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馆藏东巴经典编目举要》的编纂背景及其价值意义
2018-07-30白庚胜
[摘要]2012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世界记忆遗产-东巴经典传承体系数字化国际共享平台建设研究” 对进一步抢救、保护、传承、利用东巴经典及其纳西族文化具有极其重要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价值,尤其具有人文与科技相结合、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优秀传统文化的探索性、学术性意义。其中的科学采集、释读、编目,当是实现建立东巴经典传承体系数字化国际共享平台课题目标的基础性、基本性工作。没有它,便没有中后期的东巴经典数字化加工、检索与网络传播,东巴经典数字化国际共享平台的建设运行,以及东巴经典数据库与知识库的建库、管理及利用。《国际馆藏东巴经典举要》作为该课题重要的基础性研究成果之一,对其编撰背景的回顾和价值意义的阐释,对进一步推进纳西学研究具有深远的意义。
[关键词]《国际馆藏东巴经典编目举要》;纳西学;价值
中图分类号:G256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9391(2018)03-0010-06
由北京信息科技大学作为责任单位、徐小力教授为首席专家主持的“‘世界记忆遗产东巴经典传承体系数字化国际共享平台建设研究”课题,于2012年被列为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并在其后连续两次得到资金追加支持。笔者参与了此项工程动议、规划到实施的全过程, 并任该项目第二课题组组长,负责东巴经典的释读、翻译与编目整理,同时负责对第一课题组有关信息采集释读部分的总统稿、总审定,最终编著成《国际馆藏东巴经典编目举要》一书。本文就该书的编纂背景做一概述并对编著该书的必要性及其意义进行阐释,以期进一步推进纳西学研究。
一、《国际馆藏东巴经典编目举要》编纂的历史文化背景
东巴经典是纳西文化的百科全书,而纳西文化的主体乃是作为我国56个民族之一的纳西族。
纳西族古称“摩挲”“麼些”等,最早见载于晋代常璩所著《华阳国志》,当属现今汉藏语系藏缅语族祖先羌人后裔。目前,纳西族共有人口30余萬,分布在云南、四川、西藏交界地区,并以云南省丽江市、迪庆州为中心,丽江古城区及玉龙纳西族自治县是纳西族最为集中的地方。纳西族下分纳西、纳日、阮可、纳亥、摩里摩挲等几个支系。其中,以纳西支系人口最多、社会发展水平较高;纳日又称纳汝、纳,他称摩梭,环泸沽湖而居;阮可之意为江边人,专指分布在金沙江河谷地带的纳西人;纳亥又写作纳恒,世居迪庆高原东侧的香格里拉市(原中甸县)三坝、洛吉等地,该区域是东巴教及其东巴经典的发祥地。东巴经典主要保存于纳西、纳亥、阮可三个支系中,而纳日人主要传承达巴经典。
纳西族历史古老,直比氐羌。历史上不断迁徙,最后定居于汉、藏、白、彝几大民族之间,构筑起主体鲜明、结构多元、层序分明、体系庞大的纳西文化大厦,并把它主要保存于东巴经典之中。
从地域性、支系性观之,纳西文化由白地型、永宁型、丽江型构成:白地型以纳亥文化为主干,掺杂有阮可文化。它以东巴文化为主干,受藏传佛教及藏文化的一定影响;永宁型即纳日型文化,以达巴教及其文化为核心,拥有母系社会及阿注走访婚两大文化遗产,受藏传佛教及藏文化影响显著;丽江型以本民族传统文化为基础,广泛吸收有汉、藏、白,尤其是儒、释、道文化因素,并以丽江古城、十三大寺、丽江古乐等而闻名于世。纳西文化还按其社会特质被划分为民间文化、宗教文化、精英文化三个层次,前者指存在于全民族各支系的民俗文化,包括生产、生活、社会、制度各个方面;次者指包括萨尼崇拜及东巴教、达巴教等在内的宗教文化;末者指各地各支系土司及士子阶层中流行的精英文化。东巴经典属纳西族宗教文献,是东巴文化的主要载体,但依存于民间文化、点缀在精英文化边缘。
