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孤岛的鲸

张琼

每一年，鲸鱼们都会从北冰洋洄游到太平洋产籽，次年再回到北冰洋。而在迁徙的过程中，有一些鲸鱼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亡，它们庞大的尸体会沉入数千米深的大洋底部。在深海无光、高压、低温的条件下，鲸鱼的尸体需要15年才能够完全分解。但是在有机物极其匮乏的深海里，鲸鱼的尸体又为许多生物提供了丰富的营养，从而形成了一个独特的生态系统，这种伟大的现象被称为“鲸落”。在北太平洋深海中，至少有43个种类的12490个生物体是依靠鲸落生存的。

鲸落的整个过程分为四个阶段。

在鲸鱼死后沉入海底之前，会有一些海鸟从鲸鱼尸体上获取生存物质。跟随鲸鱼缓缓下落的大青鲨会以鲸鱼肉为食，饱餐几天。等到了海底86千米处的地方，大青鲨因为无法适应海底的低温，不得不放弃美食了。而这里也是鲸鱼最终休眠的场所——凯俞特深水区。从水面沉落海底的过程中，鲸尸至少喂养了200多张鱼口，大约消耗了15%的能量。接下来轮到了海底的生物，比如盲鳗、睡鲨和端足目动物，它们以鲸尸的柔软组织为食。尽管它们每天可以消耗40千克至60千克的物质，但是这个阶段会持续数十个月的时间。这个阶段是鲸落的第一个阶段，称之为“移动清道夫阶段”。

当这些大型生物离去之后，小型的无脊椎动物便会火速赶来享受属于它们的那部分美食。一些多毛类、甲壳类的生物甚至会把鲸尸当作新的生活环境，一边生活在此，一边啃食鲸尸。科学家在鲸落中发现了两个新的蠕虫品种——吃骨虫弗兰克普莱斯和吃骨虫罗宾普鲁姆斯科，它们是一种类似水纹形荧光棒的寄生生物，会在鲸尸的骨骼上产下上万只幼虫，而这些幼虫就在海洋中漂浮，直到下一次鲸落出现。这个阶段将会持续两年，是鲸落的第二个阶段，被称为“机会主义者阶段”。

当各种食肉者将鲸鱼的肉消耗完离去之后，鲸鱼的尸骨会迎来第三波腐蚀者。这时的鲸鱼只剩下了骨架，而此時才是鲸落展现它海洋生态系统价值的真正阶段。深海中的氧气极为稀薄，所以深海中诞生了大量的特殊厌氧细菌，它们巧妙地进入鲸骨深处，分解其中的脂类和油。它们使用的氧化剂是溶解在海中的硫酸盐，分解后会产生硫化氢，从而创造出类似于深海热泉口的富硫环境，化能自养的细菌便会从这些硫化氢中获得能量。鲸骨体型巨大，富含脂类，加上分解十分缓慢，所以一头大型鲸鱼的鲸骨可供上百种无脊椎动物生存五十年甚至一百年。这个阶段被称之为“化能合成阶段”。

在海洋中会有一些动物和海藻类的生物，紧紧地贴在礁石上，即便是强有力的海浪也无法将它们冲刷下去。在海底也有这样的生物存在，它们寄生的礁石就是鲸落。当残余在鲸落中的有机物质被消耗完之后，鲸骨的矿物遗骸就会作为礁岩，变成礁石生物们的聚居地。这个阶段是鲸落的最后一个阶段——“礁岩阶段”。

鲸落的整个过程会持续长达15年时间，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些研究者估计，在灰鲸的迁徙路线上，平均每8000平方千米就有一头灰鲸落入海底。

每个生命都有其存在的价值，不容亵渎。就像鲸鱼，即便死亡，也依然用它的身躯为那片它深爱着的海洋奉献着，直至变成一片绿洲。这是它们留给海洋最后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