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服饰中吉祥文字纹装饰艺术的研究——以孔雀羽穿珠彩绣云龙吉服袍为研究对象

黄 微 （武汉理工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 430070）

一、吉祥文字纹起源与发展

文字纹，以“文字”形式作为载体，是传统装饰纹样的一种。多用于装饰在服饰织物，陶瓷器皿、建筑雕塑上，在给人们以审美享受之余，还能满足人们视觉审美和心理需求。目前我国还没有明确界定文字纹的概念，在作者收集资料的过程中，依据现阶段学者们对“文字纹”的有关描述与解释，我们可以了解到，有关文字纹概念的一些阐释。

《中国衣冠服饰大辞典》里把文字统一定义为传统纹样之一，统称为“文字”或者“吉祥文字”。“吉祥文字”是传统装饰纹样之一，是把汉字和图形组合在一起后构成的图纹。其中较常见的文字有福、禄、寿、喜、贵、昌等等。汉代已有其俗，以后历代沿用。《中国纹饰及其象征意义》中将文字纹解释为：文字纹以中国文字表现者为大宗，包括“甲骨文”、“殳書”、汉代铜器上常见变形文“鸟蟲文”和国号、年号、落款、印章以及外国文字、记号类也包括在内，而这些具有个人和时代风格特征的文字纹，成为后世人研究断代的重要依据。因此，我们可以将文字纹归纳为它是一种传统纹样，具有较强的装饰性，是中国传统装饰艺术的一种，蕴含着浓厚的吉祥祝福意味。文字纹是中国少有的特殊传统纹样，它将图形与带有吉祥寓意的文字进行结合，组合装饰在织物上，集装饰性和文字表意功能于一体。

据较早的历史文献资料中记载，文字纹最早是在汉代出现在服饰上，并在这一时期得以广泛应用，之后逐渐形成了中国服饰史上一种独特的装饰艺术方式。在汉代，文字纹始终是以装饰纹的形式在汉代服饰中出现，“文字”主要表现作为字体本身的寓意性特征，用来传达人们的思想，表达人们的美好愿望，相对装饰性来讲较为薄弱。汉代文字纹讲究文字与图案纹样的分离，在云气纹、几何纹等纹样间隙填以简单文字，常有“永昌”、“万事如意”等。唐代继承了汉代服饰中对文字纹的使用，服饰中出现的文字纹已经开始与其他图案纹样组合，经过有序的、规律的、排列组合，逐渐形成图案化装饰特征。文字内容由汉代的求神、求仙、求福转为现实生活中以“贵”、“喜”、“吉”等文字代替，但文字纹仍然是处于纹饰的从属地位，像如唐代服饰中出现的 “吉”字纹。直至宋元时期，社会基本稳定，服饰纹样比唐代更加更富，文字纹的运用开始偏向艺术化，由单纯的文字转至吉祥文字纹，极富吉祥寓意的装饰性。这一时期服饰装饰或是以文字纹为主，其他图案纹样为辅来进行装饰，或是谐音取意、图文并茂的。如宋代出现的“卍”字纹、元代常用的寿字纹等。在当时，文字纹已然作为重要的装饰元素融入到其他服饰纹样之中。明清时期文字纹倾向于谐音取意，几乎“图必有意，意必吉祥”。尤其是吉祥寓意的文字纹大量被放在服饰显著位置，整体呈现出繁复秀美的特征。如服饰绣品、荷包配饰等都以团寿纹、富贵如意福寿万年纹、鸟语花香纹、“卍”字纹、“双喜”字纹以及福、富、贵等等吉祥文字纹装饰。其装饰形态式样多种多样，尤其是“寿”字纹表现更是灵活多变、千变万化。清代吉祥文字纹已经成为服饰装饰的一个特殊纹样形式，通过服饰纹样，以此来表达美好的吉祥祝福，给人以特殊的形式美感和艺术感受。

这一时期，文字纹在前代长期发展与演变过程中，逐步形成象征表现、寓意表现、谐音表现、比拟表现、表号表现、文字表现等相结合的表现手法。如三多纹，寓意“多福、多寿、多子”，是把佛手、桃子、石榴组合在一起的传统纹样；“暗八仙”纹，加进了佛教中的“八吉祥”法器暗指吉祥之寓意；“喜上眉梢”纹，是以喜鹊、梅花纹样组合在一起，谐音取意；清代织绣善于利用字本身吉祥的寓意，直接嵌入“双喜”、“万寿”、“万”字不断头寓“吉祥万福”之意，吉祥文字纹在清代服饰中的应用，有一定的传承性和丰富的象征性，具有相对稳定的内在含义。