东巴文化是纳西族宗教东巴教的全部文化继承,因东巴教教主称“东巴什罗”、宗教职业者称“东巴”而得名。东巴之义为“智者”。东巴文化包括祭师、东巴、仪式、工艺、法器、服饰、歌舞、巫技、经典等门类。其中的东巴经典是东巴教经典的总称,用纳西族象形文字或部分音标文字哥巴文写成,计有1140多种,涉及哲学、宗教、语言、文字、天文、地理、社会、生态、习俗、法律、伦理、道德、文学、艺术等多个领域,已于2003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记忆遗产”名录。
东巴经典在历经近200年的浩劫之后目前尚有34000多册收藏于全球相关机构及个人手中。这种收藏最早开始于19世纪中叶。1867年,由法国传教士德斯古丁斯(PereDesgodins)从云南寄回巴黎的11页本《高勒趣赎魂》是其标志。数年后,英国人吉尔(W.Jili)上尉与梅斯内(Mesney)又将两本东巴经典分别寄往梅斯内在泽西的家及大英博物馆,扩充了其收藏规模;1922年,英国曼彻斯特约翰·芮兰兹图书馆从爱丁堡植物学家福雷斯特(G·Forrest)处购得135本东巴经,居当时全世界东巴经收藏之最;1929年,英国外交部亦从我国腾越(云南腾冲)采购到55本用于求寿仪式的东巴经典,并经美国传教士安德鲁斯(An-drews)与一位东巴合作全部翻译成汉语、部分翻译成英语,终于向外界揭开东巴经典及其文化的神秘面纱。从1931年起,英国在新购125本东巴经并将它们与原有的55部一同送回大英博物馆、印度事务部加以收藏后停止其英译工作。与此同时,美国学者约瑟夫·洛克(J·F·ROCK)从1921年至1949年购买到8000多册东巴经典,并将它们先后赠送或出售给欧美各国图书馆、研究机构与个人收藏者。他的有关收藏还有近2000种毁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日军炮火及他1949年撤离中国大陆时的兵燹之中。收藏于意大利东方研究所的500多部东巴经典原本照像复制本,便是洛克当年的馈赠品;联邦德国国家图书馆所藏1700多部东巴经典也出自洛克。另一位美国学者昆亭·罗斯福(Rooseveldt)亦在此方面贡献卓著。他于1944年在丽江收集到1861部东巴经后,将其中的1073部出售给美国国会图书馆、把88部卖给哈佛大学燕京学社。
在我国,由于受西方国家对云南边地进行殖民地争夺及文化侵略的刺激,从20世纪初期便有一批学者呼吁学界及早抢救保护东巴经典。最早投入此项工作的有纳西族学者杨仲鸿、周汝诚、方国瑜等,更有陶云逵、李霖灿、万斯年诸内地专家于抗战期间接踵其后。新中国成立后,和志武、和发源、宋兆麟、周霖、李即善、和尚礼、朱宝田等投入于其中,中央民族考察团云南省分团丽江工作队、中央民族学院(大学)、云南博物馆、国家博物馆、丽江县文化馆、云南社科院东巴文化研究室(院)、中甸县三坝乡文化站等更成为其中流砥柱,使我国分别保存于北京、台北、南京、云南昆明、丽江、迪庆的东巴经典数量最丰、内容最全、品类最好,独冠全球。目前,东巴经典馆藏已达30000余册。
大规模的收集收藏促成了东巴经典及其文化研究渐成气候,并集中在翻译、编目、研究三大领域,其成果丰硕。其中,翻译分为纳译汉、纳译英、汉译外、外译外四类;编目有中文编目、外文编目两类;在研究方面包括东巴教及其祭师、仪式、辞书、文献、文学、艺术、哲学、天文、占卜、语言、文字等方面。三大领域的具体情况如下:
(一)翻译
东巴经典汉译与外译始于1930年前后,主持者为美国在丽江的传教士安德鲁斯(Andrews)。纳译汉东巴经典工作起始于陶云逵于1937年发表的《么些族之羊骨卜及贝巴卜》,并以李霖灿《么些经典译注九种》、丽江县文化馆《崇般图》等23部石印本、云南社会科学院东巴研究院《纳西东巴古籍译注全集》100卷、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人类学研究所与云南社会科学院《哈佛燕京学社藏纳西东巴经书》,以及赵银棠、和志武、戈阿干、木丽春等纳西族学者的东巴文学作品系列翻译等最为著名。
