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孩”潮下需防幼儿园荒

罗燕

全面二孩政策已经正式实施两年了，各地迎来生育高峰，“二孩”潮汹涌而至。从2019年开始，这些孩子将陆续达到学前教育的入学年龄。

届时，“一孩”“二孩”相叠加，足够的托育服务，优质的学前教育，已成当下年轻家长们最迫切的需求。面对这些需求，幼儿园准备好了吗？能否提供足够的学位？能否配备优良的教师？“幼有所育”能否得到保障？

幼儿园缺口大

王颖没有想到，孩子的求学折腾路，从幼儿园就开始了。“折腾了三个月，还是没能把孩子送进社区里的幼儿园。”她告诉《民生周刊》记者。几年前王颖一家在北京市朝阳区某小区买房子，就是看中了这个社区有个好幼儿园。当时以为把户口落在这个社区，上这里的幼儿园就是理所当然的，可孩子快入学了王颖才发现，这里的学位远远不够。她找了幼儿园的园长，也托了一些关系，但结果还是上不了，最后只能选择离家较远的一个民办幼儿园，学费比公办幼儿园贵了一倍不说，教学条件还要比公办园差了不少。

王颖的家人不甘心，向北京朝阳区教委反映，经过反复协调，最后同意为孩子减免一部分学费。“原本想让孩子走路上学，现在那么远，只能买个车专门接送了。”王颖很无奈。

《民生周刊》记者走访发现，在这个社区里，只有少数孩子幸运地上了这里的公立幼儿园。“10年前我女儿还上了那个幼儿园，去年想把儿子送进去，怎么就不行了？”吴勇很不解，因为符合单独二孩政策，他在2014年要了二胎，儿子去年9月份上幼儿园。“报名的人很多，但能上的只是少数。幼儿园的入学要求比过去严格多了，就算符合条件，也要看运气。”他告诉记者。

家门口的幼儿园上不了，只能舍近求远；公办幼儿园上不了，只能选择民办的，在一些育儿论坛上，很多人在吐槽这样的遭遇。

幼儿入园难的问题一直存在。“二孩”潮的到来，很可能加剧这个难题。西南大学教育学部教育政策研究所教授李玲通过研究预测，2019年学前教育阶段将因“全面二孩”政策新增适龄幼儿接近600万人，2020年将新增1100万人左右。随后，新增学龄人口在2021年达到1500万人左右。之后会逐渐回落。

与之相应的是，从2019年开始，学前教育资源需求开始大幅度增长，到2021年达到顶峰，成为未来我国学前教育办学压力最大的一年。

李玲研究发现，到2021年我国学前教育园舍需求量达到最大值31.95万所，相比2014年的供给量，大约有10.96万所的缺口需要补充；在此之后，学前教育园舍需求量逐漸回落，到2035年，相比2014年的供给量，仍然有2.65万所的缺口。

幼师之困难解

2017年12月29日，北京红黄蓝幼儿园教师刘某某以涉嫌虐待被看护人罪批准逮捕。在心有余悸的同时，很多人看到，虐童事件背后是幼儿园的师资问题，幼师素质一旦不达标，遭殃的就是幼儿。

幼师数量不足、素质不够是很多幼儿园面临的难题，严重影响着幼儿园的办学质量。根据教育部2013年印发的《幼儿园教职工配备标准（暂行）》，全日制幼儿园教职工与幼儿比应该为1：5至1：7，每班需配备2名专任教师和1名保育员，或配备3名专任教师。然而数据显示，2016年我国幼儿园教职工为381.8万人，师生比约为1：12，距标准相差甚远。李玲的研究估计，到2021年，幼儿园教师的供需矛盾最突出，一共需要补充335.59万名教师，包括专任教师198.97万名和保育员136.61万名。

“供不应求。”一名高校就业办的工作人员这样描述学前教育专业的就业情况。事实上，近两年在招聘会上，学前教育专业的毕业生一直都是“香饽饽”，有的幼儿园甚至要提前一年到学校预订学生。

然而，本科毕业的幼师还是少数，据教育部统计，目前全国幼师学历主要集中在专科水平，占总数的56.37%。高学历幼教主要集中在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广大农村地区还有很大比例的幼教仅有高中学历。

