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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代大国特色外交视野下旅游外交研究

2018-07-13刘建峰

思想战线 2018年4期
关键词:外交旅游研究

张 瑛,刘建峰

引 言

20世纪六七十年代,全球化运动兴起,越来越多的非国家行为主体参与到国际外交事务中,外交活动呈现出主体的多元化和参与方式的多样化。公共外交、文化外交、民间外交等非国家行为主体的现代外交方式应运而生,并迅速成为世界各国塑造国家形象和传播国家核心价值观的重要途径。新时代,在实施共建“一带一路”倡议,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时代背景下,旅游业在进一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同时,也会推动国际旅游合作与交流,实现其政治和外交意义的延伸。*刘建峰,王桂玉:《中国与太平洋岛国旅游合作研究》,《太平洋学报》2014年第11期。2015年1月15日,国家旅游局于全国旅游工作会议上正式提出“旅游行业要主动作为,主动发声,服务国家整体外交”,*李金早:《2015年全国旅游工作会议工作报告》,中国旅游网,http://dj.cnta.gov.cn/html/2015-01/1722.shtml,2015年1月15日。这意味着我国旅游业开始自觉融入国家的正统外交。2016年12月7日,国务院印发《“十三五”旅游业发展规划》,提出我国旅游外交格局开始形成,新时期要全面实施旅游外交战略,开展“一带一路”国际旅游合作,拓展与重点国家旅游交流,创新完善旅游合作机制。*《国务院关于印发“十三五”旅游业发展规划的通知》,国发〔2016〕70号,中国旅游网,http://www.cnta.gov.cn/zwgk/lygh/201612/t20161226_810476.shtml,2016年12月7日。自此,旅游外交由部门推动上升为国家战略,旅游政策的制定,将会更加自觉地体现国家的外交意志。旅游外交已作为新型的外交方式,推进中国全方位、多层次、立体化特色大国外交布局的形成。

学术界早期旅游理论研究中,只有少数旅游外交的研究成果,代表性成果有:《回忆“文革”时期的旅游外交》*杨公素:《回忆“文革”时期的旅游外交》,《国际政治研究》1994年第3期。《旅游外交:我国旅游产业发展新取向》*梅毅:《旅游外交:我国旅游产业发展新取向》,《南昌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5期。和《旅游外交与中国和平发展》。*梅毅:《旅游外交与中国和平发展》,博士学位论文,武汉大学,2006年。近几年,旅游外交研究逐渐成为旅游理论研究的热点,代表性的成果有:《论旅游经济对外交的影响力》*夏雪:《论旅游经济对外交的影响力》,《当代经济》2016年第18期。《以旅游外交助力中巴经济走廊的心理认同》*胡敏,曹兹纲等:《以旅游外交助力中巴经济走廊的心理认同》,《新疆社会科学》2016年第6期。《“旅游外交”对中日关系的作用和影响》*高梓菁:《“旅游外交”对中日关系的作用和影响》,硕士学位论文,上海外国语大学,2016年。等。另外,陈邦瑜系统阐述了国际旅游与国际关系之间的双向作用,并注意到国际旅游对国际关系的负面影响;*陈邦瑜:《国际旅游与国际关系的相互关系辨析》,《经济社会发展》2015第5期。王兴斌对旅游外交的概念和性质进行定位,并指出旅游外交的多主体状况以及对国家外交、国际关系的影响;*王兴斌:《让“旅游外交”成一大亮点》,《中国旅游报》2015年5月25日。邹统钎、胡莹论述了旅游外交对国家形象传播和塑造的作用以及具体的旅游外交途径。*邹统钎,胡莹:《旅游外交与国家形象传播》,《对外传播》2016年第5期。总体而言,当前旅游外交的研究工作仍处于探索阶段,研究议题多围绕旅游外交的性质定位、影响意义以及实施途径等,而对旅游外交的内涵、外延及研究的范畴尚未有明确的界定,相关的实证研究更为鲜见。