(二)编目
东巴经典编目工作在国外于1962年1月至10月启动,主持人为洛克,地点为西德。此项工作得到西德梵文学者雅纳特的全力帮助。他们将收藏于西德国家图书馆的527部东巴经典悉数编纂成《德国东方手稿目录》,其中的第七套《纳西手写本目录》一至八卷业已正式出版。继之,美国国会图书馆、哈佛大学燕京学社,英國国家图书馆、曼彻斯特大学芮兰兹图书馆,瑞典国家世界文化博物馆,法国国家图书馆、远东学院、吉美特博物馆、巴黎语言文化大学,德国国家图书馆,以及我国国家图书馆、国家博物馆、中央民族大学图书馆、台北故宫博物院、南京博物院、云南民族大学图书馆、云南省图书馆、云南民族博物馆、云南社会科学院丽江东巴文化研究院、云南迪庆州三坝乡文化站等都对各自收藏的东巴经典作了各具特色的编目,已出版的有《中国少数民族古籍总目提要·纳西族卷》。
(三)研究
东巴经典及其文化的研究亦起步于法国,拉卡珀里尔(Terriem de Lacouperie)发表于1885年的《西藏境内及周边的文字起源》为其代表作。作者在介绍德斯古丁斯带入欧洲的第一本东巴经典时明确指出:这是么些人(纳西族)的象形文字手稿。继之,巴克(J·Bacot)历经1907年、1909年两次在纳西族地区的实地考察后于1913年出版《么些研究》一书,从纳西族地区的历史、地理、语言到习俗、宗教,尤其是对370多个纳西象形文字进行了成功释读。东巴经典及其文化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10个方面:
1.辞书编纂
国际纳西学热点之一是辞书编纂。它在国外有约瑟夫·洛克的《纳西——英语百科词典》(上、下卷),以及西德学者雅纳特(K·L·Janert)的《纳西语——英语翻译》等。在国内,则先后有杨仲鸿的《么些文多巴字及哥巴文汉字译字典》、张琨的《阅读么些图经手册》《么些标言文字字典》、方国瑜的《纳西象形文字谱》、闻宥的《么些标音文字字典》、李国文的《东巴文化辞典》等问世,为学界提供了很好的学术工具。
2.“祭师”研究
东巴是东巴教的祭师,也是东巴文化的主体,最早对其作研究的是洛克。其对象为纳西族支系纳日人巫师“吕波”与纳西人巫师“萨尼”。他(她)虽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东巴”,但因为有的东巴同时兼为“吕波”或“萨尼”、东巴教一般被定性为巫教、东巴往往被称为巫师,对他们的研究无疑有助于深化对东巴的认识。洛克之后,英国学者安东尼·杰克逊(A·Jackson)、日本学者荒屋丰、丸山宏也对此各有涉足,如《么些族仪式用书、目录书及占卜书的作者们》(杰克逊),从对东巴作为东巴经典作者的角度入题,而《“翻译者”巫师之地位》(荒屋丰)关注的是巫师“东巴”“达巴”作为人神之间的“翻译者”的角色转换及地位,《纳西族民俗宗教诸问题》(丸山宏)则把道士、“桑尼”“东巴”放在同一层次上考察其作用、地位、关系,其意义不言自明。
3.东巴教研究
将东巴教作为一种宗教形态进行认识与把握,一直为纳西学,尤其是东巴文化研究者所热衷。如,洛克所著《献给中国西藏边陲纳西人的萨满教》、杰克逊所著《纳西宗教》、孟彻理所著《纳西宗教概说》、郭大烈所著《东巴教的流派和现状》都是扛鼎之作。
4.仪式研究
纳西族东巴教有众多的仪式,而且其规模有大小之分、黑白之别,一个个仪式便是东巴教及其文化的一个个子系统。要对东巴经典及其文化作整体或分体研究、对分体间关系作把握,绝对离不开对仪式的研究。因此,洛克自己就先后研究过祭署(那伽)、祭天、开路、祭武士、驱鬼、“杀魂”等仪式,并发表有大量专门性文章。进入20世纪下半叶以来,英国学者杰克逊与美国学者赵省华亦对此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而且前者关心仪式结构、后者热衷仪式中的两性角色转变,大大深化了洛克的理论。
