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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世界的直观构造
——基于感性充实的现象学透视

2018-07-13

旅游学刊 2018年3期
关键词:意向性现象学感性

赵 刘

(无锡商业职业技术学院,江苏无锡214153)

引言

“旅游世界”是由中国学者首先赋予重要意义并取得系统研究成果的旅游学专有命题。可以说,旅游活动与主体行为的特点集中凝聚在旅游世界的场域之中,对该命题研究的深入无疑将有助于旅游学理论大厦的夯筑。以概念研究为例,认为旅游世界是“人们生活世界的延伸,也是一个与日常生活迥异的世界”[1]30“充满符号的世界”[2]“现象与意识的双重世界”[3]等。从存在的角度来看,主流观点多秉持客观化视角,将旅游世界视为与日常生活世界相并列的客观空间,代表性观点认为“它的起点是旅游者动身旅行的时间和地点,而它的回归点则是在时间上延迟了的同一个空间位置。由这个起点和终点所包裹的完整的时空连续体,构成了旅游世界的外壳”[1]32。这种客观化视角比较符合人们对时空的常规认知,也可以成为一种涵盖诸多研究内容的理论框架。但是现象学认为事物在体验中构造自身,对客观事物的外在研究并不是本源上的分析。为深化和完善这一重要研究,本文建议从游客主体视角来看待这一概念,将旅游世界视为游客通过切身旅游体验产生的自我构造。正如现象学指出的,客体通过向主体的显现而被认识,显现的过程即体验的过程。在此过程中,旅游世界的空乏意指通过充实性的直观而构造起自身,本文基于感性对意向充实的现象学直观理念,来研究旅游世界的历时与共时构造过程,从而发掘旅游世界的深层特性。这种更为彻底的直观研究或许可以帮助我们对某些旅游理论问题或现实困惑产生更为深刻的认识,旅游世界的现象学研究也将在自身的深度推进以及理论对话中表明自身的特有价值。

1 现象学理念与本文研究方法

1.1 作为立义的意识构造

自然观点认为世界中的认识对象具有一种客观的、自在存在的、与主体意识无关的存在样态,主体通过感知来认识外界,所“看到”的对象理所当然地即是客观物体。但是现象学认为客观对象与对象显现是不同的,客观对象是一种超越的存在(存在于主体之外),对象对主体的显现(体验)则是内在的和无可置疑的(比如对客观物的存在判断在梦境中有可能是错误的,但是思维和体验的存在则是必然和无可怀疑的)。进一步地,主体并不能直接切中客观对象,而只能通过对象的显现来认知,这个过程实际上是通过对这种显现的把握来构造对象和认识对象。胡塞尔以这样一个例子来证明感知构造,“我看到一个事物,例如这个盒子,我看到的不是我的感觉。我看到的始终是这同一个盒子,无论它作任何旋转和翻转。”[4]422他的意思是说,当我感知这个盒子的时候,我一眼看过去就认识到它是一个盒子。但是另一方面,在旋转和翻转的过程中我实际上的感觉只能是对某个面的视觉,即盒子是以映射的方式显现给我,我对这个盒子的感觉实际上是片面和杂乱的。为什么我却一下子认出这是个盒子(非推理地)呢?通过这种现象学描述和反思,我们可以发现意识在整个过程中的构造功能,即在感知中意识会对各种感觉材料进行“统觉”和“立义”,而不是仅仅对杂乱的感觉材料进行复制。“要做到这一点就要将杂多的感觉内涵对象化,并且将它们立义为某种从属于对象的统一性的东西。被感觉之物以这样一种方式被解释、‘被统摄’,以致对象之物在它之中‘展示’出自身。通过这种对统觉中质料的意识行为活动上的构形,被感知的事物就构造起了自身。”[5]12“这个行为特征可以说是赋予感觉以灵魂,并且是根据其本质来赋予灵魂,从而使我们可以感知到这个或那个对象之物,例如看到这棵树,听到这个铃声,闻到这个花香等等。”[4]424。进一步地,如果意识对外物的感知在本质上是一种构造的话,那么这种最终的存在是一种什么样态呢?现象学认为“实事在这些体验中并不是像在一个套子里或是像在一个容器里,而是在这些体验中构造起自身,根本不能在这些体验中实项地发现它们。”[6]13换句话说,意识所构造的对象,完全不同于任何客观物体,而只能是一种观念意义或含义。“一个超越对象,例如:一个事物之所以能构造出来,只是因为一个内在内涵作为基础被构造出来。”[5]61比如对“2×2=4”的感知,我们直接就生活在一种数学含义之中。“作为‘含义’的东西可以如此直接地被给予我们,就像作为颜色和声音的东西是直接被给予我们一样。它无法再进一步被定义,它是描述上的终极之物。只要我们进行或理解一个表达,这个表达就对我们意指某物,我们现实地意识到它的意义”[4]193。