鉴于此,文章以建构主义国际关系理论的视角为切入点,侧重在回顾旅游外交发展历程的基础上总结中国特色旅游外交的历史经验,并提出旅游外交的内涵、外延以及四维研究矩阵。

一、我国旅游外交研究的发展与相关研究评述

(一)缘起:国家外交活动的有效补充

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旅游业作为中国外交事业的延伸和补充,主要扮演着政治性、外事性接待的角色;*杨公素:《回忆“文革”时期的旅游外交》,《国际政治研究》1994年第3期;高舜礼:《旅游发展观应与时俱进》,《中国旅游报》2004年4月7日。在1981年之前,旅游局由外交部代管。在此期间,外交部领导曾明确,“旅游工作是外交工作的一部分”,周恩来总理也曾批示:“旅游局的任务是宣传自己、了解别人,扩大影响,争取同情,促进人类的相互了解,共同进步,团结一切力量结成国际统一战线。”*杨公素:《回忆“文革”时期的旅游外交》,《国际政治研究》1994年第3期。这个时期的旅游业属于“官方外交附属”,*梅毅:《旅游外交:我国旅游产业发展新取向》,《南昌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5期。是正统国家外交活动的有效补充。20世纪80年代以后,旅游局开始由国务院直接管辖,旅游业开始复苏,入境旅游人数开始稳步增长,旅游产业形象日益鲜明。1986年,“七五”计划中明确指出:“要大力发展旅游业,增加外汇收入,促进各国人民之间的友好往来。”*《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七个五年计划(1986~1990)》,第三十七章 旅游,中国网,http://www.china.com.cn/guoqing/shisanwu/2017-01/17/content_40119603.htm.这是旅游业第一次出现在国家计划中,我国旅游业的性质定位进一步明确。总体而言,20世纪80年代是中国旅游业的转型时期,旅游业开始由“官方外交附属”转变为积极的社会经济产业,其政治和外交功能开始逐渐被边缘化。

这一时期,有关旅游外交的研究成果极少。

(二)发展:国际交流合作的深入推进

20世纪90年代后,入境旅游呈现出蓬勃发展之势,入境旅游创汇功能得到国家层面的高度重视。1992年,国家旅游局开启全国“旅游主题年”的序幕,集中向国内外开展宣传促销和产品推广活动;1993年3月,国家旅游局正式加入太平洋亚洲旅行协会,开始稳步推进国际旅游合作与交流工作,如中国同东南亚国家、东北亚国家的旅游合作等。至20世纪90年代末,旅游业已经发展成为中国特色对外交往形式,极大地推动了中国与世界各国的联系,国际旅游合作与交流成为行业新的主题,相关研究成果陆续见诸报刊和学术期刊中。*代表性的成果有:李淳燕:《实行有效的区域性合作,开创国际旅游新局面》,《云南社会科学》1992年第3期;赵友兴:《从沿边开放探讨中外合作编制边境地区旅游地图的可能性》,《地图》1993年第2期;周中坚:《珍金惜玉,合璧连珠——保护北海旅游资源与发展北海东南亚旅游合作琐议》,《东南亚纵横》1994年第1期;朱振明:《依托亚洲西南大陆桥,发展西南地区与东南亚国家的旅游合作》,《东南亚》1994年第1期;施荣华:《开发澜沧江,促进经济合作,发展跨国旅游》,《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4年第5期;明庆忠,白廷斌:《澜沧江—湄公河次区域旅游合作的基本设想》,《旅游学刊》1997年第6期。李淳燕在《实行有效的区域性合作,开创国际旅游新局面》中指出,旅游需求的产生和旅游业的发展是国际政治、外交、经济等多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区域性旅游是当代国际旅游的大趋势;*李淳燕:《实行有效的区域性合作,开创国际旅游新局面》,《云南社会科学》1992年第3期。著名外交家杨公素先生在《回忆“文革”时期的旅游外交》一文中,首次使用“旅游外交”一词,并通过对“文革”时期旅游外交工作的回顾,进一步阐明了旅游业的外交地位和作用。