5.文献研究
东巴经典的文献研究分内容研究与形式研究。前者重于价值意义发现与阐释,后者则以其本体的形制、数量、分类、审美、书写为中心。洛克的《纳西文献研究》是内容研究的力作:其第一部分为《东巴什罗的诞生和来历》,第二部分为有《纳西的“恒日屏”(神路图)》、《纳西巫师占卜书“左拉”的起源》、《江边纳西人“日喜”和他们的宗教文献》、《美国地理学会所藏尼古斯么些手稿》等十几种。傅懋勣的《丽江么些象形文〈古事记〉研究》、《纳西族图画文字〈白蝙蝠取经记〉研究》成就斐然。美籍德国人劳佛的《论纳西文字本》、闻宥的《论么些写本之形式》则在本体研究中令人耳目一新。
6.语言文字研究
虽然西方学者也有诸如拉卡珀里尔定性东巴文为“象形文”之论,也有过洛克、杰克逊等关于纳西象形文字起源及象形文(东巴文)、标音文(哥巴文)起源孰先孰后之讨论,但东方学者在此方面研究优势明显。这从日本学者山田胜美1957年出版《曾有过生命的绘画文字世界》、西田龙雄1966年出版《活着的象形文字——纳西族的文化》,诹访哲朗长期参与到有关研究的情况就可见一斑。我国学者在此方面更是独执牛耳,代表性成果有《么些文字》(章太炎)、《么些研究论文集》(李霖灿)、《纳西象形文字谱》(方国瑜)、《么些象形文字之初步研究》(闻宥)、《纳西族图画文字和象形文字的区别》(傅懋勣)、《从么些文看甲骨文》(董卓宾)、《音字汇编》(和仲恒)、《音字形字对照表》(和泗泉)、《“古”之本义为“苦”说——汉字甲骨文、金文、篆文与纳西族象形文字》(方国瑜)、《纳西族东巴经语文试析》(和志武)、《东巴古籍的整理与研究》(萧霁弘)、《纳西族象形文字的分布与传播问题新探》(朱寶田)、《汉古文字与纳西东巴文字比较研究》(王元鹿)、《东巴汉形声字的类别和性质》(喻遂生)等,涉及到东巴象形文字产生、演变,以及结构特点、类别、性质、传播诸问题。
7.社会历史研究
借助东巴经典研究纳西族社会历史,一直是东巴文化研究的重中之重,并已成果累累。它在法国学者沙畹始开其路以来,已有考狄(Henri Cordier)的《么些族》,洛克的《中国西南的古纳王国》《中国西藏边疆纳西人的生活与文化》,以及顾彼得(Peter Goullart)的《被遗忘的王国》,列舍托夫(A·M·Reshetor)的《纳西人的母系组织》、普鲁纳尔的《纳西象形文所反映的亲属制度》、杰克逊的《人的血统、乱伦和儿子的命名》《洪水、繁殖和享受》、孟彻理的《骨与肉:纳西宗教中的亲属关系和宇宙论》、诹访哲郎的《中国西南纳西族的农耕民性与畜牧民性》,中国学者吴泽霖的《么些人之社会组织与宗教信仰》、和志武、郭大烈的《纳西族史》、赵心愚的《纳西族藏族关系史》、杨福泉的《纳西族藏族历史关系研究》、施传刚的《追求和谐——摩梭性伙伴关系的家庭结构组织》、蔡华的《一个既无丈夫亦无父亲的社会——中国的纳人》、周华山的《无父无夫的国度?》等先后问世。此外,赵省华的《纳西族的殉情、宗教仪式和两性社会角色的转变》、苏珊(susanne)的《母系家庭结构功能研究》也是此方面的优秀成果。
8.精神信仰研究
这方面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对东巴教自然崇拜、灵魂崇拜、巫术崇拜、英雄崇拜、祖先崇拜的分析认知上,并对纳西族的自然观、社会观、人生观、审美观等作价值判断。孟彻理的《纳西族的宇宙哲学和宇宙志》,以及日本学者诹访哲郎的《黑白的对立统一》、斋滕达次郎的《纳西族的超度观》,意大利学者阿丽娜关于反映人与自然关系之大型东巴教仪式“祭署”的研究便属其例。但是,其集大成者当推中国学者伍雄武编《纳西族哲学思想史论集》、李国文所著《东巴文化与纳西族哲学》,以及李例芬的《东巴文化中的哲学理念》《纳西族自然史观》《人、心灵、与自然的呼应》《从东巴文化看辨法的原初形态》等系列文章。
