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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植诗歌的“中和”内涵

2018-07-21李雪莹

北方文学 2018年15期
关键词:中和儒家

李雪莹

摘要:建安是一个整合的时代,是一个开创的时代,是一个大放异彩的时代。黄侃说建安文学是“兼笼前美,作范后来”。[1]曹植作为建安文学的集大成者,在后世影响巨大。刘勰谓之“群才之英”,丁晏称“诗自三百篇十九首以来,汉以后正轨颛门,首推子建。”曹植诗歌以抒情为本,五言为主体确立了其“一代诗宗”的诗史地位和中国诗歌“慷慨壮美”的审美意蕴。迄今不乏大量学者探讨关于植诗的成就及其内涵,本文从“中和”的角度理解其诗歌的特色与精神。

关键词:中和;儒家;怨而不怒

一、儒家与人格的“中和”美

“中和”源于《中庸》篇,朱熹解说《中庸》道:“然中庸之中,实兼中和之义”。[2]曹植诗歌的思想与风格符合“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的审美标准。情感隐匿而不表露,心境平和达到自然、不偏不倚的状态;感情若表达出来则符合“中节”,就是“中和”。孔子认为“中和”一词重在求和,提出“和而不同”“礼(中)之用,和为贵”这与自然界的矛盾“对立统一”特性一致。“和”不是要求万事万物包括在诗歌词赋的创作中内容与情感笔调的相同,而是统一于一个整体之上,保持其特色,发扬其多样性,是“中”所追求达到的理想状态。“和”是“中”的运用与体现,体现“中”的恰到好处、不偏不倚。不符合“中”则不能达“和”。“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孔子《论语·雍也》)内质与外形式要和谐统一,任何过与不及都不能达到“文质彬彬”的标准。纵观曹植诗文及其生平可知,曹植早期就坚持原始儒学的人文精神。原始儒学的根本命脉在于修齐治平,即以天下为己任,志在救世济民,为万世开太平。即便在后期,曹植的诗篇中也不减功业意识与英雄意识。《白马篇》就极尽描摹地展现了他的意气风发和壮志凌云。他一生的最大追求就是“戮力上国,流惠下民”(曹植《与杨德祖书》)。他诗歌中的游侠、游子、思妇、弃妇形象虽然各有特色、但又有着内在的情感同一性即传统儒家精神。特别是诗歌中的弃妇形象“散箧造新衣,裁缝纨与素”、“晚获为良实,愿君安且宁”、“傥终顾盼恩,永副我中情”。殷殷期盼得到的却是屡试屡败,由希望变为绝望,借弃妇形象表现出来的是儒家的忠恕之情:温柔敦厚、怨而不怒。

二、情兼雅怨,怨而不怒

“情兼雅怨”一词来自钟嵘对在《诗品》中对曹植的评价。“情兼雅怨”中“雅”指《诗三百》中的“小雅”,曹植诗歌蕴含着小雅的怨诽之情。《史记·屈原列传》:“《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文赋诗品译注》也有详尽解释;“意谓其诗出于《国风》,又兼有《小雅》怨而不怒的风格。[3]王运熙、杨明《魏晋南北朝文学批评史》对此亦有阐发;“情兼雅怨主要是就思想内容说的……他赞美情兼雅怨,就是要求诗的抒情应怨而不失雅正,像《诗经·小雅》那样‘怨悱而不乱(《史记·屈原列传》),具有儒家所提倡的温柔敦厚之风。”[4]曹植身处乱世,卷入与其兄曹丕的太子之争继而遭到其兄和奸佞小人的残酷迫害。封地屡屡变迁,生活上的不稳定“十一年中而三徙都”甚至背负罪臣之名几度惹来杀身之祸。精神上的打压和逼仄使曹植诗忧愤成诗,饱含小雅“怨诽之情”。即使遭到身心的双重压制,曹植依然心存为国建功捐躯和为帝王分忧解难的理想。子键自云:“欢怨非贞则,中和诚可经”(《赠丁仪王粲》)。《礼记·中庸》指出,中表示喜怒哀乐的持中状态,和指一旦表现出来的“中节”。而在曹植的诗歌中,这种“中和”的态度体现在“怨而不怒”上。《赠白马王彪》是继屈原《离骚》后中国文学史上又一首长篇抒情诗,是子建诗歌中最杰出的代表作,也是怨气最盛的一首诗篇。全诗气魄宏伟,结构严谨。通篇透露着沉痛和凄婉,表现了诗人对曹彰的悼念、对曹彪的思念以及亲情异化、骨肉相残的悲伤和愤懑。诗人怨愤曹彰不明不白的死去、怨恨和兄弟被迫分道扬镳、怨愤曹丕的残酷和不分黑白颠倒是非的奸佞小人。诗人又不敢怒,不敢明目张胆的表现对曹丕的不满,甚至还有意强调了“中更不克俱”,将愤恨之情倾泻于监国使者中途改变主意不让兄弟二人同行,似乎是说曹丕本来没有明确让他们分路而行的。在诗的第六章“心悲动我神,弃置莫复陈。丈夫志四海,万里尤比邻。”曹植清醒的认识到一味的沉湎于忧怨当中于身无益、于事无补,所以化悲愤为力量,用豪言壮语来弥补精神上的慰勉。而唐代诗人王勃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川》中的“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也是从曹植的诗篇中受到的启发。被后人视为千古绝唱的《美女篇》也是“怨而不怒”的经典之作。美女因贤良难求不能佳偶成对,任年华流逝独守深闺,充满怨情,结尾处一句“中夜起长叹”戛然而止。这种思绪表明主人公的“怨”并没有达到剑拔弩张的境地,非常精巧的把握了情感的“度”。《怨歌行》《七哀诗》等都描写了一种深切的哀怨之情,这种哀怨之情与屈原相比多了分谨小慎微、凄婉缠绵。