1.2 感性对意向的直观充实

构造的过程也是对象在感知过程中通过被给予方式而向主体显示的过程,现象学将这种被给予方式分为两种:“这一次我直观,并且实事状态本身在直观中被给予,另一次我具有符号性的意指。这一次我具有直观,而另一次我具有空乏意向。”[6]51造成这两种被给予方式的差别是什么呢,是一种感受吗?胡塞尔认为区别“包含着在主观表达中相即直观的把握和对这些事物的自身具有,而另一次则只包含着对这些事物的意指”[6]51。比如当我们在认知“哥特式建筑”时,如果我的前面正好矗立一座哥特式教堂,那么我可以充分地观察其高度、式样、材料、颜色等,“哥特式建筑”的意指得到相即的充实,那么我就会具有一种生动的直观认识,“只要事物是在此时此地的当下中显示给我,那么对这事物的感知便是直观。直观意味着‘当下拥有’”[5]9。而当我们在认知“雪豹”词汇时,由于没有现实动物的感性材料给予我,我只能在一种空乏意向中模糊地想到“雪豹”,这种认识必然是非本真的认识,“所有非接近事实的、非确定的、或多或少无内容的表象,由于其体验内涵不能满足意识,所以都具有在有关对象的本原的被给予方式中‘充实’自身的趋向。”【5】5。直观认识表现为一种明见性,这种明见性来自感性实事对意向的相即充实;非直观认识则表现为一种充实的缺陷,以及尽可能地去接近本源体验以充实自身的急迫性。两种被给予方式充分反映出意识的意向性特征:一方面意向性总是指向一个对象,并且对象总是由意识构成,另一方面本原的构成却需要意指与感性实事的相即充实,而非本真的空乏意向则具有充实自身的趋向。“胡塞尔认为意识是意向的,即:指向对象。这种指向不可分割地包含着充实的意向;因为只有本原地充实性的体验才能为意识创造出具有确定的实事内涵的原初对象;如果没有充实的可能,也就根本不会有任何对象意识产生”[5]6。