9.文学艺术
对此,神话、舞蹈、音乐、绘画几个方面的研究最为集中、醒目。如洛克的《开美久命金的爱情故事》《东巴什罗的诞生和来历》《纳西文献中的洪水故事》,杰克逊的《论纳西族的一个民间故事》等,既是翻译、介绍,又是很好的点评、研究。日本学者伊滕清司的《日本神话与中国神话》一书对纳西族神话与中原神话、楚神话、日本神话作了系统研究、且十分深入;君岛久子的《纳西族的传说及其资料》、诹访哲郎的《纳西族神话中创世过程的重复性及各创世主题谱系》、斋滕达次郎的《纳西族东巴教神话与蒙古族叙事诗》、村井幸信的《出现于纳西族神话传承中的鸡之作用》、《纳西族的龙传说》也别开生面、鲜活灵动。一般讲,中国学者的有关研究大多关注于《创世纪》《黑白战争》《鲁般鲁饶》三大史诗及洪水神话等的母题、主题、人物形象、结构、社会价值及其比较,且以单篇论文居多,李霖灿、孝子贤、林向萧、何密、王震、和钟华、和志武、杨世光等无不如此,只有白庚胜著《东巴神话象征论》《中国云南纳西族的色彩文化》《东巴神话研究》《纳西族象形文史诗〈黑白战争〉研究》属于专著。对东巴舞蹈的研究,聚焦于对东巴经《舞蹈的起源》《东巴舞谱》的全面系统梳理、阐释、乃至复原,《纳西族古代舞蹈与东巴跳神经书》与《纳西族古代舞蹈与舞谱》(和发源、杨德鋆)、《东巴神系与东巴舞谱》(戈阿干)、《中国纳西族东巴舞谱研究》(申明淑)便是他(她)们的杰作。东巴音乐研究最早成果为杨德鋆的《东巴音乐述略》,但不久即继英籍美国学者李海伦、加拿大学者卓罗文(Normean S﹒Track)之后由和云峰后来者居上,完成并出版了《纳西族音乐史》及大量专题论文,成为其重镇。东巴绘画艺术从20世纪80年代起就引起学界关注,兰伟的《东巴画的种类及其特色》、《东巴画与东巴文的关系》与和志武的《祭风仪式及木牌画谱》是其标志性成果。此后,一个以王荣昌、张春和、兰碧英、许正强、赵有恒、赵琦、张云岭、戈阿干等为代表的东巴书画派卓然而立,以徐晴、杨林军为代表的东巴绘画艺术研究团体亦于本世纪初亮丽登场并出版了《纳西族东巴画概论》。近来,东巴艺术研究已扩及至对古籍装帧艺术等的研究,出版有徐丽华的《东巴古籍艺术》。西方学者伍德沃德(woodward)则致力于从原始艺术和形象化艺术角度研究纳西象形文字,视之为“形象化语言艺术”。
10.其他研究
随着纳西学渐成显学,有关东巴经典及其文化的研究领域不断扩大,政治学、生态学、环境学、建筑学、医药学、天文学、民俗学、预测学、人类学、文化遗产学、教育学、影视学等都纷至沓来、成果频出。其学术理念之新颖、视野之开阔、认知方法之多样、技术装备之强大、理论性研究与应用性研究结合之好,都令人振奋。
二、编著《国际东巴经典馆藏举要》的必要性及其意义
我们之所以在百余年东巴经典及其文化乃至纳西学研究背景下作出编著《国际馆藏东巴经典编目举要》的选择及积极应对,大致出于以下这些社会、历史和东巴文化自身的原因:
20世纪上半叶的殖民地瓜分及两次世界大战,使中国及其纳西族地区历经灾难、纳西族东巴文化饱受磨难。在法、英、德、美、意、荷等国对云南的觊觎与争夺中,纳西族地区因其丰富的自然资源与文化资源曾经遭受到这些帝国主义国家的关注。从而,这些国家对纳西族及其地区的侵略直接表现为军人、科学家、探险家、传教士、学者等的相继涌入及掠夺,使国际纳西学长期带有殖民主义的阴影,以致大量的、优质的东巴经典以及其它文物流失海外、或被战火所吞噬,纳西学研究中心也长期在西方。而今天,随着中华民族早已获得独立解放、中国已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实体、我国的国际文化影响力正在不断增强,纳西学中心逐渐回到它的祖国、以实现包括东巴经典在内的文化主权回归不仅十分迫切,而且已经初具条件,急需采取有效的学术行动,确保国家文化安全。