三、曹植及其审美的“中和”倾向

在曹植的大量诗歌作品中,我们不乏可以看出他已经将儒家的“中和”之道运用到创作当中,其审美标准也遵循着内在气质与外在形式的统一,可谓词采华茂又不失慷慨骨气。例如《洛神赋》中所塑造的洛神宓妃“秾纤得衷,修短合度”。“秾纤合度”这个成语也是源自此处,形容不胖不瘦正合适的意思。《静思赋》中所描写的美女“夫何美女之娴妖,红颜晔而流光,卓特出而无匹,呈才好其莫当。性通畅以聪惠,行靡密而妍详”。外表的光鲜亮丽不能成为其美的标准,更重要的是性情的温婉优雅和体态举止的淑惠安详。只有这两种标准都具备了,才是真正意义的和谐之美。在曹植对他人作品的评价中也可以看出他对“中和”的审美追求。例如在《与吴季重书》中,他赞赏吴质的书信“文采委曲,晔若春荣,浏若春风。”“春荣”就是丰富的内涵和艳丽外表的统一体。曹植诗的整体风格也遵循这样的原则,不注重追求华丽的辞藻而是兼顾内容情感的饱满,从而达到内容与形式的和谐统一。形成了笔力雄健,文采斐然而不艳俗的特点。他在《前录自序》中言道:“故君子之作也,俨乎若高山,勃乎若浮云。质素也如秋蓬,让藻也如春葩。”这是曹植对诗赋提出的美学要求,认为优秀的作品应该像高山一样巍峨壮美、像浮云一样飘逸洒脱;内质上应该像秋蓬一样朴实,词藻上应该像春花一样各放异彩,绚烂多姿,这才是作品的审美气韵所在。刘勰在《文心雕龙》中:“魏武以相王之尊,雅爱诗章;文帝以副君之重,妙善辞赋;陈思以公子之豪,下笔琳琅,并体貌英逸,故俊才云蒸”。[5]张戒《岁寒堂诗话》:“子建诗,微婉之情,洒落之韵,抑扬顿挫之气,固何以优劣论也。古今诗人推陈王及古诗第一,此乃不易之论。[6]在以上的文学评论中我们不难发现,曹植在诗歌创作中既拥有英朗俊逸的豪气又不失温婉凄怨的柔情;既善于华丽辞赋又不失洒脱明朗之韵。格式优美对仗整饬,讲求抑扬顿挫之气,不仅丰腴了情感而且美化了诗歌的外形。尤其是曹植的五言诗,富赡的词藻和自然而优美的音律有自己鲜明独特的风格,完成了乐府民歌向文人诗的转变,为永明新体乃至五言律詩开辟了道路。

参考文献:

[1]黄侃.文心雕龙札记[M].中华书局出版,2007.

[2]朱熹.四书章句集注[M].中华书局出版社,1957.

[3](晋)陆机,(梁)钟嵘著.文赋诗品译注[M].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

[4]王运熙,杨明.魏晋南北朝文学批评史[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5]刘勰著,周振甫注.文心雕龙注释[M].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

[6]张戒.岁寒堂诗话[M].商务印书馆,1960.

(作者单位: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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