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20世纪80年代以来国产移民题材电影中的中美文化想象

黄雅淳 （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 100000）

一、80年代的国民“美国梦”

国产电影中对于中国人的“美国梦”的书写为数不少。这这些电影中，“美国”作为以个指向性的符号，它指向了两个方面的含义。一则对于发达国家的欲望想象。2013年上映的《中国合伙人》就是以20世纪80年代成东青等人的美国梦为主要叙事线索。80年代的中国，一切变化隐藏在历史之中蓄势待发。国门打开，奔向资本主义强国美国普遍的国民梦想，故事的吊诡之处在于，以中国人的美国梦为内核的励志故事得到的广泛的合理认同。美国是人们欲望的美国，与当时积弱积贫的中国不同，美国物质条件高度发达，它因着人们的这层欲望想象来区别现实中国的困窘。美国形象因着这层想像膨胀，中国则因之萎缩。所以中国人的美国梦实符合了那个时代的普遍国民心理。二则是作为逃避现实理想国。对于现实的不满，人生的不如意，感情的挫败，在大部份国产电影中，主角或配角们远走他乡，都将美国作为逃避现实的理想国。如电影《纽约纽约》中，去美国的动力除了对于美国发达资本主义强国的欲望想象，主角阿鹃不顾一切要去美国，对现实的失望是其内因。她男友路途、母亲、周围人的关系都呈现出疏离、冷谈。她也许对现实抱有幻想，但现实的冷水一次次浇醒她。对于现实的失望使她想逃离上海，逃离的目的地指向了美国。对于美国的想象存在着这样一种逻辑：它是高于现实生活（现实中国）的一种生活。也正是这种普遍的想象给予逃避合理且悲壮的借口，抚慰自己面对现实的怯懦。

二、后移民时代的寻根焦虑

如果说80年代的中国人拥有着普遍的美国梦，那么后移民时代的寻根焦虑在近年来国产电影中的言说无疑是对新千年以来对国家现实的感概。后移民们面对新环境的文化冲突使他们本能的回头向自己的原生文化寻求认同，甚至正是这种冲突，反而消解了他们曾经对于自己原生文化的抗拒。如《山河故人》中的张晋生与《美国遇上西雅图之不二情书》中的老人林平生。张晋生年轻的时候一门心思的想往美国跑，年少的他追逐金钱，对于小县城的破败看不上眼，他给自己的孩子取名为“到乐”，美元的音译。饱含着对于美国、西方世界的美好憧憬。但当他付诸一切努力到了澳大利亚之后，却遭遇语言不通、文化冲突等困境。这时候他转向滋养他长大的汾阳文化寻求安慰，固执的坚持说汾阳话，以汾阳的那套规矩行事。张到乐作为一个中国人，作为一个“失母”的形象，他爱上了比他年长许多的女老师，比情爱更甚的是，她与自己追寻的母亲形象的暗影重叠，这是传统文化基因穿越时空的交叠汇合。最后走在海边上，听着远远的涛声，想起了母亲的名字，因为那些流淌在血脉的里的中国文化基因将永远无法被消解。

《不二情书》中的老人林平生因为子女工作的缘故移民美国，但他始终坚守中国传统文化，“在抒情容易沦为矫情的互联网时代，影片对古诗的运用为浮躁的世界染上一层理想主义的色彩……构成了电影古雅的人间词话风格。”在林老爷子与大牛的关系推进中，屈原、范仲淹与苏轼的诗词经常出现，以表达异乡漂泊的颠沛流离与孤独。范仲淹《岳阳楼记》中的“去国怀乡”、苏轼在《定风波》中的“此心安处是吾乡”表达、“父母在，不远游”与“儿女在，父母不远游”的相互映衬，呈现出传统文化的缱绻情深。大牛本是一个习惯于西方冷漠人情的中国人，却因中国的传统人文，表面的文化形式以及内里的传统情感，抚慰了大牛作为一个异乡游子疲惫、麻木的灵魂。后移民们也许能在西方社会中生活的游刃有余，但寻根的焦虑滋生了孤独迷茫的灵魂，传统文化如一个舐犊情深的母亲，永远张开怀抱静静等你归来。于是，林平生死后葬在了生养他的那片山水，大牛释怀了家庭的抛弃，接纳了爱情。