1.3 现象学与民族志方法

基于现象学的构造思想和意向性的感性充实理念,本文将针对“旅游世界相对于游客是如何构造起来的”这一问题进行历时与共时角度上的深层分析。语言学家索绪尔指出,“任何科学如能更仔细地标明它的研究对象所处的轴线,都会是很有益处的,进而化分出:(1)同时轴线,它涉及同时存在的事物间的关系,一切时间的干预都要从这里排除出去。(2)连续轴线,在这条轴线上,人们一次只能考虑一样事物,但是第一轴线的一切事物及其变化都位于这条轴线上。”[7]索绪尔据此将语言研究分为历时语言学与共时语言学。其实不光语言现象如此,诸多人文社会现象同样既具有共时维度上的共同呈现结构,也具有历时维度上的时间发展历程。由于“世间万象实际上都处于集共时性维度和历时性维度为一体的‘生成过程之中’”[8],从历时与共时的综合角度来探讨旅游世界的构造过程就具有较为全面的意义。本文所采用的方法则是现象学的意向分析描述与民族志研究法。现象学研究不是对客观存在物的研究,而是具有一种反思的特点,将研究目标对准主观意识中的显现对象——也可以宽泛地称之为“体验”。现象学不是否定外在世界,而是将其置入括号和悬搁起来,通过现象学还原来免受各种似是而非的观点影响,并将研究基础建于无可怀疑的绝对被给予性之上。通过对直观到的纯粹意识领域的描述来使事物的本质得到如其本然的显现。下文中的“我”为第一人称单数,在讨论中一律表示旅游体验和日常生活中一般的自我意识。民族志法是一种建立在田野考察一手资料和参与基础上的研究方法,可以作为现象学研究的一种补充,其特点是可以较好地观察他人与反观自我。本文民族志研究对象为18名在美旅游的中国游客,时间段为2017年4—5月,游客的年龄在26~45岁之间,男女性别比例为1:1,都是第一次赴美旅游。他们的旅游目的地主要为美东区域(包括纽约、华盛顿、波士顿、尼亚加拉瀑布等)和美西区域(包括大峡谷、羚羊峡、拉斯维加斯等),根据观察可将游程分为游前、游中、游后三个阶段。本文针对那些远赴异国他乡的出境旅游者进行考察,这种陌生化视角可能会帮助我们突破常规理念的局限,使旅游活动的某些潜在特质得以凸显。笔者通过观察游客行为、深度访谈(交谈旅游过程及体验)、社交软件互动等来全面跟踪游客的旅游过程及细节;同时笔者也亲身参与旅游活动,亲历游客经历过的城市与景观,以印证游客表达与研究设想,达到更准确的理解与洞见。

2 旅游世界的历时性构造

2.1 游前阶段:旅游世界的前构型——一种非本真构造

2.1.1 构想先于行动

旅游世界并非在乘车出发前的一分钟才开始,实际上它在游客对旅游目的地的预想中已经发生。海德格尔认为,“当我走向这个演讲大厅的出口处,我已经在那里了;倘若我不是在那里的话,那么我就根本不能走过去。”[9]换句话说,对对象的构想和筹划先于行动,只有当我预先生活在对对象的构想和筹划之中,我才能够顺利地行动。在此,构想具有一种存在主义的意味,我们不能将它视为一种外在的、可分离的动作行为,而是始终与旅游活动相伴随的必然存在。几乎所有被调查游客都对旅游目的地进行过了解或具有自己的看法,并往往在出游前专题化地搜集有关目的地的文字、图片、攻略、新闻、天气等资料,结合以往对该地的知识储存,共同构想着这个即将到来的旅游世界并筹划着相应行动。随着资料的愈加详实和细节的深入,所构想的旅游世界也更加清晰。部分自由行游客事无巨细地筹划其旅游行程,甚至详细到某时某刻到达某景点如何行动、经历多长时间等,未来的旅行被尽可能地具体化和精细化,旅游世界的预先构想达到个人所能的极致。