(三)突破:积极的“客源外交”战略

进入21世纪以后,国际形势发展趋向缓和,国际社会人文交流活动日益频繁。随着中国社会经济飞速增长,中国公民出境旅游人数也快速增长。2014年,中国公民出境旅游人数突破1亿人次,成为世界第一大出境游客源国;2017年,我国出境旅游人次达到1.29亿人次,入境旅游人数为1.39亿人次。*李金早:《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导,奋力迈向我国优质旅游发展新时代——2018年全国旅游工作会议报告》,厦门旅游网,http://www.visitxm.com/news/1515394980980.html,2018年5月24日。入境游与出境游齐头并进的发展势头,奠定了我国旅游业在国际旅游市场上的重要地位。同时,旅游业在塑造和传播国家形象上也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国家逐步认识到旅游业在对外战略布局中的重要作用,开始对重要的旅游决策进行整体的外交应用,*梅毅:《旅游外交与中国和平发展》,博士学位论文,武汉大学,2006年。尤其是“客源外交”战略的顺利实施。这一时期的相关研究仍以国际旅游合作与交流为主。中国与东盟国家的旅游合作、*代表性的成果有:赵和曼:《中越旅游合作的现状及前景》,《东南亚》2002年第2期;徐红罡,保继刚,周常春:《澜湄次区域旅游合作的特点及西双版纳对策》,《云南地理环境研究》2005年第6期;薛群慧:《东南亚旅游区域合作背景下的云南旅游危机管理应对策略》,《东南亚纵横》2006年第11期;刘小龙,刘杰豪,李庆雷:《大湄公河次区域旅游合作的进展、困难与前景》,《当代亚太》2007年第6期;罗明义:《构建中国—南亚旅游圈促进中国与南亚的旅游合作与发展》,《经济问题探索》2008年第1期;曹丽,刘治福:《加强中国与东盟旅游产业合作对策研究——基于当前国际背景下旅游合作在区域经济一体化中的重要性视角》,《东南亚纵横》2012年第10期;赵娴:《大湄公河次区域旅游合作的机制建设》,《开放导报》2013年第1期。中国与东北亚国家的旅游合作*代表性的成果有:高群:《东亚区域旅游、环境合作与经济可持续发展》,《东北亚论坛》2001年第2期;温艳玲:《中、韩、朝旅游合作现状及其对图们江区域经济发展的作用》,《旅游学刊》2002年第5期;马波:《旅游业的转型与区域旅游合作——兼论中、日、韩旅游合作的推进》,《旅游学刊》2007年第5期;宋魁:《东北亚区域旅游合作的新态势与新构想》,《东北亚论坛》2011年第1期;徐功丽:《东北亚区域旅游合作问题研究》,硕士学位论文,吉林财经大学,2013年。依然是热点领域。2013年之后,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旅游合作议题的研究工作迅速展开,研究内容丰富且多样。

(四)新取向:旅游外交的内涵日益丰富

2015年,旅游外交的概念被国家旅游局正式提出,并成为新时代中国大国特色外交的重要形式。主要表现在:1.旅游业合作发展成为国家及地区政治经贸合作论坛的重要议题。2017年第一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期间,中国与多国签署旅游合作协议和备忘录;2.国家领导人频频出席国际旅游组织会议及国际旅游合作签字仪式。2016年5月19日,李克强总理出席首届世界旅游发展大会并发表主旨演讲《让旅游成为世界和平发展之舟》;3.中国旅游年已成为大国特色外交顶层设计的重要主题。自2012年和2013年中俄互办旅游年开始,中印、中韩、中美等国先后举办了内容丰富、形式多样的旅游年活动。2017年1月17日,国家主席习近平同瑞士联邦主席洛伊特哈德在达沃斯共同启动中瑞旅游年。互办旅游年促进了国际旅游合作和人文交流,更强化了某种自觉的旅游外交意识,因此研究成果也陆续见诸旅游主流媒体和报刊。*代表性的成果有:夏雪:《论旅游经济对外交的影响力》,《当代经济》2016年第18期;胡敏,曹兹纲等:《以旅游外交助力中巴经济走廊的心理认同》,《新疆社会科学》2016年第6期;高梓菁:《“旅游外交”对中日关系的作用和影响》,硕士学位论文,上海外国语大学,2016年;邹统钎,胡莹:《旅游外交与国家形象传播》,《对外传播》2016年第5期。但这些研究中,系统、深入的理论研究成果仍然非常稀少,研究的广度和深度也亟待加强。