二、孔雀羽穿珠彩绣云龙吉服袍的实例研究

由于受到政治、经济、文化、风俗等方面的影响，吉祥文字纹成为我国传统民俗文化重要的组成部分。它通过手工刺绣艺术语言、织造工艺技术，结合大自然生态可见的动植物特征，表达出人们在长期社会生活中，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追求，以服饰织绣视觉可见的艺术形态来表现民俗文化。孔雀羽穿珠彩绣云龙吉服袍为清代室宗所用的吉服袍。此件不是龙袍，而是蟒袍，是代用铺翠工艺刺绣的吉服袍仅存的珍品，是故宫清代服饰中的珍贵文物。

此吉服袍身长143cm，两袖通长216cm，袖口宽18cm，胸围长134cm，下摆宽124cm。此件袍服的底料是蓝色五枚段，衣身上绣制了九条珍珠大龙，龙有五爪；袖端和领口多处绣制有四条正龙，装饰龙纹间隙绣有八吉祥、三多纹、暗八仙、八宝纹、流火纹、祥云纹、洪福齐天、灵仙鹤寿以及海水江涯纹等等吉祥文字纹图案，饱含了传统吉祥寓意中最美好的向往。此件吉服袍装饰文字纹可分为衣身纹样和边饰纹样两大类。

1.吉服袍装饰文字纹研究

吉服袍衣身五爪珍珠大龙九条和四条正龙之间主要纹样为“八宝纹”、“暗八仙纹”、“三多纹”、“鸿福齐天”纹等。在衣身中部可见八仙法器中扇子、莲花、宝瓶、螺的纹样等等，此为“八宝纹”也称“八吉祥纹”，自元代始流传入内地，并在元明清时期得到广泛传播，由于乾隆帝对藏传佛教的格外推崇，因而乾隆时期是“八宝纹”应用的高峰期。我们研究的吉服袍中“八宝纹”绝大部分是与其他纹样紧密结合，甚至有许多在画面中居于非常不显眼的位置，均是寄寓长寿和吉祥之意，先人依据“八宝”的不同特质绣以不同形态，显得格外富丽华贵。衣身细小夹缝处，可见由佛手、桃子和石榴组合纹饰，即“三多纹”。源于华封三祝，寓意多福、多寿、多子。始于汉代，多见于清代。衣身中部及下幅大量绣以红蝠翻飞其间，一派洪福祥瑞的气象。即“鸿福齐天”纹，红蝠之谐音“洪福”，寓意洪福之高与天齐。蝙蝠纹始见于明代，清乾隆以后各朝，皆喜用红蝠纹寓示洪福齐天。

吉服袍下幅和袖上臂绣有山崖纹、海水纹，铺以八宝纹等装饰，即海水山崖纹，除寓意“一统山河”和“万世升平”之外，还有绵延不断、福山寿海、江山永固等寓意。海水纹是指位于吉服袍下幅及袖上臂的水纹纹样。包含水平纹和立水纹，立水纹是下摆处斜向对称排列的或曲或直的浪潮，水平纹是指位于立水纹上，呈现弧形排列的鳞状海波。山崖纹是装饰于海水纹上的岩石，象征祥瑞福寿。海水象征大江大河，在海水纹的中间，耸立着岩石。江水和山石组合，象征“江山”。海水江崖之上有双龙和祥云，代表着江山一统，帝业永固的寓意。

2.吉服袍装饰文字纹织造刺绣技法研究

对褪色部分的蓝色底料研究，断定此件吉服袍并不是皇帝御用服饰，而是宗室用蟒袍。

孔雀羽穿珠彩绣云龙吉服袍是清代乾隆时期苏绣最为杰出的代表作品之一，千变万化的精湛针法技艺，穿插使用在袍服上，将龙纹呈现的栩栩如生，同时也将吉祥文字纹立体的展现出来。衣身通体除了采用了平套针、滚针、网针、打籽针、斜缠针外，还大面积采用钉线绣。像海水江崖纹施以平套针，采用五色丝线、米珠，由浅入深地表现出海水的层次感及立体感；滚针原本是用来勾勒线条，在此件吉服袍上的运用，还颇有中国画线描的意趣；根据图纹的工艺需要，选取恰当适合、色彩适宜的线材，才能达到用针线技法来表现立体感的目的。吉服袍上孔雀羽以举世罕见的“铺翠”刺绣工艺来装饰钉绣，将原有底料的颜色遮盖，给人以原有底料为孔雀绿色的错觉。巧夺天工的“铺翠”工艺，说明清代服饰刺绣技艺已经达到了较高的水平。

三、吉祥文字纹在清代服饰中的应用多样性

吉祥文字纹在中国传统服饰中的应用具有悠久的历史， 它能传达出服饰中蕴藏的深厚文化。清代对吉祥文字纹的使用，除了美化装饰的作用外，还给予了人们视觉和精神上的审美享受，它有着吉祥寓意的外在表现形式和内在文化内涵。