不少幼儿园教师连幼教资格证也没有，“无证上岗”的现象十分普遍。教育部发布的《学前教育专题评估报告》显示，有幼教资格证的教师占比为61%，持非幼教教师资格证的占比为17%，无证教师占比为22%，农村地区无证教师比例高达44%。

虽然人才需求很大，但幼教的待遇并不算高，根据一个招聘网站统计，北京幼教的月平均工资为4100元，远低于北京月平均工资7706元。而在一些小城市及乡镇，幼儿园教师的月工资仅有2000元左右。

相对于中小学，幼儿园教师的编制、职称评定也严重不足。很多幼儿园因为编制不够，只能招聘一些非在编教师或者临时教师。

据一些幼儿园反映，近年来，幼儿教师流失比较多，工资低、压力大、上升空间小等是主要原因。“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北京一位幼儿园教师告诉《民生周刊》记者，她表示，最近两个月压力尤其大，很多家长不再像以前那么相信老师，这让她感觉身心俱疲。

投入待加大

“体制机制是学前教育发展中的一块短板，其中最大问题是‘钱和‘人的问题。”教育部基础教育司司长吕玉刚表示。

他提到的这两个问题，一是学前教育生均公用经费拨款没有统一的标准；二是幼儿园公办园的教职工编制标准不完善，这是现在发展学前教育最难的两个保障条件。

根据教育部2017年9月份的通报，北京、山西等13个省份和宁波等3个计划单列市及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出台了公办园生均公用经费拨款标准，大连出台了生均综合补助标准。其中北京为2250元，上海、天津为1200元。据了解，教育部正在推动其他省份出台这两项标准。

由于学前教育没有被纳入义务教育阶段，地方政府对学前教育的投入较低，由地方财政投入办的公立幼儿园很少，这一问题在农村地区更为突出，因为经费不足，有些乡镇连一所公办幼儿园都没有。

学前教育的大半边天是由民办幼儿园撑起的。2016年全国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在全国23.98万所幼儿园中，民办幼儿园15.42万所，入园儿童965.08万人，在园儿童2437.66万人，民办园在园儿童占所有在园儿童的55%。公办的、普惠性的幼儿园不足，很多人被迫将孩子送入私立幼儿园，而私立幼儿园更高的学费加重了这些家庭的负担，如果迎来“二孩”，负担将更重。

2017年12月25日，十二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三十一次会议分组审议国家财政教育资金分配和使用情况的报告，多位与会人员指出，目前对学前教育的财政投入存在不足。

报告显示，2016年全国财政性教育经费中，学前教育经费1326亿元，占4.2%，义务教育占52.8%，普通高中占10.2%，职业中等教育占6.2%，高等教育占20%，其他为6.6%。可见，学前教育经费为各项中最低的。

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中国教育政策研究院副院长庞丽娟提出，到今天为止，公办幼儿园才占比约1/4，在一些中西部地区连1/4都不到。还有一些地方这几年投了钱盖了房，但是不少幼儿园开不了，没有成为真正的教育资源，因为没有运转经费，幼儿园没有教师，聘不到或者流失了。

她建议，不仅要加大对学前教育的投入，而且要突破传统思维，创新、建立学前教育投入制度。此外，在学前教育投入结构性质上，应突破传统思维模式，对不同性质的普惠性学前教育资源，应该都投入支持。对公办性质幼儿园，像企业办园、事业单位办园，还有机关办园、高校办园，应该纳入教育体系中予以支持。另外，对普惠性民办幼儿园，可以考核评估、以奖代补，给予一定的财税支持。

值得肯定的是，目前已经有多个城市出台了相应文件，保障和改善学前教育供给。其中，北京市通过各种方式探索学前教育学位供给，据统计，截至2017年12月底，全市正在进行前期协调工作的新建、改扩建幼儿园共计22所，可提供12000多个学位；正在施工或装修的幼儿园共计41所，可提供11000多个学位；已经投入使用的新建、改扩建幼儿园共计6所，目前可提供2700多個学位。而在深圳市刚刚公布的政府工作报告中，也特别提到了要新增20000个幼儿园学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