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藤椅，一张棕绷，日子平淡而真实

记者 丁云

桃花坞公交站旁。天气晴好的上午，一眼看到几个藤椅叠放在那儿。大阳伞下，七十多岁的毛国新坐着，弯腰低头穿梭手中的藤条，一旁的收音机里正唱着越剧。他是顶呱呱的穿棕绷和制藤椅的老师傅，做了50年。

而和老师傅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发现许多看似显而易见的事儿，其实也没那么简单。

老师傅毛国新的手艺不是盖的

一把藤椅好乘凉

说藤椅，想起小时候看到卖藤椅的人。一人骑一辆自行车，后面十几个藤椅像孔雀开屏一样绑着，现在偶尔还有人用板车推，也是一绑好多。毛国新说，那些大多来自浙江诸暨。没苏州人活做得细。

过去家家都有藤椅，尤其盛夏乘风凉时，藤椅轻便又舒适。四只脚是竹子，扶手用柳条，其余面上用细藤条。“做时先搭出一个框架，竹子经火熏弯曲制成椅腿，再搭出座位的架子。”编藤椅很费功夫。藤条边浸泡在水桶里，稍微柔软一些时，一根一根地上。编时靠手感，松紧度要把握。藤条结束后要打结，这种平结不会松，时间长了还越收越紧。

普通藤椅的尺寸从8寸到11寸，加大定制有12寸。藤条产自印度尼西亚。这么一说，确实东南亚风格的家具中，有大量藤的元素，扑面而来的清新活力，和藤家具特有的细腻。毛国新也制作过大量藤塌、贵妃床、沙发茶几套件、摇椅之类的藤制家具，通过藤条色彩的变化，编制出格纹，看他留存的资料，都是非常好看的。

爱惜着使用，每隔7-10天用湿润的软布擦拭一下，让藤椅吃点水头，至少可以使用30年以上，那时也会产生包浆，颜色往红里靠。

一只棕绷睡得香

毛国新更早的看家本领其实是制作棕绷。到底什么样的棕绷能称之为好，遇见老把式自然要请教一下。

网上有种说法，看框架上打孔数量，越多越好，这样才编得密实。但老师傅说，不对，棕绷的质量，看棕网的疏密程度。

木架如果够宽、够厚，穿孔打得密一点、多一点也不要紧，木架如果窄、薄，比如4公分，一般都在5公分，这时穿孔只能打少点，孔打大些，原本一个洞眼12毫米，现在打到13-14毫米，一个洞眼原本放10根粽，现在放12-14根，棕网密度就提高了。

“现在穿棕绷，一般横着打30个眼，竖着38个眼。”毛国新说，一般10根棕线一穿，横竖都是10根，等于一个洞眼有20根；加上还有底线，棕绷一般都2层托底，各3根斜穿，就是6根，等于一个洞眼共穿26根粽。“如果木架不牢，洞眼过密，会拉豁掉、绷忒，那么这只棕绷就没用了。”

当然，斜穿是密些。过去结婚定做新棕绷，都是斜穿，新制时中间有撑头支着。但旧棕绷松了要去紧一紧，无法用撑头，一般只能直穿。“但是，”毛国新又说，“棕线有粗细之分，现在浙江棕线比江西粗，1根顶2根有余，用得料多，做出来也密实啊。”棕绷怎么修才好，还得师傅现场判断。

棕线此前来自浙江天台地区，但摇线收入低，后来转向了四川、福建、江西上尧等地。木框架的材料大多使用进口的柳桉木，也是要摆上半年到一年，等待木料干透，否则做出来的会翘。

现在市面上还流行棕垫，这玩意过去也有。从前穷人买不起棕绷，也买不起棉花胎，扒下棕树叶，用穿棕绷的粗线一片一片缝纫起来。现代的棕垫用机器压，总归会用到胶水，也就是要用到一些化学东西，肯定是没有全部使用自然材料的棕绷床环保、健康啦。

说起来，毛国新说，红木床架倒是应该放棕绷床的，条件好的人家用的是藤绷，即下面一层棕线，上面一层细藤，像藤席一样，夏天可以直接睡，不过价格比纯棕绷要高出不少。

棕绷、藤椅两个行当

藤与棕的特性很多相似，比如棕绷或藤椅都透气、环保，有适度弹性。

藤椅框架和不会松脱的藤结

毛国新说，过去河上的船与船快碰撞时，船上是甩一个棕球出来缓冲，两船就弹开了。棕绳不怕水，所以渔船上的用竹帘也用棕绳编，几十年不烂。

时间长了，藤椅和棕绷都会有些松懈。5-11月是重新置办、修理棕绷、藤椅的时节。一松懈，人坐着或躺着就会往中间窝，到了夏天真没法凑合。

而且毛国新也同时制作棕绷和藤椅，但老师傅讲，过去这是不搭界的两个行当。他因为机缘巧合，先后拜了两位师傅，最早在王天井巷学做棕绷。后来到浙江跑生意，学会了编藤椅。

从前打棕绷木架的木匠是独立的。棕绷木架要受力，做得蹩脚的话架子会翻，榫头也不是平面的。当然现在做棕绷木架的木匠也做其他，但这木架始终还得手工打，机器做不了。

穿棕绷非常费劲，毛国新年纪大了，穿不大动了，现在在桃花坞路上的家门口专心做藤椅。他共收了15个徒弟，除了一个开家具厂，其他人都放弃了。如果有棕绷生意来，他会介绍替他做棕绷架子的木匠，一晃几十年，他们也学会了这手艺。

现在还是有人家习惯用棕绷。线断了找人接，松了找人紧，底坏了找人换掉。但好的棕绷也会被修坏，毛国新说，他遇到很多，尤其有的人家本想找人紧一紧，却被拆了棕绷线换成尼龙线，届时到夏天不放棉花胎时，一方块一方块地，苏州人讲会“嵌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