吉祥文字纹在清代服饰中的应用深入人心的， 特别体现在使用者服饰中纹样题材、织造刺绣工艺、意象等等表现方式的分类上，如：人们社会阶级、年龄段、身份地位的不同。透过这些，我们能得知当时先民的阶级性、地域性、族群性差异，体现了吉祥纹样在应用的过程中具有多样性。

通过有限的学术研究，了解到吉祥文字纹在服饰中的应用，经历了图形——语言符号——纹样的发展，使得其装饰性与意涵性相结合。

清代各社会阶级代表服饰中吉祥文字纹题材的不同、寓意多侧重点也有所不同：皇权统治者服饰常装饰有“太平有象”纹、“洪福齐天”纹和“山河九鼎”纹等，借助此类吉祥文字纹来祈福祈福国泰民安、国运昌盛、江山永固、福寿绵长；官员服饰上吉祥文字纹多暗喻对仕途晋升的追求，清代官员补服从形式到内容都是对明朝官服的直接承袭，吉祥纹样的不同用以划分阶层内部的等级及差异；文人雅士服饰多以“四君子”和“琴棋书画”之类吉祥文字纹加以装饰，表明他们对自然山水的崇尚，对超凡脱俗生活的追求；富商大户服饰常装饰有寓意荣华富贵、财源广进、金玉满堂、多子多孙之类的吉祥文字纹；老百姓作为社会底层，有着对福寿安康的企盼，在服饰中装饰寿字、福字吉祥文字纹，寓意“福如东海”、 “长生不老”。

清代各社会阶级代表服饰中吉祥文字纹风格的不同、表现形式也存在差异：皇权统治者装饰的吉祥文字纹雍容华贵，工艺技术繁缛精细；官员服饰上吉祥文字纹随官职分类存在，或彰显其贤德、或彰显其威仪，工艺技术受朝廷限制；文人雅士装饰的吉祥文字纹清新雅致，工艺精致简洁；富商大户装饰的吉祥文字纹富贵奢华，工艺种类繁多；老百姓装饰多吉祥文字纹艳丽热闹，工艺朴实稚拙。

清代服饰款式不同，其中吉祥文字纹的使用也各不相同：外穿服饰，如袷褂、棉褂、袍服上装饰的吉祥文字纹的种类繁多，寓意深长，意旨各有所指；内穿的服饰上的吉祥文字纹则相对简洁，寓意直接，如女子肚兜多装饰“戏水鸳鸯”纹和“蝶恋花”纹等。

清代服饰在不同年龄段中，使用的服饰吉祥文字纹也有所不同：婴幼儿服饰中多用“长生不老” 、“虎”纹和“鱼跃龙门”等来表达对婴幼儿未来的期盼，祈求能辟邪护体; 年长者服饰中常绣有“寿”字，使用团型的“寿”字纹进行全身装饰，祝福健康长寿、长命百岁。新婚女子服饰中多用 “凤穿牡丹”、“多子石榴”、“鱼戏莲” “喜”字纹等等文字纹来装饰，表达对今后婚姻和睦，多子多福的美好向往。

四、小结

中国拥有五千年传统文化历史， 其中服饰文化是论证历史和民族文化的依据之一。传统吉祥文字纹作为服饰中的装饰纹样之一，它不仅承载服饰文化的装饰性，其本身还包含着特殊的文化意涵性。吉祥文字纹是传统文化中重要组成部分，它凝聚了人们独有的形象思维和审美心态，

传统吉祥文字纹作为装饰性纹样之一出现在服饰中，它使得服饰不仅具有装饰性，其本身还具备了一定的文化意涵性，所以吉祥文字纹它能够反映出不同时期不同服饰中的文化内涵。吉祥文字纹是传统文化中重要组成部分，它凝聚了人们独有的形象思维和审美心态，它将人们在长期社会生活中，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追求，以服饰织绣视觉可见的艺术形态来表现出来，是一种“语言的图画”。清代吉祥文字纹的广泛应用，不仅反应了当时人们“天人合一”、 “趋吉避凶” 的思维观念，还体现出历史上各朝代人们的价值取向及审美意识。对清代服饰中吉祥文字纹的装饰艺术、织造手工技艺和刺绣手工刺绣针法的研究，是有助于我们深刻理解清代服饰中的传统装饰文化和传统技艺特点的，是有助于我们更加深入了解各个时期的重要心理文化特征的，同时也希望今后能有效地将传统吉祥文字纹在服饰中宝贵的装饰技艺、精致繁复的刺绣织造技术和璀璨的服饰文化保护和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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