从学术研究发展的规律看,对于一个新领域研究的展开,一些基本的理论问题还需要进行界定、明确,基本的学术理论平台还需要构建,统一的学术理论平台,才能使学术的交流与发展在对等的范围内实现,当然,这种学术理论体系的构建,同样也需要共同的研究与讨论。由此而言,这时期的旅游外交研究,多停留在现象的研究,有必要在学术理论体系构建上有所创新和突破。

二、旅游外交的内涵、特征和外延

旅游业的外交含蕴虽然早已显现,但旅游外交研究却是一门年轻的学问。旅游外交一词最早出现在著名外交家杨公素先生的《回忆“文革”时期的旅游外交》一文中,但当时语境下的“旅游外交”仅仅是“外交附属”或是“外交手段”。国内最早对旅游外交进行学术探讨的是武汉大学历史学院国际关系专业的博士研究生梅毅。他认为:“广义上的旅游外交应当包括一切旅游对外活动,既有战略层面上的意动,也有实践层面上的行动。”*梅毅:《旅游外交与中国和平发展》,博士学位论文,武汉大学,2006年。2015年旅游外交概念被官方提出之后,旅游学界的相关研究工作也迅速展开。王兴斌认为,旅游外交既包括中外国家间旅游官方机构的交往,又包括中外游客、旅游企业、行业组织与机构之间的交往;既包括中外文化交流,又包括中外旅游经营、服务和投资等经济交流。*王兴斌:《让“旅游外交”成一大亮点》,《中国旅游报》2015年5月25日。郑岩认为,旅游外交具有一定的非正式性和很强的民间色彩,可以界定为基于国与国之间游客互动而产生的一种外交行为。*郑岩:《旅游外交:国家外交新领域新亮点》,《中国旅游报》2015年7月23日。

(一)旅游外交的内涵和特征

从目前引用率较广泛的定义来看,梅毅和王兴斌两位学者更侧重旅游外交内容的多样性,郑岩则关注到了旅游外交的参与主体。整体而言,多数学者都关注到了旅游外交的外向性特点,但并未揭示出旅游外交的本质属性,这很难使旅游外交的研究迈向科学道路。要界定旅游外交的内涵,必须牢牢把握“旅游”和“外交”的双重特性,明确旅游的范畴和外交的界限,在“旅游”特征和“外交”特性之间寻找理论支撑点。

综合以上研究及我们的理解,可以将旅游外交做如下定义。作为一种特殊的外交形式,旅游外交是在一个国家政府的授权和指导下,某一具有合法身份和代表能力的旅游当局及其附属机构,为实现一国对外政策和谋求旅游发展,通过游客对旅游吸引物的鉴赏和旅游流,与其他国家的官方和非官方机构开展的经济、人文交流,最终实现国家形象的构建和国家间价值观的正向认同,保障国际合作的达成和国家利益的实现。具体来说,具有以下四个本质特征:

一是外交主体的合法性。外交活动是拥有独立主权国家的对外行为,未经主权者授权或者委托的旅游对外活动,都不是旅游外交。这一特征为旅游外交限定了范围,旅游外交的主体,是经国家授权的对地方旅游业发展提供公共服务的合法的旅游当局及其附属机构。在开展旅游外交活动时,必须具有合法身份和代表能力,所开展的旅游外交活动才能有效。

二是外交主体的互利共赢性。旅游外交要在致力于维护国家外交利益、实现国家的对外战略的同时,致力于寻求多样化的国际利益,提升旅游业的国际竞争力。全球化时代背景下中国旅游业,要在互利共赢的原则下参与合作和全球竞争。旅游外交应该要实现经济社会效益、维护国家形象,也要共同应对两国发展问题并共享旅游发展经验,实现旅游业的可持续发展。

三是外交内容的非主权性。与国家传统外交相比,旅游外交所处理的事务强调非主权性,旅游外交活动一般只开展促进旅游投资、促销旅游产品、旅游文化交流、旅游交易会等非主权事务的旅游交往活动。在涉及主权事务上,必须获得中央政府的授权许可,严格在主权国家政策范围内开展活动。

四是外交形式的多样性和灵活性。以旅游吸引物鉴赏、游客的人文交流为核心的旅游外交活动形式多种多样,如旅游谈判、旅游条约缔结、国际旅游组织运行等。这些形式也与传统外交一样,需要在一定的制度框架内开展,须严格贯彻一系列国际法、国际制度和外交惯例,避免违反他国法律,尤其是干预他国的内政。当然,旅游外交在形式上更加灵活。