2.1.2 前构型的两种充实方式

由于我尚未到达旅游目的地,所以构想的旅游世界处于不够生动的前构型阶段,受到各种社会因素的影响,也可以说是一种社会建构。当我在网上查找纽约攻略时,他人的旅游日志详细地描述着他的旅游过程和体验,对各个项目的评价被给予我进行参考;旅行社提供了各种旅游线路和景点推荐,如哪个景点好玩哪个餐厅有特色等;去过的朋友则会向我叙说各个景点的门票价格,如何合理设计旅游行程,哪个角度拍照效果最好等等。在这些杂多的社会信息材料的充实中,我所构造的旅游世界具有不断上升的清晰想象。反思这些有关前构型的充实材料,可分为有意的社会建构与无意的社会建构两种。有意的社会建构往往来自旅游企业和目的地政府出于商业目的而开展的形象设计与宣传。随处可见的旅行社宣传册、电视旅游广告、网站旅游视频推介等均是如此。由于商业化目的具有利益最大化导向,往往促使有意的社会建构偏离真实。如有的第三世界国家为吸引游客而将自身描绘成淳朴热情的伊甸园,到处是未开发的、原生态的、非污染的旅游环境。Dann指出,旅游广告在宣传目的地时,往往采取过滤的做法,即渲染那些符合游客期待的特征而忽略那些负面特点,如英格兰中部在旅游宣传册中被塑造成一个自然浪漫的目的地,但事实上它是英国工业重镇,具有明显的工业化特征[10]。无意的社会建构则指那些基于正常的社会教育和交往而产生的旅游世界的构型,而非源于商业化目的。如我在小学学习地理时通过地球仪模型而建构了我对美洲大陆的认识,这种正常的知识学习无意地构造了我对于美洲的旅游世界预想。有的游客在游览哈佛大学时,特意提到“先有哈佛再有美国”的谚语(哈佛建校时间早于美国建国),因此一定要去哈佛看看以了解美国的历史和教育,而这一谚语正是通过历史记录和文学作品所接受的无意的社会建构。

2.1.3 先前构型的非本真充实特征

通过有意与无意的社会建构因素的充实,旅游世界的前构型得以不断清晰。但是无论我搜集多少相关信息材料、观看多少图片影像,我对于旅游世界的预想和构型仍然是一种非本真构造,而不同于那些我亲身经历过的日常生活世界或旅游目的地。旅游前,我对纽约酒店的认知体验来源于网上搜集的图片、游客的评价参考,以及我挪移过来的以前酒店体验的复合体,我只能说“估计这就是纽约酒店的感受”,但是我无法肯定,因为我并没有实地体验。对于目的地来说,我只知道纽约在我所构建的美国大陆空间地图的东北角,相对于那些我完全没有了解的匿名区域(如犹他州),纽约是具有自己的形象和标志的,但却不是一个生动的世界——像我的祖国故乡那样。对于故乡,我可以通过回忆将其生动地再现在我面前;但对于纽约,我无法随意将其街道、公园、景区向我显现,除非通过想象的方式。但是这种想象仍然是不可足够相信的,远远不能与我通过切身经验获得的故乡相比。对于生活世界的故乡,我可以在回忆的意识流中,以顺序、倒叙或跳跃着的方式去穿行其街道,再次经历街道上的人、狗、店铺、摊贩的叫卖声等,那些景象与声音可以栩栩如生地在我眼前显现,而且是以一个不间断的时间流显现。处于前构型的旅游世界之纽约,则具有明显的空乏型特征,相关的图片或影像都与活生生的显示相去甚远,我的脑海里虽然也有它的存在,但却是源于非切身经验的文字、图片以及想象,因而是模糊的、片段化的。前构型阶段的旅游世界超越了简单的图像意象,却又没有达到真正具体化的世界构造。“如果某个意识缺乏对实事的接近,在这个意识中就存在着对未来的或可能的本源性的前依赖;而且,只要某个意识达到了对实事的接近并达到实事,它就会迫不及待地去接近已被体验到的本源性。”[5]7因而此时前构型的旅游世界迫切需要感性实事的本源充实以促进自身的进一步完善。

