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暴制暴的女性片
2018-07-19石云霞
石云霞
进入现代文明以后,人类大规模的杀戮行为虽然越来越少,但人性深处的暴力因子并没有就此消失——区域内的战争依然不断,在互联网技术尤为发达的今天,网络暴力也早已潜伏在每个人身边,伺机而动。
而在电影工业中,嗜血故事仍然是一张永远不会过期的通行证——每个人都能举出一大批耸动观者感官的血浆片,像昆汀·塔伦蒂诺这样对暴力狂热迷恋的导演更是大有人在。电影就是要在庸常的时间之外开出一片新的时空,对人性的最阴暗角落进行影像的勾兑。喜欢在电影中观看暴力与血浆,并不必然意味着观众人性的缺陷或者一种庸众的坏趣味,它还可能是无处申诉的弱势群体和边缘人群的一种自我表达。
用暴力用血浆都不稀奇,难的是如何用暴力和血浆进行有创造力的表达,印尼电影《玛琳娜的杀戮四段式》给了我们惊喜。
这部电影有一种常见的从日常进入暴力空间、从无处申诉的受害者开始讲述的结构,但一步一步,电影变得不同寻常——被压抑的、被男权社会话术隐遁的女性悲剧的黑色力量,最终获得了血腥又富有幽默感的表达机会。
主角玛琳娜像《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的玛莲娜一样,失去丈夫的庇护,美丽就像魔咒开启了一切灾难。影片分为四幕:抢劫、旅途、供述、新生,几乎重述了每一个因为性别而受到伤害的女性的共同经历。
影片从暴力开始:7个歹徒闯进年轻寡妇玛琳娜的家中,洗劫一空后意欲强奸。玛琳娜的愤怒被歹徒们商量轮奸她的细节点燃,她下毒毒死了其中的4个男人,却被歹徒1号强奸,趁其高潮之际,玛琳娜砍下了他的脑袋。为寻求正义,玛琳娜踏上了去警局的路,途中偶遇好友诺薇,诺薇虽被丈夫冷落,但即将临盆的她仍然对丈夫心存希望,在路上欢快地与玛琳娜谈论她如何享受性爱的快乐。
玛琳娜寄希望于警局,然而警察们却忙于打兵乓球,玛琳娜向警察描述完强奸者的外貌特征后被反问:“如果他又老又瘦,你怎么能让他强奸你呢?”至此,玛琳娜的希望被彻底浇灭。而另一边,诺薇的希望也在丈夫拳打脚踢下毁灭。肉体已经觉醒的诺薇面对丈夫的无情抛弃、好友遭遇强奸,终于完成了她的精神觉醒——举起大刀砍向歹徒的脑袋。
其实把影片的第二幕和第三幕放在一起看,倒像是美国的公路片——玛琳娜和诺薇像《末路狂花》中的露易斯和塞尔玛一样,一步步被男权社会逼至绝境,于悲伤中找到力量,并在绝境中完成了自我觉醒与救赎。
除了强烈的女权意味外,这部电影对暴力场面的戏谑式处理也很令人称道:比如砍头像切水果一样的黑色幽默,玛琳娜左手提头、右手拎刀的画面放置在荒漠般的背景里显得更荒诞,还有作为玛琳娜杀人后的心理幻觉出现的无头尸体,一路弹琴尾随,从而减轻了画面的惊悚感。以上种种,无不显示出第三世界国家电影蓬勃的活力与旺盛的生命力。
在暴力与女权之外,这部电影也为观者呈現了独具印尼特色的一面:明丽的印尼风光、轻快的印尼音乐,以及亲人死后会被制成干尸放置家中的印尼传统习俗等等。
电影可圈可点的地方很多,然而,为了突出女性觉醒的主题,却牺牲掉了部分逻辑:比如为何歹徒6号要杀死司机?歹徒6号最后哪儿去了?歹徒7号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折回复仇?导演以极端的手法提出女性自我解放的问题,在电影这个乌托邦里,这类题材的电影一般都以两种方式解决问题,要么是像这部《玛琳娜的杀戮四段式》一样,以男性的鲜血祭奠女性的灵魂;要么是像《末路狂花》一样,以女性的毁灭来敲响男权社会的警钟——我们虽不赞成以暴制暴,但是我们离不以暴制暴的路,还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