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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鬼乡》中韩国“恨”文化的表达

2018-07-23朱丽阳

艺术科技 2018年12期

朱丽阳

摘 要:“恨”文化是朝鲜民族的一种集体的文化心理。受历史、地理、社会等不同因素影响而产生,并深深凝结在朝鲜人民的血脉中。电影作为意识形态的产物,自然也会受到“恨”文化的影响。本文就影片《鬼乡》这一慰安妇题材影片,从符号、女性形象、叙事结构三个角度来阐释民族之“恨”、家国之“痛”、人文之“情”,而这也对应了“恨”文化的“承受”“内化凝结”和“自我消解”的过程。对于“恨”文化的分析,能够对以《鬼乡》为例涉及韩国历史的电影有更深的理解。

关键词:电影;《鬼乡》;“恨文化”

0 引言

《鬼乡》这部讲述了慰安妇少女悲惨经历的电影一度被认为“题材敏感”“票房困难”,然而根据韩国电影振兴委员会统计,2016年2月24日《鬼乡》首映,影院上座率高达42.5%,至4月12日,影片共吸引358.21万人次观影,创下了多项票房纪录。这样一部小众的影片之所以能够成功,大抵是乘着“3.1节”韩国独立运动纪念日的东风,揭开了深藏在韩国民众内心惨痛的历史记忆和民族“恨”;再巧妙地借两个时代的溯洄,让两个时代的女性相遇并相互治愈,完成释“恨”;也让观众心中积郁许久的“恨”完成了一次释放。

1 “恨”文化的含义及起源

韩国总统金大中曾经说过:“照我看来,朝鲜文化已经成为一种‘恨文化……在整个历史过程中,我们一直生活在‘恨之中。”韩国人所说的“恨”与中文里的“憎恨、怨恨、仇恨”不同,这种“恨”更像是“憾”,是对历史长期积累下的痛苦所产生的悲愤和遗憾。而抒发“恨”不是为了挑起仇恨和斗争,而是克服内心的悲哀和激发一种奋发向上的积极情感。这种浸潤着韩民族心酸血泪的历史,饱含着韩民族社会、文化的独特心理,在《鬼乡》这部涉及民族屈辱历史,对现实产生映照的影片中处处显示出来。

2 惆怅悲情的民族之“恨”

1956年,帕索里尼在其著作《诗的电影》中曾旗帜鲜明地指出:“电影的代码化程度确实不高,但确实是一种代码化的语言。”符码深邃的意蕴则带来观影的无穷乐趣。事实上,在影片《鬼乡》中,符码的形式也是多样的。它可以通过镜头语言、具体的物象等象征来传达特定的朝鲜民族积郁已久的民族“恨”。

文化符号中的“恨”:文化意象是一种文化符号,具有相对稳定的文化内涵和独特的文化意义,成为文化身份认同的重要标志和象征物。影片《鬼乡》多次使用了蝴蝶、守护符、萨满祭祀以及盘索里的演唱等具有韩国特色的文化符号来呼唤朝鲜民族精神,激发观众的民族意识。

第一,少女的化身——蝴蝶。朝鲜民族受中国文化的影响,自古便对蝴蝶有着与众不同的情感。而蝴蝶在影片中则象征着受到屈辱的少女们。影片中第一次蝴蝶意象出现时,少女贞敏漫步在蜿蜒的归家小路上,白色蝴蝶是少女的象征,自由、纯洁。第二次出现是在1991年被强奸的少女恩京进入通灵状态时偶遇贞静,蝴蝶在此串起了两个不同时代受到屈辱女性的灵魂,通过蝴蝶的指引,恩京目击了1943年少女们的不幸。而影片中第三次蝴蝶的出现则是贞静和同伴们逃跑时,军官不小心将蝴蝶的翅膀扎破,此时的蝴蝶标本也是少女的化身。第四次蝴蝶是经过死灵祭的少女的灵魂,释放了自己的“恨”。化作千万只灵动的蝴蝶,回到魂牵梦绕的故土。蝴蝶在影片中是美好的,它是少女的象征,饱含少女的遗憾、思念和韩国人特有的“恨”。

第二,恨的凝聚——民族歌曲。影片中具有高度民族符号意义的音乐也发挥了释“恨”的功能,影片中有《归乎曲》《阿里郎》和盘索里说唱。《归乎曲》是朝鲜歌谣中“恨词”的代表性作品之一,歌词表达了离别和孤独之恨。而《阿里郎》原本只是一首借男女之恨表达个体生死别离、沉浮际遇等纤细而微妙情感的歌曲,在影片中也变成了表达民族“仇恨”和远离家乡的“恨”的歌曲。穿插在影片中的盘索里是一种叙述性的说唱艺术。饱受生活磨难的朝鲜平民在街头吟唱悲惨遭遇,以一种戏谑搞笑的语气唱出胸中的“恨”,让听者笑中饱含热泪。这种以调侃戏谑、插科打诨的方式讲述自己遭遇的“盘索里”说唱,运用在影片中,便是以一种韩国人传统的方式化解了“恨”。

3 不能承受的家国之“痛”

