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忆对萧红小说创作的借鉴与突破
2018-07-13周艳宫芳
周艳 宫芳
摘要:萧红和王安忆是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两位著名的女作家,其作品《呼兰河传》和《长恨歌》有一定的相似性,本文从散文化语言,寻根意识及两性关系这三方面来分析两部作品的异同,从而体会王安忆对萧红小说创作的借鉴与突破。
关键词:女性作家;萧红;王安忆
萧红是中国现代著名女作家,她的创作生涯虽短暂,但其“萧红式”的散文化小说,为新文学的小说创作注入了活力;王安忆是当代著名女作家,以多产和写作富于变化著称,尤其在《长恨歌》获奖后,名声大噪,被视为是继张爱玲之后海派文学的传承人,自此掀起了一股王安忆和张爱玲比较研究的热潮。而目前比较研究萧红与王安忆创作的学者并不多,但从作品《长恨歌》中还是能窥见王安忆受萧红作品《呼兰河传》影响的影子,同时两位作家所处时代不同,生长地域的差别,个性特点又决定着她们在书写方式及思想上的差异。本文将从以下三方面来比较两部作品的异同,并探究其中的原因。
一、散文化语言
散文化语言是叙述者采用“独白”写法,用自然、真实、自由、个性的笔墨,展示生活的“原色”,“自自然然”的来表现作者的个性思维,让叙述者的情感,自然地融贯、浸润在平和的描述中。王安忆和萧红都凭借着女性作家在语言驾驭和情感体验上的优势,将散文化语言充分运用在小说当中,营造了诗的意味和意境,增强了小说的文学性。
《呼兰河传》中,萧红耐心地描述着呼兰河的角角落落,呼兰河的四季风光、民俗风情,当地的大节日和庆会……甚至是“大泥坑”、“火烧云”也要花不少笔墨去描述,而对于“过程”显得漫不经心,人物迟迟不肯登场,小说后半部分,才写到几个人物。
同样,在《长恨歌》中,王安忆摒弃了曾经“她说”的叙述语言,采用散文化的叙述语言,在小说开头就洋洋洒洒几千字介绍了上海的弄堂、流言、闺阁、鸽子,将故事发生的背景单独呈现在读者面前。在一系列的铺陈之后,女主人公王琦瑶才缓缓出场。所不同的是《长恨歌》每小节都加上了简洁的名词或短语。如“片厂”“沪上淑媛”“祸起萧墙”,对每一节的内容进行了概括,结构更为清晰。
两部作品中散文化语言的运用都起到了一种“陌生化”的叙述效果,但《呼兰河传》中的散文化语言简洁、不雕琢,如孩童般的天真直率,不像是在将文本呈现给读者,而是自我言说,萧红自我陶醉于她的“故乡”之中。《长恨歌》中的语言如工笔画般细腻精致,王安忆仿佛在织一件毛衣,耐心而细致,对景物的描绘一丝不苟。看似堆砌的环境描写,并非是作家为卖弄自己的才华,实则是为衬托人物的出场,也暗示着主人公的命运。换而言之,萧红的描写是直觉成分居多,而王安忆态度更加理性客观。
萧红是全凭个人的天才和感觉来进行创作的,其小说写得无拘无束,自由随意,故事和人物都是零碎的,这是其个人风格的体现,同时过于松散的小说结构也常为人所诟病。而王安忆的《长恨歌》虽然也采用了散文化的写法,但故事情节完整,全部故事围绕主人公王琦瑶展开,并且注重文学技巧上的匠心独运。作者巧思布局,王琦瑶的人生始于弄堂,终于弄堂。且处处设置伏笔和暗示,如作品开篇就暗示了王琦瑶的死,王琦瑶在片厂看到一个女人死在床上,感到的不是可怖,而是熟,这正是她自己的结局。
二、寻根意识
“家”是每个人安生立命之所,是灵魂的栖息地。对于长期漂泊在外的人,家的意义更为重要。
萧红如在乱世中随风飘摇的小船,一生辗转北平、上海、东京、香港等多个地方,唯有呼兰河是她可以憩息的地方,在即将走到人生尽头时她创作了长篇小说《呼兰河传》来追寻自己的根。但萧红的乡土情结并不是田园牧歌式的,她自觉继承鲁迅的启蒙主义文学主张,对故乡的深情缅怀中却又不自觉融入了对国民劣根性的批判。萧红自身承受时代给予女性的诸多屈辱与苦难,又使其深切同情劳动妇女苦难命运。
