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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谈佛教的“现量”与中国古代诗词的审美

2018-07-13汤超

北方文学 2018年14期
关键词:修养审美

汤超

摘要:佛教传入中国后,中国古代文艺理论也逐渐地受到它的浸染,并且吸收融入它的许多审美观。本文旨在从审美角度介绍、普及佛教理论的“现量”一说对中国古典诗词理论的影响,由此得出它是文艺作品的最高审美境界,是作者努力修养后在写作上返璞归真的最终目标。

关键词:现量;审美;推敲;修养

“现量”是佛教理论的一个名词。就是对客观世界的直觉的、不假思量计较的一种主观反应。王夫之把它引用到中国古代文艺批评里。

贾岛有诗句:“僧敲月下门”。据后蜀何光远在《鉴戒录·贾忤旨》里说,贾岛有一次骑着毛驴在街上边走边低头苦吟这句诗,诗的第二字不知是用“推”好,还是用“敲”好?一不小心被人拿下了,说他冲撞了大官人韩愈威严的仪仗队,贾岛被逮到韩愈面前问之为何不避让?回答说,一路低头吟诗,不小心没有及时回避,请见谅!韩愈问清情况后掂量了一会说,还是用“敲”好!于是有了千古传诵的“僧敲月下门”诗句。王夫之看到这则故事不高兴了,批评道:“‘僧敲月下门,只是妄想揣摩,如他人说梦,纵令形容酷似,何尝毫发关心?知然者,以其沉吟‘推敲二字,就他作想也。若即景会心,则或推或敲,必居其一,因景因情,自然灵妙,何劳拟议哉?‘长河落日圆,初无定景。‘隔水问樵夫,初非想得。则禅家所谓现量也。”(《姜斋诗话》卷二)这是王夫之的一种审美观,他认为那种不涉理路的直觉审美最好。即佛家的“现量”说,显现本色,不假揣摩的心理反应。在美学上是就是心中情与自然景浑然一体,一触即觉,即目入咏。“俱是造未造,化未化之前,因现量而出之”(《姜斋诗话》卷五)。其实这种审美观与我们古典文艺理论上的道家自然无为观如出一辙。唐司空图在《二十四诗品》就对此描绘:

“俯拾即是,不取诸邻。俱道适往,著手成春。”

“倘然适意,岂必有为。若其天放,如是得之。”

王国维以后在《人间词话》又提出了“有我之境,无我之境”与“隔”与“不隔”之说,他和“现量”有异曲同工之妙。他说景物描写带有作者的思想感情在里面,是有我之境。而“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无我之境就有现量之意。他又说:“白石写景之作,如‘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高树晚蝉,说西风消息。虽格韵高绝,然如雾里看花,终隔一层。……‘池塘生春草、‘空梁落燕泥等二句,妙处唯在不隔”。这种现量与不隔,在小说的描写中也是常有的手法。作者看似纯客观地描写人物故事,从不直接表露自己的情感观点,让读者根据故事情节的展开去判断是非。这就是形象思维的魅力所在。像以尽意,以像寓意,无须表意。所谓“隔”就是经过人的加工了,不是事物的本相。不隔就反之。

總之,他们的现量与不隔之说就是讲究重视自然本色之美。临景结构,珠圆玉润。这也是佛家的一种妙悟吧?是灵光一闪的“短路”。是文学艺术上的返璞归真,也是作品最高的境界了。

如果说“现量”是艺术描写的本色,那么“推敲”文句可谓是加色了。是加色诗文美,还是本色诗文美呢?谁更有味呢?恰如上宴席,菜肴各异,清淡、红烧不同,应该说各有所好。这也有点像画家的写生、白描和水彩、油画一样,手法之不同。我看是美感的差异而已。

我们历来赞扬古人精益求精的苦吟精神,他们给我们多少激励与鞭策,劝导着我们。杜甫有:“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之诗句,可谓是精炼字句之人了。说明他写作是多么的刻苦认真。他是诗圣,成就有目共睹。更有卢延让的《苦吟》诗真让人惊奇感叹:

“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

险觅天应闷,狂搜海亦枯。”

比如前文说到王夫之批评的贾岛,“郊寒岛瘦”(宋·苏轼《祭柳子玉文》)。贾岛诗的意境颇幽深蕴藉,令人咀嚼玩味。他的诗无论赠、送、题写都是以刻画意境为主,那么的幽寂、冷僻。故而他的诗句里多用“寒”字。题材是太窄了一些,读多了就单调了。但他的诗意深美,还有出世之禅味。无怪乎他曾经是僧人。贾岛诗的意境非一般诗人的艺术修养所能达到的。他比孟郊的诗好!孟郊,贾岛都是苦吟诗人。韩愈说他是“余事做诗人”。而贾岛呢,则是专事做诗人,“一日不做诗,心源如废井。”特别他的这一绝:“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看此绝真让人感动之至,唏嘘不已。贾岛的诗写得那么好,意蕴那么独特隽永于他的一丝不苟地苦吟努力有关吧?从纯诗意来说贾岛的诗是最值得感悟、咀嚼涵咏的唐诗之一。孟郊诗,苏轼、严羽都不喜欢,但韩愈特赞之。这还是审美观的关系。加色、磨淬剪裁之功是写作过程中至为重要的一关,任何人都需要这样做。“长河落日圆”,“隔水问樵夫”。作者也是精心展示着一种立体几何美与一种蕴涵着荒远幽寂的山水美,只不过他们来得更精巧、澄澈、圆融些罢了,有极炼不练,出色本色的艺术效果。作诗文只要不像杜甫的:“香稻啄余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这样别扭造作就好。

苏轼在晚年作品中表明他的心态,对于诗人,独好陶渊明的诗。陶渊明的诗看似朴质实则绮丽,看似瘦癯实则丰腴,就是曹植、刘祯、鲍照、谢灵运、李白、杜甫众位诗人,都不及他。这句话是苏轼一生读诗写诗之总结,那就是:淡泊本真是诗的第一。佛家元音老人有偈语:“心境顿消融,方明色与空。欲识本来体,青山白云中。”这是佛理和我们古典文艺上最高的修养,亦即王夫之的“现量”之文艺审美观。但它毕竟是艺术造诣的顶峰,非凡人所能为也。

高级作者,他们的诗文如清溪自然流淌,随势赋形,波澜天成,表现手法淡然无意,却意境悠远超诣。以谐俗求真趣,不以精思造奇险。云锦月钩,只在天然之巧,非人雕琢之功也。时有取境眼前而神幽韵洁,空灵隽永。而我们许多作者呢,喜欢讲究藻饰,华丽铺张,才学展示,有时嫌流水太平静了,砸几个石头进去激起一点浪花与涟漪。陈思道在《后山诗话》里这句话说得好:“善为文者,因事以出奇。江河之行,顺下而已。”这就是要作者修养之功夫!那些看似清新闲雅的文章语言,没有数十载笔耕岁月的艺术之涵养,没有数十载的书香熏染之底气,以及历尽岁月之沧桑后的那份淡然的气定神闲的身心修养,是难以写出来的。要有一种入世的深情与出世的禅意。

“一语天然万古新,豪华落尽见真淳。”(元好问)只有静心修养,才能逐渐达到文学描写上的“现量”之美。

参考文献:

[1]肖池.中国诗歌美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6.

[2]唐·司空图.二十四诗品[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9.

[3]王海林.佛教美学[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2.

(作者单位:广州城建职业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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