20世纪下半叶,由于我国国内最重要、最紧迫者莫过于政治革命、经济建设,而且期间也曾受到一些极左思潮的干扰,因而在随着被西方世界的“发现”而发现其价值意义,并已初具收藏、翻译、研究规模之后,东巴经典及其文化也曾饱受创伤,不仅东巴遭到批斗、经书受到没收与焚烧、仪式被禁绝、法器被销毁,而且其学术研究、交流亦被停止。在进入新时期后,它虽迎来了春天,但商品经济、城市化、全球化的撼动又使劫后残存的东巴经典纷纷进入市场血口,苟延残喘的老东巴屈指可数,年轻人热衷于进城打工赚钱而使其传承后继乏人,现代生产、生活、教育更令东巴文化面临着从活态变成死亡状态的危机。在此情况下,我们必须出于对中国历史负责、对人类文明负责的态度,利用传统与现代相结合、文化与高科技相结合、事业与产业相结合的方式改善东巴文化的存在、传播、利用、共享方式,以强化它的生命力,扩散它的影响力,而不是熟视无睹或无所作为任其消亡。
直至目前,东巴经典收藏于国内外十余个国家有关机构、部门及个人手中,呈分布离散、互相封闭、保存粗放,内容缺少翻译等状态,严重影响了国际纳西学进展,特别是在训诂学、版本学、文献学、修辞学等方面一直鲜少突破,其丰富内涵、精神实质、多重价值未得到充分揭示。在既困扰于自然阻隔又碍于国际知识产权,无法将之实物回归、全球性共享的条件下,作为东巴经典原产国,我们不能不负起大国责任另辟蹊径,求助于全新的传播技术,实现东巴经典收藏、传播、利用的国际大联合。
由于均是纸质、且年代久远,又处在空气污染日益严重的今天,东巴经典难以抗拒虫蛀鼠啃、酸风苦雨、辗转倒腾等侵害,极大地影响了它的寿命及真实性、全息性,急需依靠现代信息技术手段作东巴经典为本并结合以声音、图像、实景、实物、现场信息在内的立体全面保护,建立起网上博物馆、图书馆、知识库、信息庫,甚至体验馆,完成东巴经典和东巴文化保护传承的技术革命。
纳西文化尤其是东巴经典及其文化研究虽已取得辉煌成绩,并育成了国际纳西学、建立了国际纳西学学会,然而不可否认的是纳西学成果交流、信息沟通、人员来往、合作方式仍然比较传统老旧,从而大都速度慢、质量差、效率低、成本高,深受国际形势、国家间关系、各国国情,以及个人外语能力、人际关系制约,使纳西学特别是东巴经典及东巴文化研究的整体水平不高、不平衡状况长期存在。只有建立起国际共享平台,才能够促进东巴经典及其文化乃至纳西文化研究力量的大汇聚、研究成果的大交流、研究工作的大合作,加快国际纳西学学科建设提速,并扩充国际纳西学的规模,提升国际纳西学的共享水平。
至今虽有不少机构、部门的东巴经典收藏做过释读、注解、编目等尝试,但就其整体而言显得颇为散漫、芜杂、混乱、孤立,无从在共同的理念、认知、标准下共享。这既表现在语言、文字上,也表现在东巴经典本体、诵读东巴本身、有关依存背景、翻译编目等方面,使有关资料的能量释放难以最大化,闲置了绝无仅有的文化资源。这也亟待我们按文化人类学和信息技术的基本标准要求,创建一种科学、明晰、全面、统一的东巴经典编目规范。
三、余论
“‘世界记忆遗产东巴经典传承体系数字化共享平台建设研究”课题正是在文中所述的纳西族深厚历史文化背景之下立项实施的。它对进一步抢救、保护、传承、利用东巴经典及其纳西族文化具有极其重要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价值,尤其具有人文与科技相结合、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优秀传统文化的探索性、学术性意义。其中的科学采集、释读、编目,当是实现建立东巴经典传承体系数字化国际共享平台课题目标的基础性、基本性工作。没有它,便没有中后期的东巴经典数字化加工、检索与网络传播,东巴经典数字化国际共享平台的建设运行,以及东巴经典数据库与知识库的建库、管理及利用。因此,《国际馆藏东巴经典编目举要》之于“‘世界记忆遗产东巴经典传承体系数字化共享平台建设研究”的意义不言而喻。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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