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重阉割的民族
2018-07-23邹梦云
摘 要:郭宝崑作为“东南亚最重要的剧作家之一”,其作品直接反映新加坡当下的社会状况以及现代人的精神困境,对新加坡文化的研究具有典型性意义。本文尝试分析其代表作《郑和的后代》中呈现的双重阉割,找出作者成功进行文化创伤操演的脉络。
关键词:郭宝崑;新加坡文学;阉割;文化创伤;操演
郭宝崑(Kuo Pao Kun,1939—2002)是新加坡当代著名的剧作家,毕生投身于戏剧活动,创作戏剧20多部。作为少见的新加坡双语写作的作家之一,其剧作跨越语言、族群、文化界限,对新加坡戏剧的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和作用,被称为新加坡的“戏剧之父”。[1]英文剧代表作《郑和的后代》(Descendants of the Eunuch Admiral)于1995年6月3日首演,被誉为“华人漂泊海外的心灵史”。[2]全剧共有16幕,由现代人“我”的一个梦境,引出对自己是否郑和后代的猜想,随即揭开郑和在荣誉光环下身为太监的压抑人生,与叙事者——生活在现代新加坡社会下的“我”的生活形成对照。作者借用戏剧创作这一仪式,大篇幅笔墨说明生理阉割的诸多方法,并交叉利用独白的形式道出其衍生的精神瘫痪,双重阉割直指新加坡民族所经历过和正在经历的创伤。
1 第一重阉割——生理阉割
“阉割”一词在创伤研究语境中可指生理上或是精神上的重要部分的丧失,所造成的创伤是永久性、难以治愈的。戏剧的第一幕以现代新加坡人——“我”为视角,描述自己反复出现的梦境,从中感知到自己和郑和之间存在某种共同点,试图分析自己是其后代的真实性。郑和是中国明朝著名的航海家,有七下西洋的壮举,但同时也是一名宦官(eunuch),也称作“太监”,即指古代被阉割生殖器后、专供皇室役使的男性官员。这样的双重身份引发了“我”对郑和真实人生的猜想,贯穿整部戏剧。其中“阉割”和“宦官”是两大关键词。
戏剧对阉割方法的叙述一共有两次介绍:在第十二幕中,叙述者如同朗读说明书般介绍阉割的各种方法,其中一种详细得令人不寒而栗:“拿一根银针/轻轻地/一遍又一遍地扎进睾丸/直到它们被扎坏”。第十五幕中又介绍了一种“舒适愉悦”的方法:“当男童还是个婴儿,保姆就要亲和地取得他的信任。每当洗完澡,保姆就轻轻地揉捏婴儿的睾丸……不能让他觉得疼痛,要轻轻地,让他感到一种快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保姆的手力越加越重,以至于尽管孩子依然感到愉快,但那不断地揉捏却已经把男童的睾丸内部捏碎了。”
两种“净身”方法不尽相同:用针扎,或是感觉不到疼痛的揉捏。一种是可感知的、充满密集的刺痛感的蹂躏,另一种则是不可感知的、浑然不觉的摧毁。被害者遭受或显性或隐性的迫害,得到的是生理上的残缺,失去的是男性的身份和尊严,留下不可治愈的创伤。
2 第二重阉割——精神瘫痪
生理阉割伴随精神上的瘫痪。剧中有两处来自郑和的独白:“凭我自己,我能比得上任何人/给我自由,我能攀上一切高峰/可一旦我被‘净身,终生只有一个念头/苟延残喘,主人的意思我得唯命是从。”此處生理阉割标志着个人权利和理想的阉割,以及独立精神的倒塌,以至于在戏剧的最后,他喊出了“我无名无姓/我不知男女/漂泊是我的家园/出发是我的还乡……对于孤儿,任人可以认作父母/对于浪子,随处皆是家园”的哀鸣。郑和的悲剧不只发生在他一人身上,还有许许多多被迫的或无可奈何之人。
除此之外,虽然这个时代不再有生理阉割,作为现代新加坡人的“我”却在遭遇同样的精神危机。第一幕中的独白,“我”道出自己的精神困境:“孤独的一个人在梦里游荡,在梦里漂泊,朝向不知走向哪个方向漂泊……很想离开这个令人发狂的地方,尽管我根本搞不清自己到底要去向何方。”这种精神危机一方面来源于现代社会的压力,另一方面来源于自我身份的迷失,但“我”却在几个世纪前的郑和身上找到了彼此间的关联——“我越来越觉得自己跟六百年前的这位传奇人物,跟这位经历折磨、终生残缺的男人是休戚相关、一脉相承的”。这种关联的建立基于两个方面:从血缘上,新加坡大部分由华裔构成,从这点谈及二人的关联合乎历史渊源;从精神上,郑和因被迫阉割而丧失男性身份,因此郁郁寡欢、终生为奴,死后也不得全身而葬。而新加坡从英国殖民地到脱离马来西亚独立,身份的几轮转变也引发人们难以根除的身份焦虑。多重身份的混乱与身份的丧失,其本质是相同的。“我”与郑和的关联也由此建立。
3 结语
作者通过戏剧语言,从现代新加坡人和郑和的潜在关联入手,通过反复叙述阉割这一血淋淋的过程,细致刻画出几代人所经历的创伤,成功构建起文化创伤话语范式和创伤操演,让更多的人了解并关注新加坡人“文化孤儿”的现状。
参考文献:
[1] 柯思仁.戏聚百年·新加坡华文戏剧1913-2013[M].新加坡国家博物馆,2013:64-66,57,38.
[2] 曹语凡.郑和的后代——这不是个荒诞的噱头[N].北京青年报,2014-09-30(B18).
作者简介:邹梦云(1987—),女,江西南昌人,文学硕士,江西应用科技学院教师,近年发表论文有《从元语言理论视角解读<小说家马尔丹>的元小说性》《解读<老虎>的反殖民主义与身份迷失主题》等,研究方向:英语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