(二)旅游外交的外延

基于以上特征,旅游外交将与其他一系列概念区分开来。与旅游外交密切相关的概念包括传统外交、公共外交、民间外交和文化外交等,旅游外交在内涵上与它们有着相似的意义延伸,我们将这些相关概念的基本情况列表如下(表1)。

表1:旅游外交与相关概念对比分析

1.旅游外交与传统外交

传统外交是指主权国家的官方外交模式,主要通过代表国家的行为主体行使处理国际关系事务的活动。旅游外交与政府外交的不同之处在于:(1)外交活动的主体不同。传统外交的主体是主权国家的官方政府机构;旅游外交的主体则更具多样性,是经由国家政府授权的合法和负责的机构;(2)两者外交的途径不同。传统外交主要体现为政府间的政治交涉、经济协商或军事谈判等;而旅游外交则更多借助游客对旅游吸引物的鉴赏和旅游流所形成的人文交流,实现外交目的,即旅游外交更强调非主权事务;(3)外交理念不同。传统外交依托国家政治、经济和军事的硬实力,而旅游外交所倚重的则是国家的旅游吸引物、游客客源和人文交流。

2.旅游外交与公共外交

赵可全认为,公共外交是指:“一个国家为了提高本国知名度、美誉度和认同度,由中央政府或者地方政府和其他社会部门,委托本国或者外国社会行为体通过传播、公关、媒体等手段与国外公众进行双向交流,开展针对全球公众的外交活动,以澄清信息、传播知识、塑造价值进而更好地服务于国家利益的实现。”*赵可全:《公共外交的理论与实践》,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7年,第15~16页。旅游外交与公共外交的区别在于:公共外交的客体是他国的公众,重点针对他国公众的信息传播和观念流通,核心理念是观念的沟通和价值观的吸引。而旅游外交的客体是他国的官方和非政府旅游机构、区域旅游组织和游客,侧重依托丰富的旅游吸引物和游客客源,通过游客对旅游吸引物的鉴赏和旅游经济、文化的交流实现外交的目的。

3.旅游外交与民间外交

民间外交是两国公众间开展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交流活动。从严格意义上来讲,民间外交不属于外交活动,因为它不具有官方性质。旅游外交从形式上来看,也具有多元主体的特点,许多非政府旅游组织和个人,如旅游企业、中外游客、行业组织与机构等等,但它们只是旅游外交活动的参与者,旅游外交的行为主体依然是国家政府和官方旅游组织和机构。如果对外旅游交往活动与本国政府无关,或者不是体现国家的意志,那么这些旅游活动就不是旅游外交而是民间外交。

4.旅游外交与文化外交

旅游外交与文化外交有着密切的联系,两者之间有很多相似的内涵和意义重叠。可以说,文化是旅游外交的内核,旅游是文化外交的驱动力。所谓文化外交,是一国政府所开展的对外文化交流关系的总和,它既包含在政府间的文化交流,也包括一国政府对他国公众的文化传播和交流。*陈超:《呼和浩特市公共外交发展存在的问题及对策研究》,硕士论文,内蒙古师范大学,2012年。从内容上来看,一国政府借助旅游年等活动,针对他国游客开展的文化交流活动,属于旅游外交的一部分。但文化外交中政府间的文化交流不属于旅游外交。旅游外交除了包含文化交流以外,旅游经济交流也是其重要组成部分。从外交方式来看,文化外交和文化交流实现和促进国家形象的传播和价值观的理解和认同。而旅游外交主要借助旅游流,通过游客的旅游体验带动经济和文化的交流。

三、旅游外交研究发展方向

旅游外交是我国旅游发展过程中,特别是新时代实施共建“一带一路”倡议,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时代背景下,顺应“服务国家整体外交”的战略需要而产生的新的旅游发展方向。在旅游外交活动产生发展的过程中,会出现许多新情况、新问题,这是旅游研究必须关注的热点。从目前情况看,旅游外交的研究才刚刚起步,尚不具备全面、系统地概括主题和研究领域的条件。但尝试在分析前期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梳理出它的大体研究走向,并依托建构主义国际关系理论的理论路径,分别从专业性、政策性、公共性和批判性四个维度构建旅游外交的初步研究框架,是学术研究和服务于国家战略开拓性的尝试。

