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准扶贫”视域下农村职业培训的困境与发展路径
——基于云南省农户调研数据的分析
2018-07-17陈长瑶
陈长瑶,李 君
(1.云南师范大学 泛亚商学院,云南 昆明 650092; 2.云南师范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0)
一、“精准扶贫”实施背景
贫穷不是社会主义。[1]消除贫困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2]从1986年开始,中央启动全国性的扶贫工作,30年多年来,成效显著。党的十八大以来,党和政府高度重视扶贫工作。从2013年开始,习近平总书记对“扶贫工作”做出重要指示,2013年首次提出“精准扶贫”思想。[3]同年强调:要提高农民素质,培养造就新型农民队伍。[4]2015年指出“扶贫开发贵在精准,重在精准”。[5]同年,党中央提出了“到2020年贫困人口必须全部脱贫”的目标。[6]2017年,党的十九大把“坚决打赢脱贫攻坚战”和“坚持精准扶贫、精准脱贫”作为社会主义新时代国家治理的战略目标,[3]并指出:确保到2020年,我国现行标准下农村贫困人口实现脱贫,贫困县全部摘帽,解决区域性整体贫困,做到脱真贫、真脱贫。[7]
数据显示,2010年,我国贫困人口为16566万人,到2016年,贫困人口减少1240万人。[8]截至2017年末,年度贫困人口再减少1000万人以上,[9]实现了“迄今人类历史上最快速度的大规模减贫”。[10]至此,我国贫困人口剩下3300万人。这些贫困人口数字大、分布广、程度深、致贫原因更加复杂。从国家《中国农村扶贫开发纲要(2011—2020年)》和《教育脱贫攻坚“十三五”规划》等文件来看,在精准扶贫的战略中,教育扶贫是一个重要战略,特别是职业教育更是贫困人口“挪穷窝”“拔穷根”“摘穷帽”的有效方式。[3]近年来,我国职业教育和培训发展很快,但在广大农村,职业教育和培训尚处于非均衡状态,特别是在欠发达和不发达地区这种现象更为突出。截至2016年底,云南省贫困人口已从2012年的804万下降到363万。剩下的贫困人口散居在云南省西部边境、乌蒙山区、迪庆藏区和石漠化片区,成为云南脱贫攻坚的“硬骨头”。[11]
二、“精准扶贫”对农村职业培训的新要求
(一)提升人才培训规格
在农村,有专业技能和高素质的人才能够在致富增收方面发挥重要的带头示范作用,“精准扶贫”更需要扶“智”,要通过职业培训引导贫困人口在思想上充分认识到“为什么穷”和行动上要做到“如何脱贫”的转变。2013年,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提高农民素质,培养造就新型农民队伍,把培养青年农民纳入国家实用人才培养计划,确保农业后继有人。[12]《国家教育事业发展“十三五”规划》指出:深化农业人才培养模式改革,加快培养现代农业领军人才、高技能人才和新型职业农民。[13]中央从大力培育新型职业农民入手,明确了职业培训人才培养规格,其核心在于“新型”,“新型农民”有别于“传统农民”,“新型农民”就是要有文化、素质高、有技术、懂经营、会管理。“培养造就新型农民队伍”是我国广大农村发展的需求,是农业发展的需求,更是贫困农户精准脱贫的现实需要。要从根本上改变贫困农民“等、靠、要”的发展意识和“小富即安”的生活观念。实现由“输血”向“造血”扶贫模式转变,让农民掌握种地技术、经营技巧和管理方法;实现由传统的“参与式扶贫”向创新型“协同式扶贫”的转变。[2]
(二)扩大职业培训规模
截至2017年末,我国贫困人口为3300万人。[9]这3300万贫困人口的文化素质和生产生活能力相对更低,是国家“精准扶贫”的难点。到2020年,3300万人贫困人口要全部脱贫,显然,对于这些贫困人口来说,要使其掌握实用技术、提升生产能力,要通过教育来促进,而职业培训是最有效的方式。通过培训,让广大的贫困人口在短期内掌握一定技能和实用技术,而参与培训的单位(部门)要长期坚持对贫困人口的培训。《中国农村扶贫开发纲要(2011—2020年)》提出:要提高农村实用技术和劳动力转移培训水平,扫除青壮年文盲。[14]2016年末,中国大陆乡村常住人口58973万人,占到全国总人口数的42.65%。这说明我国农村人口数量大,而具有专业技能和高素质的人才并不多。因此,在“精准扶贫”背景下,农村职业培训的规模不仅仅局限在贫困人口,还要扩大其范围,提高广大农民的技能和素质,不断提升农民增收致富能力,同时也减少贫困人口“返贫”现象发生。