王安忆就如她笔下的富萍一样,是上海这个城市的移民,作为外来户,缺少亲戚朋友,也没有家族。虽自小跟随母亲在上海生活,但她始终是一个旁观者,这就注定她用一种客观的态度来看待上海。且王安忆经历了十年的插队生活,当她再次回到上海,上海也已是物是人非了,此时的上海对于王安忆来说是陌生的,她迫切想要拥抱上海这座大都市。其《长恨歌》借用一个女性的视角,探索上海这座城市的文明与四十年的发展变迁,展现一个城市的故事,城市的街道,城市的气氛,城市的思想和精神。以此寻找上海这座城市的根,寻找自己与上海和世界的联系。
在《呼兰河传》中,萧红在追忆童年的同时,还对封建制度及国民劣根性进行了批判,但其更偏重于控诉男女的不平等,发出的是“救救女性”的呼喊,而《长恨歌》完成了从《小鲍庄》对农村、传统文化寻根向城市寻根的蜕变。王安忆和母亲茹志娟一样善于从较小的角度去反映時代的本质,有着一种历史史观,创作出一部城市的史诗。
三、两性关系
作为女性作家,王安忆与萧红时刻关注着女性的生存状态及命运。但时代的不同,个人经历的不同,促使她们对两性关系理解的不同。
萧红在短暂的一生中饱尝了父权制的迫害,即使她后来幸运地受到“五四”文化运动的洗礼,接受思想解放,但却始终没能走出父权社会男性中心的阴影,萧红曾这样解读自己:“我一生最大的痛苦和不幸,都是因为我是一个女人。”[1]可见父权制社会对其影响之深。萧红的这种体验也表现在了她的作品之中。在《呼兰河传》中萧红写出了两类女性的悲惨命运:一类是封建伦理道德的维护者——小团圆媳妇的婆婆;另一类是父权制社会下的间接受害者——小团圆媳妇。她们都不具有反抗性,是被压抑者,被奴隶者。
呼兰河小城女性们的悲惨命运,当地“指腹为婚”的习俗,娘娘庙和老爷庙的差别,都在控诉着男女的不平等。男人的命运天注定,而女人是软弱无助的,她们的命运由男人决定,由封建伦理道德的维护者——婆婆决定。
王安忆和萧红相差半个世纪,王安忆的生活要比萧红幸福得多,而十年的插队生活又给王安忆增添了一份成熟和坚强。在萧红笔下,女性是被压制、被奴役的,王安忆笔下的王琦瑶则是坚强不屈,独立自主的。此外,男性霸权被解构,王琦瑶周围的男性除了政府官员李主任有一定能力,其他男性都表现出软弱胆怯、平庸的一面,反衬出王琦瑶极具上海特色的极其顽强的女性生命力。当然,对于男性的软弱退缩,作者并不是抱以讽刺批判的态度,反而予以宽容同情,正如王琦瑶对待康明逊和萨沙,是散发着母性魅力的,男人和女人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
萧红以悲苦的女性话语去书写女人的“死亡”境遇,而王安忆则以悲悯的女性话语去书写女性的“成长”历程[2]。
通过上述比较,我们可以发现,萧红的小说对王安忆的创作产生了一定的影响,然而作为新时代的女性作家,王安忆紧跟时代创作潮流,以更客观,更理性,更广阔的创作姿态,对萧红式散文小说借鉴的基础上,融入个人的情感体验,且更加注重艺术技巧的运用,博取百家之长。其高产与风格多变并不是依赖于自身的文学直觉,更多的是勤奋、好学与擅长借鉴。简言之,反复研读、并对自己认可的小说范本进行创造性摹仿与超越,乃是王安忆不断转型突破、小说面貌摇曳多姿的成功秘诀。
参考文献:
[1]李娟.父权制下的女性悲剧——解读萧红《呼兰河传》[J].大众文艺,2011(04).
[2]李晓华.论迟子建对萧红的继承和超越[J].重庆三峡学院报,2003(06).
(作者单位:宁波大红鹰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