近代日本的侵略是韩国民众心中不能忘记的家国之“痛”。这种 “恨”凝聚在《鬼乡》中鲜活美丽的少女身上,影片中女性身体就隐喻着风雨飘零的国家。通过镜头展现的日本官兵对于少女的欺凌,既是对无辜的女性的哀叹,也是导演对于历史上家国之痛的书写。

3.1 辛酸苦楚的女性形象

英淑和恩京作为叙述故事的两个主要人物,英淑的妈妈死于生育,而英淑的妈妈一共生有6个孩子。在这样父系家长的家庭里,作为长女的英淑一直渴望可以坐火车去京城,摆脱家庭/男权社会对她的束缚。饱受摧残的英淑奶奶在晚年想要揭开这一段惨痛的历史遭遇,却遭到政府机关人员的戏谑。无辜女性遭遇了命运的摧残后,又经历了社会的漠视。

而恩京,一个出生于现代韩国的女性。父亲在与歹徒搏斗时去世,恩京受到歹徒的凌辱。这和多年以前被抓去做慰安妇的少女相似。她们都受到了来自强势力量的压迫,50年前的历史在韩国女性身上重演,只不过一个是冲过边疆防线的日军,另一个则是破门而入的强盗。

3.2 象征国家的女性身体

作为一部反映二战期间慰安妇不幸经历和家国之痛的电影,《鬼乡》在展现女性的身体时,导演赵廷来以一种客观的姿态,将其作为一种被残害的形象展现在观众面前。贞敏的身体被第一次践踏的时候,我们只看到贞敏的脸部特写,隐晦地展现这原本残暴的场面。并且影片中的女性身体也多是展现她们的后背。贞敏等人逃跑失败,日本军官逼迫她们脱掉衣服,少女后背上触目惊心的伤疤象征着同样伤痕累累的韩国。女性身体成为国家的象征性符码,是历史上朝鲜民族在战争中所受到的伤害的见证,诉说着作为女性,作为民族和国家难以承受的痛苦与“仇恨”。

4 化解仇恨的人文之“情”

朝鲜民族的“恨”必然要通过一些方式进行释放和化解。韩国学者金佑昌认为“朝鲜民族是在品尝恨,欣赏恨所带来的美”。韩国人的这种积郁多年的“恨”慢慢演化为一种舔舐伤口自怜自艾的矛盾心理。

巫俗祭祀就是一种萨满教仪式的演化,它能够使阴阳相隔的人沟通,化解灵魂心中的“恨”和对于这个世界的迷恋。借用“祭祀”仪式,在叙事上连接起两个时代遭受不同屈辱的女性,并通过巫俗音乐和舞蹈来抒发主角英淑奶奶的“恨”心理,另一方面,通过祭祀表达创作者对于日军罪行的宽恕,具有一种人文精神。

4.1 叙事的时空穿梭

影片的時间线横跨50年的历史,两代女性在遭受屈辱后,相互慰藉并化解了民族之“恨”。要使得这样一个复杂的故事叙事清晰,并且要化解观众心中的“国恨”。叙述上,导演通过巫俗祭祀这一极具韩国特色的仪式,作为降神巫这一极端化的体验使得恩京得以穿梭两个时空。一面是自身遭遇的讲述者。一面是1943年少女们遭遇不幸的旁观者。

时空穿梭的设定,使影片的叙事形成了内外两个叙事层次。内层是英淑的回忆,书写韩国人的“国恨”。外层叙事的当下时空,另一个叙事者恩京通过祭祀使得战死在韩国的日本士兵也被召唤在祭祀仪式中,这一场祭祀仪式也是对同样是受害者的无辜日本士兵的宽恕。就此,《鬼乡》以这种独具韩国特色的形式完成了一次集体的释“恨”。

4.2 温情的价值取向

影片的“恨”有两个层次,一个是作为朝鲜民族遭受的侵略所产生的国仇家恨,另外一个则是作为慰安妇的女孩子们所遭受的身体上的折磨和精神上的摧残所产生的个人之“恨”。这种“己恨”既有对于过去悲惨经历的伤痛,也有历史原因导致现在没有家庭、晚年不幸的悲痛。

而电影作为大众媒介,自然肩负着治愈观众的责任。而韩国电影通常都会采用“情”来治愈主人公的伤痛,不论是同题材电影《雪路》,还是韩剧中的惯用套路:带有过去的伤痛,难以和正常人一样生活的主人公被爱情或亲情治愈,得到幸福的生活。

电影《鬼乡》中通过“亲情”来治愈了内心负有“恨”的奶奶英淑。没有家庭的英淑奶奶与少女恩京相识,便有了一个情感意义上的家庭,恩京作为神降巫和奶奶的孙女,目睹了奶奶的不幸遭遇,在心灵上有了共鸣。在相处中给了奶奶温暖和爱,治愈了奶奶。

5 结语

本文从视听语言、女性形象和叙事模式三个方面对电影《鬼乡》中所体现的“恨”文化进行了梳理。可以说,电影是通过艺术的方式展现艺术家或者说公众的意识形态的,而《鬼乡》就是朝鲜民族“恨”文化的一个很好的体现,影片通过书写历史上的屈辱以及关注这些遭受不幸的弱势群体来展现“恨”——国恨和己恨,并以韩民族特有的行为方式,将仇恨内化成一种凄美温情的审美或者说审“恨”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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