(三)广泛开展公益性职业技能培训
2014年6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职业教育工作会议上提出:要加大对贫困地区职业教育支持力度,努力让每个人都有人生出彩的机会。[15]《教育脱贫攻坚“十三五”规划》明确要求:要广泛开展公益性职业技能培训。引导企业扶贫与职业教育相结合,鼓励职业院校面向建档立卡等贫困家庭开展多种形式的职业教育和培训。要积极发展贫困地区现代农林职业教育,建立公益性农民培养培训制度等。[16]《国家教育事业发展“十三五”规划》强调:要充分发挥农业院校在新型职业农民培育、农业科技创新、农业技术推广应用等方面的重要作用。[13]综上所述,“精准扶贫”就是要全社会的共同参与,拓宽培训渠道,鼓励政府、科研院所、企事业单位、非营利性组织等社会各界参与到农户公益性职业技能培训中,社会各界主动承担各自的社会责任,实施“精准培训”,造就一支高素质的新型职业农民队伍。
三、问卷设计及数据获取
(一)问卷设计
基于调查研究的需求,问卷设计的主要内容包括:(1)农户基本情况,包括年龄、性别、受教育程度等;(2)农户获取技能或相关培训的方式或途径;(3)农户参与当地政府部门或其他组织培训的情况;(4)农户接受相关培训的意愿;(5)农户预期接受相关培训的内容等。
(二)数据获取
课题组于2017年6~8月对云南省8个州市的相关农户(其中有一部分为贫困户)进行了问卷调查。(1)采用随机抽样的调研方法。发出调查问卷520份,收回498份,回收率95.77%;回收问卷中的有效问卷462份,有效率92.77%。具体调研区域、数量和受访者性别和年龄信息统计详见表1。(2)调研过程中还对村干部进行了访谈。访谈的主要内容包括:村庄发展环境、培训教育投入、培训教育普及宣传等。
表1 调查问卷基本信息统计
四、云南省农村职业培训的困境分析
(一)农民基数大、分布广、文化素质低
调研结果表明,农业从业人员中具有较高学历和具备一定技能的农民比例低,大部分文化素质不高。在462位受访者中,学历层次具有高中(中专、技校)文化的占11.3%,初中文化占37.0%,小学文化及以下占到51.7%。通过查阅建档立卡户信息,云南省363万贫困人口中绝大多数的文化素质普遍更低,大部分为小学文化及以下,其中有近10%为文盲。云南农村人口多,农民基数大,2016年,乡村人口达到2622.3万人,[17]占全省总人口的54.97%,农业从业人员为1540万人,占全社会从业人员的近53%。农民分布广、不集中。从大区来看,滇中地区(昆明、曲靖、玉溪、楚雄)相对较少,滇东北(昭通)、滇西南(西双版纳、普洱、临沧)、滇东南(红河、文山)、滇西(大理、保山、德宏)和滇西北(丽江、迪庆、怒江)较多;从县域来看,农业人口以农业县较多,其中,73个国家级贫困县的农民居多;从贫困人口分布看,大部分分布在云南西部边境县域(孟连、澜沧和镇康等县域)、乌蒙山区(鲁甸、巧家和镇雄等县域)、迪庆藏区(迪庆州)、石漠化片区(西畴、麻栗坡和马关等县域),部分为人口较少民族(独龙族、德昂族和基诺族等),是云南脱贫攻坚的“硬骨头”。
(二)自身发展能力不强
调研数据显示,具有一定学历层次、创新能力和技能的“能人”大部分选择外出打工,人才流失严重。462名受访者中,有一定创新能力和技能的仅有13人,占2.8%,农民回乡创业领头人仅有19人,占4.1%。受访者中缺乏高层次创新型农民。生产型、技术服务型和技能带动型农民比例较小,创新能力普遍较差。然而,广大农民对现在生活现状普遍较为满意,在对“农民生活现状满意度”调查中,“很满意”的占5.2%,“满意”的占51.1%,“一般”的占32.9%,“不满意”占9.5%,“非常不满意”的占1.3%。在国家级贫困县的偏远山区,我们走访了部分贫困户和村干部,他们生活的地方交通、信息等极为不便,环境恶劣,但他们很大一部分仍安于现状,发展缓慢。
(三)职业培训途径有待挖掘
