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关汉卿作品看王国维之“自然说”
2018-07-21乔小娜
乔小娜
摘要:王国维的“自然说”内涵复杂且一直争议颇多,本文从王国维所著《宋元戏曲史》中的观点出发,结合关汉卿的作品,对元曲从代言体的形式、曲白相生通俗易懂的语言、自然生动的情景描写等方面对“自然说”做出分析。
关键词:王国维;戏曲理论;自然说;关汉卿;元曲
“自然说”是王国维重要的戏曲理论之一,王国维将元杂剧推为一代之绝作,而将元曲之佳处一言以蔽之曰——“自然而已”,可见王国维对文学的“自然”的推崇。元剧最佳之处在“文章”,王国维称赞关汉卿“当为元人第一”,故本文将结合关汉卿的杂剧和散曲阐释王国维的“自然”说。
一、文学形式之自然
王国维认为元剧“实于新文体中自由使用新言语”,“新文体”主要指元剧代言体的表现形式。元杂剧之前,宋人大曲和金诸宫调大体上皆为叙事体,“独元杂剧于科白中叙事而曲文全为代言”,叙事体由表演者叙述故事情节的发展,而代言体是由戏中角色通过言语和动作来展示故事情节的发展。对于观众而言,代言体更加生活化,也更加直观有趣。对于剧本来说,代言体能够更加突出人物典型特征,显“当行本色”。以关汉卿著名剧目《赵盼儿风月救风尘》为例,此剧中的宾白鲜明地体现出了人物性格。浪荡狡诈的官僚弟子周舍上场诗便云:“酒肉场中三十载,花星整照二十年;一生不識柴米价,只少花钱共酒钱。”寥寥数语观众便可记住这个角色的特征——沉迷酒色,不学无术,人物形象于不经意处跃然纸上。赵盼儿是剧中塑造得最为出彩的人物。她美丽老练,犀利泼辣,“我将他掐一掐,拈一拈,搂一搂,抱一抱,着那厮通身酥、遍体麻。将他鼻凹儿抹上一块砂糖,着那厮舔又舔不着,吃又吃不着。”这几句足可见赵盼儿长于风月,善于拿捏人心,又很有自信,相比之下浪荡子弟周舍和懦弱的宋引章都很失色。
二、语言之自然
“新言语”主要指元剧加入了俗语的宾白,曲白相生,通俗易懂,同时还包括用韵的改变、衬字的使用、句式的灵活几个方面。元剧中运用了很多生活语言,包括当时的成语、惯用语、歇后语,字字如色,明白如画。“可又早七留七力来到我眼底,不言语立地,我见他出留出律两个都回避。相公将必留不剌拄杖相调戏,我不该必丢不搭口内失尊卑”(《钱大尹智宠谢天香》),其中的“七留七力、出留出律、必留不剌、必丢不搭”都是当时俗语,意思分别是“静悄悄地、慌慌张张地、三番两次、连珠炮似的”,也有可能是拟声词。总之多用俗语,更加贴近生活,也使人物更加鲜活。在用韵上,元曲平仄通,不避重韵,用韵更为自由。元杂剧的格律要求并不像诗词那样严格,“字句不拘,可以增损”,且不避俗字,不求对仗,因此句式也更加灵活。关汉卿有一曲小令[商调 梧叶儿]《别情》:“别离易,相见难,何处锁雕鞍?春将去,人未还,这其间,殃及煞愁眉泪眼。”,这曲小令定格为二十六字,关汉卿多用一衬字“煞”,增此一字,全曲较为凄婉的风格顿添凌厉,音如破竹,似感“怨气”,别情既哀且怨,感情更加恣肆。衬字的使用配合句式的灵活,使感情表达更为淋漓尽致。关剧语言本色当行,妙在自然,真切质朴,入耳消融。
三、情景之自然
王国维评元曲:“写情则沁人心脾,写景则在人耳目。”写景写情须真挚,意与境浑,方为自然。情景之自然源于作者心性之自然,作家以自然之眼观世态,以自然之舌言世情,出于非功利的目的进行创作,不为流芳百世,纯为抒情表意。所见种种皆为所得,喜怒哀乐皆可书写,字里行间景致跃然,情真意切。如[双调 大德歌]:“雪粉华,舞梨花,再不见烟村四五家,密洒堪图画;看疏林噪晚鸦,黄芦掩映清江下,斜缆着钓鱼艖。”这一曲写雪景,纯用白描,雪花飞舞,烟村错落,疏落的树林、晚归的乌鸦、黄芦、清江、斜缆的小船,读之好似亲临其境,雪中之景皆陈列眼前,我之所见即作者所见,明白如画,而此中韵味更在言外,即“语语都在目前,便是不隔”。在抒情上则选取[仙吕 一半儿]《题情》一曲进行赏析:“碧纱窗外静无人,跪在床前忙要亲。骂了个负心回转身。虽是我话儿嗔,一半儿推辞一半儿肯。”前两句描写大胆开放,“骂了个负心回转身”写女子的泼辣情状,笔锋一转,“一半儿推辞一半儿肯”,又极写女子的娇嗔痴态,柔媚可人。人物刻画生动,这种大胆恣肆,“辣”味十足的爱情有别于唐诗宋词的含蓄幽深,以酣畅明达直率痛快而使人印象深刻。
文学形式之自然、语言之自然、情景之自然,关汉卿的作品三者兼而有之,“人习其方言,事肖其本色,境无旁溢,语无外假”,出乎自然,当为王国维所倡文学“自然”之典范。
参考文献:
[1]王国维.宋元戏曲史[M].北京:中华书局,2015.
[2]马美信.宋元戏曲史疏证[M].天津: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
[3]关汉卿著,吴国钦校注.关汉卿全集[M].广东: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1988.
[4]薄丹影.王国维“自然”说研究[D].山东:山东师范大学,2010.
(作者单位:河北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