秦皇岛长城》，较为系统地掌握了全市长城资源情况。2006年，作为河北明长城资源调查试点地区，河北省长城资源调查队采用现代科技手段，对秦皇岛市境内的明长城开展了全面调查、测绘工作，掌握了完整、规范的长城资源数据。

秦皇岛长城东起山海关老龙头入海石城，西至青龙县城子岭口，经山海关区、抚宁区、卢龙县、青龙满族自治县，全长223.1千米，有单体建筑905座，关堡62座，其中，敌台565座，马面224座，烽火台107座。此外，还发现了北朝长城21.1千米。

市文物管理局划定了长城保护范围和建设控制地带，全市已竖立长城保护标志80处，建立长城记录档案6处，长城保护管理机构11个，并出台了《秦皇岛市长城保护条例》，在全省率先对长城保护设立了地方性法规。

“十二五”期间，秦皇岛长城保护项目被列入省“十二五”文物保护项目库。山海关长城、板厂峪长城、罗汉洞长城、界岭口关城、卢龙桃林口长城、青龙花场峪长城等长城保护维修项目先后在国家文物局立项。

在宣传方面，秦皇岛市也不断出大招。早在1991年，山海关长城博物馆就建成并对外开放，与北京八达岭长城博物馆、嘉峪关长城博物馆并称为我国三大长城主题博物馆。此外，从1991年开始，秦皇岛市共举办了6届山海关国际长城节。2014年，为纪念邓小平、习仲勋提出“爱我中华、修我长城”30周年，全市开展了“感恩上海、携手长城”等活动，极大地提升了秦皇岛市长城的知名度和美誉度。

同时，秦皇岛市在保护的基础上，积极推进长城的合理利用，依托长城，先后建成了山海关古城、董家口、板厂峪等长城景区，年接待中外游客近千万人次。并依托长城资源，建立文化产业带，形成了山海关长城文化产业园区，2012年山海关长城文化产业园区荣获河北省“十大文化产业集聚区”称号。板厂峪景区依托板厂峪长城及长城窑址群，谋划了板厂峪长城大遗址公园建设。卢龙县依托桃林口长城，正在建设桃林口景区。总之，长城资源的合理开发取得了良好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为长城的有效保护和沿线经济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