在农村职业培训中,政府通常采用学校教育和培训的形式。在技能和创新能力的培养方面,更多采用职业培训,而职业培训途径有待进一步挖掘。调研发现,农民能力和技能的提升除了与职业培训有关外,还与父辈、亲人、师傅传授和自学成才有关。问卷统计显示,有29.7%的农民认为自己的技能是“父辈、亲人、师傅传授”,有34.3%的选择“自学成才”,10.6%的选择“农业技术推广机构”,有14.7%选择“农业职业学院”,11%的选择“农业广播电视学校”和“其他途径”(见表2)。总体来看,农民技能培养途径有很大一部分是通过“自己努力(自学成才)”和“父辈、亲人、师傅传授”,“农业技术推广机构”和“农业职业学院”也是有效的途径。在滇中地区,大部分农民选择“农业技术推广机构”,有21.4%的人才选择“农业职业学院”,这与滇中地区高校和中等专业学校集聚有很大关系。相比而言,其他地方的农民获得技能的途径还是偏向于“自学成才”和“父辈、亲人、师傅传授”,这和该区域的职业教育水平低和影响弱不无关系。
表2 农民技能培养途径统计
(四)职业培训工作的力度不够
研究发现,农民对职业培训的知晓率和参与率不是很高(表3)。对于政府组织职业培训的认知,大部分受访者都知晓政府部门组织的培训工作,占到58.2%,有17.5%的选择“没有”,有24.3%的“不知道”。从六大区域来看,滇中地区有100%的农民选择政府“组织过”,滇东南地区较低,仅为46.8%,其他区域均超过60%。在对于“您所在乡镇(村)近三年组织过多少次技能培训”问题调研时,有34.4%的人选择了“1~3次”,34.6%的人选择了“4~6次”,12.8%的人选择了“6次以上”,认为没有组织过培训的占到18.2%。在六大区域中:滇中地区技能培训次数较多,有59.1%选择了“4~6次”,有38.6%选择了“6次以上”;滇东北地区培训次数较少,选择“1~3次”“4~6次”所占比例为35.9%、18.8%;滇西北地区有39.5%的受访者选择“4~6次”,其余地区有接近一半的人选择的培训次数集中在“1~3次”。以上调研数据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农民对培训的参与率不够高,对职业培训的作用认识不足,同时也反映出政府或者相关部门对职业培训工作的宣传力度、强度不够。
表3 受访者所在乡镇(村)近三年有组织的技能培训频次统计
(五)职业培训的内容和效果有待完善
职业培训的内容和效果不能很好地推动农民自主发展能力提升,多数人认为参加培训对开展农业生产或者务工的作用不明显。调研发现:在进行职业培训效果评价时,有22.6%人选择“培训时间短、见效不明显”,30.3%的选择“理论性强、操作性差”,34.2%的选择“缺少后续培训”,9.4%的认为“基本听不懂,没有收获”。在六大区域中:滇中和滇西北地区的受访者选择“缺少后续培训”的分别占到该区域受访者的51.9%和50%,比例最高;滇东北和滇东南地区的受访者选择“理论性强,操作性差”的分别占到该区域受访者的47.1%和44.0%;滇中和滇西北地区的受访者选择“时间短、见效不明显”的分别占到该区域受访者的31.1%和31.5%。关于“哪些职业培训您最想参与”,有34.8%的选择“实用技术”,有31.4%的选择“科技创业”,18.4%的人选择“职业教育”,15.4%的选择“管理能力”。从六大区域来看,滇中、滇东北和滇西北以“科技创业”为主;其余三个区域以“实用技术”为主。因此,职业培训内容要根据农民的需求来展开,同时要结合当地的产业发展“因地制宜”“对症下药”,在培训的效果和质量上不断改善。
表4 受访者对农村职业培训效果评价统计
五、农村职业培训的路径选择
(一)创新农村职业培训模式
根据云南六大区域经济发展的水平以及农民素质状况,分区域选择不同的职业培训方式。基于调研中农民受教育程度、培训知晓和参与等情况,可分成创新驱动模式、资源吸引模式、迁移性开发模式,开展职业培训。
第一,创新驱动模式。这种模式适合发达地区,在云南,滇中地区属于发达地区,以昆明市、曲靖市为代表,滇中地区占全省29%的国土面积,集中了全省45%的人口和68%的生产总值,集聚了一半以上的全省各类人才,属于优质人才集中分布的地区。滇中地区农民受教育程度、年纯收入高于全省平均水平,有70%农民对科技创业培训和实用技术培训存在需求,针对滇中地区这一需求,对于综合素质较高,具有一定经济基础的农民要实施创新驱动职业培训模式,大力培育新型职业农民,提升创业能力。当地政府部门应给以相应政策支持,要大力出资补贴培训,加强对农民创新意识和实用技术的培训,鼓励农民自主创业,带动周边农民致富,切实服务当地精准扶贫。