(一)理论路径

国际关系是一个错综复杂的研究议题。传统研究理论(如现实主义和自由主义国际关系理论等)将研究视角局限于国家间关系,甚至过度强调“国家中心”和“权力政治”的思想,是非常狭隘的。以文化、观念和身份认同为研究主旨的建构主义国际关系理论,为旅游外交研究提供了重要的理论支撑。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建构主义国际关系理论开始得到广泛关注。建构主义有两条基本原则:“(1)人类关系的结构主要是由共享观念(sharedideas)而不是物质力量决定的;(2)有目的行为体身份和利益,是由这些共享观念构建而成的,而不是天然固有的。”*[美]亚历山大·温特:《国际政治的社会理论》,秦亚青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1页。将建构主义国际关系理论引入旅游外交领域,有着诸多的可适用性。可见,建构主义的外交理念强调人文观念的交流,强调与他国公众的有效沟通,进而实现国家价值观的正向认同。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建构主义国家关系理论为旅游外交的发展提供了广阔的理论支撑。具体表现在:1.从旅游外交的目的来看,旅游外交主要通过旅游吸引物的鉴赏和旅游流所促进的人文交流,实现游客的沟通和交流,以达到改善外国公众对本国的政治态度,提升本国形象的目的;2.从旅游外交的路径来看,旅游外交的逻辑是:通过旅游活动的开展,影响对方国公众的观念与态度,促进对方国积极的外交政策制定。

(二)研究维度

1.专业维度:旅游外交研究存在的必要条件

旅游外交的研究需要专业的理论基础、研究目标、研究方法和概念框架。由于旅游业外向性的特点,旅游外交的研究主题也具有多样交叉的特点,每一个研究议题又会因为学者的背景产生不同的理论假设、范式、概念构成以及发展的理论。总体而言,旅游外交研究议题大体可以分为以下几个方面:(1)旅游外交的理论路径。国家社会的特征决定了权力是国际政治永恒的主体,权力的争夺仍旧是国际关系的常态。全球化时代权力的内涵和形式都发生了变化,新的权力存在于文化的吸引力中,体现为不同的文化与价值观的冲突和融合。*李德芳:《全球化时代的公共外交》,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4年,第77页。旅游外交的研究可以从现实主义国际关系理论、自由主义国际关系理论、建构主义国际关系理论中寻找基点,建立一个以“硬权力到软权力”为中心的新的分析框架。尤其在全球命运共同体的时代背景下,国别旅游外交研究,有助于解决理论研究的难题同时又创造出新的难题,将研究引向新的方向。(2)旅游外交运作机制与运行模式。旅游外交的核心,是通过游客对旅游吸引物的鉴赏及其引起的经济、文化交流实现外交意义的延伸。因此,对旅游外交运作机制与运行模式,应以此为核心展开讨论。进入21世纪以来,中国在出入境旅游快速发展的背景下,逐渐形成了以客源外交、区域国际旅游合作、次区域国际旅游合作、旅游年为主要内容的,符合中国旅游业发展实际情况的旅游外交模式。新时代,旅游外交将会面临更加多变的国际环境,“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旅游外交更是潜力与矛盾并存,这亟须旅游外交活动的运作机制与运作模式创新,如旅游外交的危机反应、旅游战略沟通项目,以及旅游媒体外交等,都会进一步拓展旅游外交的广度和深度。(3)旅游外交与传统外交关系的再思考。旅游外交是传统外交的有效补充,属于“硬权力”和“软权力”的关系。中国旅游外交从最初的外交工作附属,历经民间外交、文化外交的角色定位,再到蜕变为国家外交战略的顶层设计。旅游外交与传统外交顺应国际形势和中国发展战略,不断适应和调整。旅游外交地位的变动,将是旅游外交研究中持久不变的话题。新时代,旅游外交与传统外交关系的再思考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4)全球化命运共同体下的旅游外交。全球化促进了外交的民主化、公开化,旅游外交呈现出新契机、新议程和新机遇。“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旅游资源丰富,但旅游业发展不平衡不充分。在全球化背景下探讨旅游外交的研究,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旅游外交将会助力“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旅游业的发展以及全球命运共同体的建设。在2018年全国旅游工作会议上,国家旅游局局长李金早提出“以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为指引,大力开展主动旅游外交”。*李金早:《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导,奋力迈向我国优质旅游发展新时代——2018年全国旅游工作会议报告》,厦门旅游网,http://www.visitxm.com/news/1515394980980.html,2018年5月24日。旅游外交将可能成为“一带一路”倡议和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中的重要议题。