三、中国梦的膨胀与扭曲

2018年春节档的国产电影为国产电影的票房刷新了记录，《唐人街探案2》更是在其中名列前茅。《唐人街探案2》延续了前作各国唐人街的故事背景，移民在其中充当了丰富故事内容的元素，同时，也指涉了对中美的文化想象。与前作相比，电影《唐人街探案2》中使用了更多中国传统文化符号，如连环杀人犯的杀人逻辑是采取了天地五行的算法，凶手的杀人动机是为了修习长生不老之术。

但这种将传统文化符号拼贴入探案之中，非但没有显出其灵奇巧思，反而因为故意的“刻奇”而昭示了一种过度的“文化野心”。许是《战狼2》建构起的为广泛中国观众认同的“强国形象”，在《唐人街探案2》中这种“大国底气”得到了巧妙的延续。如果说《战狼2》或是《红海行动》用国家军事实力来证明了大国风采，那么电影中以中国传统文化符号为表征，以软实力为切入点的谋划，凸显了其更为显著的野心。但这种的野心却空有其形，不见其神。一个受过美国高等教育的美国人，对道家之术深信不疑，甚至还信奉其能延续寿命，其合理性几何？况且片中的生死之理，本就悖于道家超越生死的生命哲学。“道家先哲们以‘万物皆一’的开阔视野看待生死，确立了超越死亡、生死存亡一体的生死哲学。”在此，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符号的道家风水成为了这一场刻奇凶案的替罪羊。

如果说，在影片中，以道家风水为代表的中国传统文化、甚至是三个主角华人指代的是中国形象，那么沉迷于修仙之术，为三位侦探逼得无所遁形的美国白人，难道没有寄予我们自大的文化想象？难道说我们前脚对美国电影中东方学形象嗤之以鼻、深恶痛绝，现今就可以重构一个“东方想象”的空中楼阁的来自娱自乐？甚至在随意拼贴起的传统文化符号的华丽外壳下指鹿为马？笔者认为这不啻对国家形象的扭曲，这种扭曲中带有超越时代的野心，却极为可能催生现实文化认知的反骨。

四、结语

对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的欲望想象，潜藏在我们的文化基因中，无法逆转。潜藏在我们文化基因中对美国文化的示弱，这完全的反映在了我们漫长流金的电影史册中。80年代的国产移民题材电影中，关于美国的欲望想象反讽着人性的卑弱、反衬了国家的积弱，但那是无法被遗忘的时代梦想；随着时代的发展，当后移民们混杂在曾经的花花世界中，却以年近老朽，孺慕起文化之根，这是世纪之交，面对传统与现代的艰难却本能的想象，却也是当代移民们甚至旁观者的合理憧憬；当大国崛起的时代发展势如破竹，时代的凯歌同时也膨胀出浮躁的文化想象，对衬“美国英雄”的“中国英雄”，类比“被东方”的“东方重构”，文化自信确实能让中国前行在时代道路上永葆一抹恬淡闲适的微笑，但脱离文化自觉的文化自夸却无异于自折风度。立于时代风云之中，当中国国家实力逐步上升，当国产电影似乎开始探寻一种新的国家文化表达路径时，对于中国的国家形象、中国传统文化的认知，需要为国产电影反复斟酌，在文化自觉的基础上，秉承文化自信的准则来进行恰当表述。

参考文献：

[1]袁小令.四川戏剧.后殖民视域下的《中国合伙人》，2014.12.09.

[2]曹存有.电影文学.文化视角下的《纽约 纽约》创作主题，2017.01.05.

[3]李九如.电影艺术.《山河故人》：创伤、怀旧与忧愁，2016.01.05.

[4]姚睿.当代电影.《北京遇上西雅图之不二情书》：想象前现代人情关系的人间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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