第二,资源吸引模式。资源吸引模式以优势资源和优势产业为载体,吸引社会资本投资,同时就地吸收优质人力资源直接注入,推动当地农民技能提升,带动当地农村区域经济发展。较发达地区主要以滇西的大理州为代表。当地政府依托当地的各种优质资源(如旅游、矿产等),规划建设好产业示范基地,发展优势产业,积极吸引更多的外地企业投资办厂,吸纳当地农民就业,从而使得当地农民在农作物栽种、加工管理、营销技能等方面都得到不断提高,从而迅速转变农民思想观念和加强农民能力建设,充分发挥农民的主体作用,推动脱贫致富产业发展。
第三,迁移性模式。迁移性开发模式是劳动力资源通过市场实现最优配置,实现农村劳动力资源合理流动,追求利用率最大化的一种开发模式,这种模式是要通过开拓就业渠道增加剩余劳动力就业机会,然后建立健全劳动力就业市场平台,最后完善劳务输出制度,这种模式适合欠发达(不发达)地区。如滇东北地区农民想外出务工比例最高(58.3%),滇西南和滇东南地区想外出务工所占比例分别为40.7%、40.0%,均高于全省的28.9%,有效改变贫穷落后的现状的方法就是开展以政府为主导、农民参与的劳动力就业转移培训。当地政府要组织成立工作领导小组,明确工作目标和职责,有效实施农村劳动力的就业转移。要构建培训和转移就业体系,对农村剩余劳动力进行分类培训。要对进入企业工作的农民工进行跟踪管理,维护农民工的合法权益。
(二)职业培训内容要和实际匹配
农村职业培训现在正处于一种困境之中:一方面,培训资源比较匮乏,培训效率低,受培训人员的规模不断缩小;另一方面,培训内容和培训手段与实践脱节,不能适应农民增收致富的需要。在调查中,农民对于职业培训的内容有不同的偏好,有的对“实用技术”感兴趣,有的对“科技创业”有需求。另外,受培训人员的减少或者说知晓率、参与率不高,有很大的原因来自培训内容和培训手段与实践脱节。因此,在进行职业培训中,组织部门要在充分调查的基础上,技术的应用和推广要和当地农村实际需求结合起来,给予农民技术上的指导和培训,做到有的放矢。要把对“农民最有用、农民最想学、农民学得快、见效也快”的技能教给农民,特别是对于建档立卡户,要将农民能做什么、会做什么、做什么有用等结合起来,精准施策,精准培训。
(三)创新农村职业培训机制
针对农民参与职业培训的积极性不高的问题,当地政府要积极宣传,使广大农民意识到职业培训的重要性,要让每一个对培训有需求的农民积极参加,提高农民培训的参与度。建立培训登记制度,对培训的机构引入竞争机制,对培训合格率低的机构进行淘汰,同时,在培训手段上坚持“实用、实际、实效”的原则,边开发边培训,提高农民的培训积极性,[9]避免“培训时间短、见效不明显”“理论性强、操作性差”和“缺少后续培训”等问题的出现,提高培训质量和效率。对于积极参加培训的农民可优先获取政府扶持和贷款优惠,强化农民参加培训的经济动因。建立完善“师徒制”和“传帮带”机制,鼓励有技能的农民对其他农民建立起“师徒关系”,进行“技能技艺传授”。建立农户合作组织,由德高望重的能人(乡贤)来组织技能培训、手工艺学习、新技术推广等工作,从而实现农民技能提升。充分调动政府、高校、企事业单位、非营利性组织等社会各界积极性,开展农村公益性职业技能培训,社会各界认真履行社会责任。深化农业人才培养模式改革,充分发挥农业院校在新型职业农民培育、农业科技创新、农业技术推广应用等方面的重要作用,形成与现代农业发展相适应的农业人才培养和农业技术创新推广网络。[13]
(四)积极争取多元主体参与培训投入
农民参加培训需要资金,也有机会成本,这两种资源对于农民都是短缺的。对于农民的培训投入建立多元经费投入机制,中央和地方政府要设立农民培训专项资金;形成政府扶持、用人单位资助、培训单位减免费用、农民个人承担其中一小部分的多渠道投入机制。一方面,农民培训经费要实行政府、企业、农民个人共同分担的投入机制,大幅度减少农民职业培训的费用。同时要积极扩宽农民培训融资的渠道,鼓励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或其他社会组织资助农民培训。另一方面,农民由于机会成本而不参加培训,他们认为培训实用性小,不起作用,反而耽误工作。把培训和就业联系起来,提高农民职业培训的实用性和针对性,满足农民多样化的学习需求。同时,政府要积极鼓励创办民间组织如农民专业技术协会、产业化经营中介组织、企业以及基层的合作经济组织等,给予资金和政策上的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