2.政策维度:旅游外交研究的应有之义

旅游外交研究需要为政府咨询服务,它的目标或由国家政府机构来定义,也有可能来自于非政府旅游组织和机构。旅游外交研究的政策维度,就是提供国家在开展旅游外交活动时所面临问题的解决方案。此类研究议题大致有以下几种:(1)区域与国别旅游外交研究。在全球命运共同体的时代背景下,区域与国别旅游外交研究有助于解决理论研究的难题同时又发现新的难题,并将研究引向新的方向。该议题研究,应建立在全面认识对方国外交战略布局的基础上,基于其外交环境的特点、外交战略格局的演变、旅游业发展现状及存在问题展开讨论,目标是寻找实施对方国旅游外交的战略意义、战略定位与政策理念以及实施旅游外交的有效途径。(2)中国旅游企业走出去的路径选择。我国的休闲与旅游业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和挑战。“一带一路”倡议为我国出境游游客提供了新的旅游选择,同时也为推进“一带一路”旅游品牌共建提供了可能,这将成为未来中国旅游企业走出去的内在驱动力。“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拥有独特的自然和人文旅游资源,但目前多数国家不属于世界热点旅游目的地,还有部分国家存在经济发展迟缓、非传统安全威胁等问题。因此,中国旅游企业走出去,势必需要定向的课题研究,如所关注国家的社会文化心理、旅游资源的禀赋及潜力、旅游开发的机遇与挑战等,这也将为旅游外交研究提供更为开阔的研究议题。(3)国际旅游组织和机构的培育与建设。国际旅游组织是区域旅游合作与发展的重要支撑。近年来,国际旅游组织的角色定位已不仅仅局限于区域国际旅游的合作,它们正更主动地服务和融入到国家对外战略活动中。如南太平洋旅游组织(South Pacific Tourism Organization,缩写SPTO)原来是南太平洋各国间旅游合作的国际组织,后来打破常规将中国纳入其会员国,并频频在中国举办旅游市场的推介活动。2015年,斐济苏瓦——南太平洋旅游组织中国路演在广州和成都举办,南太平洋旅游组织近年来还在中国国际旅游交易会(CITM)频频亮相。近年来,我国不仅参加了世界旅游组织(UNWTO)、亚太旅游协会(PATA)、世界旅游理事会(WTTC)等多个国际旅游组织,还成立了世界旅游联盟等多个以中国为主导的旅游组织,为世界旅游外交的发展搭建平台。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推进,国际旅游组织的培育与建设工作会越来越重要,这也将成为中国官方旅游机构的重要议程,也必将成为旅游学者研究的重要使命。(4)旅游年外交活动的可持续制度建设。2012年,中国同俄罗斯开启旅游年外交活动,发展至今,旅游年举办的频率越来越高,2015年和2016年共举办了5个旅游年,2017年已启动中瑞、中澳、中丹、中哈、中国—欧盟等旅游年活动。此外,旅游年举办的规格也越来越高,国家首脑频频出席旅游年活动,这标志着旅游年已纳入国家外交活动的整体统筹,是中国特色大国外交顶层设计的重要议题。旅游年活动的举办,推动了中俄、中美等大国之间,以及中国—欧盟、中国—东盟、中国—中亚、中国—东北亚的周边地区之间,包括政府、产业、学界在内的合作机制的构建。“旅游年”外交活动持久生命力的保持,外交活动的广度和深度拓展等问题,都是旅游学者的研究任务。

3.公共维度:旅游外交研究需要与公众对话

旅游外交活动中,参与主体是一个多样、活跃的群体,既包括一个国家的政府旅游组织和机构,又涵括中外旅游企业、行业组织和游客。公共维度的旅游外交研究应当在旅游学者与这一群体中建立对话关系。旅游外交的公共维度研究议题丰富多样,主要围绕旅游外交的公众主体展开,是旅游外交研究的微观层面。如(1)旅游目的地社会及文化心理研究。民心相通是旅游外交工作的主旨内容,开展具有针对性和深入的旅游外交工作应以充分把握旅游目的地国家的社会及文化心理为前提条件。例如,中亚五国一直是我国的友好邻国,且拥有丰富的自然和人文旅游资源,但目前旅游客源市场还非常狭小,旅游业发展比较迟缓。例如,中亚五国在中国游客中的旅游形象描绘、中亚五国人民对中国的认识等问题,都是旅游外交研究应重视的研究课题。(2)旅游外交的关键成功因素研究。旅游外交的研究工作需要及时对接政府旅游组织和机构、中外旅游企业等参与主体,及时把握影响旅游外交工作的关键成功因素,根据关键成功因素确定旅游外交工作的需求并进行规划。(3)旅游外交的危机反应研究。塑造良好的国家形象是旅游外交的重要任务之一。国家形象需要很长时间塑造,但也可能因为危机事件而瞬间崩塌,如菲律宾前警察劫持香港游客事件。当然,如果妥善处理反倒会得到改善。如2003年“非典”疫情后期,中国政府及时有效的危机反应,挽救了中国在国际社会的旅游形象。在实施共建“一带一路”命运共同体的历程中,我国休闲与旅游业将面临更多样化的国际环境,如何构建有效的旅游危机反应机制,应成为旅游外交研究工作的重要内容。(4)旅游新媒体外交运作机制。得益于即时性新媒体技术的普及,旅游传统媒体外交发生了变革性的发展,由原来单向性的信息传播,转变为互动特征明显的旅游新媒体外交。旅游活动的行为主体能够以更灵活、便捷的方式参与外交活动,世界上发生的任何旅游新闻事件,差不多近乎“现场直播”。因此,旅游新媒体外交具有更多的敏感性,关注的重点也多为新闻热点事件。近几年屡屡在媒体曝光的我国游客境外不文明行为,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国家形象。旅游外交研究应重视新媒体技术在旅游外交中重要作用,推动旅游媒体与旅游外交政策的良性互动,正向塑造国家形象,以应对旅游外交危机事件的挑战。

4.批判维度:旅游外交研究需要反思性知识

旅游外交的研究同样需要被审视和反思,以判断理论的失常和矛盾,从而在新的基础上构建新理论,或鉴定旅游外交政策的规范性和合理性,提高其实施的可行性和精准性,还可以引导旅游外交公共信息传播的有效性。旅游外交批判维度的研究,需要回答以下几个方面的问题:(1)旅游外交研究的对象。批判维度的旅游外交研究应具有反思性,需要使旅游外交研究认识到研究对象的局限性,并在此基础上拓展新的研究。(2)旅游外交研究的服务对象。旅游外交研究的政策性导向较为明确,诞生的背景就决定了它不是一种封闭的研究,或者只是追求理论研究。旅游外交的研究成果需要为旅游外交政策服务、需要引导旅游外交参与主体的行动。(3)旅游外交研究的目的。旅游外交的研究是应该只关注外交活动的目标,还是只关注旅游外交的策略或手段,或兼而有之,是旅游外交研究技术理性与价值理性的讨论。专业维度、政策维度和公共维度更多地关注旅游外交的技术理性,更多地为旅游外交政策的执行服务。而批评维度则更多的是从一种反思的立场来审视旅游外交的目标价值。

旅游外交研究的四个维度,不仅代表旅游外交功能的不同维度,也代表看待旅游外交的不同视角。旅游外交的研究维度不同,侧重点就会有很大差异,有时不同维度的研究,还会以其他维度的对立面来定义自己的研究立场。例如,批判维度的研究,经常企图在自己的范畴内部,反思和批判其他维度。因此,旅游外交研究应重视四种维度的复杂性,推进四个维度的共生与合作,以描绘出旅游外交研究更加细致的研究脉络,呈现出理论研究的发展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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