2.2 游中阶段:旅游世界的直观构造——感性对意指的相即充实

2.2.1 旅游世界的当下充实

当游客到达旅游目的地时,旅游世界超越了前构型的阶段,而进入当下充实的直观构造。此时,感性材料对旅游意向性进行相即充实,在现象学看来,相即充实对于实现直观构造和明见性认识具有核心的意义。“正是这个相应的被感知之物才构成了那个最先使明见性成为可能并为明见性提供论证的核心。”[4]391-392感性实事为相即充实提供感觉材料,它完全不同于概念逻辑,甚至不可替代。“一个想看见东西的盲人不会通过科学演证来使自己看到什么;物理学和生理学的颜色理论不会产生像一个明眼人所具有的那种对颜色意义的直观明晰性。”[6]7只有通过感性实事,空乏意指才能得到本源性充实,实现本质直观;只有通过切身的旅游体验,空乏的旅游意向才能真正得以构造成为生动的旅游世界。团队旅游中,导游对游客的指导解说鲜明地表现了直观的相即充实方式。来到曼哈顿下城区,导游一边解说一边指导游客,“大家顺着我的手势去看,这是华尔街,那是三一教堂,这是铜牛塑像,那是纽约证券交易所……”游客顺着导游的手势看到了各种建筑与景观,导游表述的名字与视觉景观感知实现了当下的相合。经由实地感知,华尔街对我而言不再是一种抽象符号或是一幅图像,而是具有一定长度、宽度、平整路面与气派建筑的生动的立体式街道。旅游实地感知的过程也是旅游世界持续进行构造的过程,“在感知的连续进程中,我们也具有诸多的前摄,这些前摄在那些以原初印象的现在形式出现的新现象中不断地得到充实。”[5]51如作为自由行游客的我手持地图游览城市,此时此地的街道景象与地图的名称、符号相吻合,我得以清楚地认识到这是第五大道;可是对于邻接的麦迪逊大道我却无法产生明见性的认识,地图给予我的只是一种符号和模糊的预期(前摄),只有当我转过第五大道真正站到麦迪逊大道时,我才能具有对它的直观认识。同样朋友先前告诉我的“布鲁克林区具有艺术性”的概念对我也是一种空洞的表达,只有当我看到遍布该区的艺术家的壁画创作后我才能肯定地说“这里确实有艺术氛围”。随着我亲身到达地图标明的一个个所在,纽约市的街道、建筑、景点、商店等次第向我显现,隐藏的区域不断向我开显,原先意识中模糊的纽约逐渐呈现为街道纵横交错、高楼林立的清晰样态,经由切身旅游体验,生动的旅游世界之纽约真正被我构造起来。正是在感性实事对意向的相即充实和持续推进中,携带着前摄的空乏意向逐渐构造出本真的旅游世界。

2.2.2 感性实事对意指当下充实的3种表现

如果我们进一步考察感性实事对意指的充实过程,由于二者的难以绝对平衡,又可以分为3种具体情况:一是充实过程中二者的完全相合,即感性实事完全符合意指和预期,表现为一种满意和满足。某游客在见到现实的纽约之后,由衷地说“在一个个影片中见到这些标志性建筑,这次是真正的看到了,感觉很是不可思议!所以一路上都比较兴奋,玩的很high。”“帝国大厦的游览还是值得的,在顶层可以看到城市的天际线十分漂亮,富有层次感。”“华盛顿的国会大厦与方尖碑、林肯纪念堂形成一条直线,十分壮观,跟我以前看到的画册一样漂亮。”二是感性实事超出了意指和预期,呈现为惊喜和出人意料,有时甚至表现为一种震惊。“当我第一眼看到大峡谷(Grand Canyon)时,完全被震撼了,真没想到这个峡谷这么壮观,好像是被天神创造的一样。”另一位游客在描述美西硅化木公园的恶地景观时表示,“这种景观太壮美也太神奇了,眼前的奇幻景观让人感到此时已不在地球,而是身处某个陌生的星球。”三是感性实事没有达到意指预期,从而表现为一种失望甚至错愕。不少游客游历华盛顿后提到,“白宫比较‘坑人’,根本没想到会这么矮这么小,完全不像我以为的那么气派。导游说可能是我把新闻中看到的国会大厦当作白宫了,所以错以为白宫上面有个大圆顶,实际上却没有。”“我完全没料到时代广场这么小,当时开车在附近转了几圈,后来才意识到眼前那么小的地方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时代广场。”“没想到尼亚加拉瀑布是个瀑布群,原以为它是某一个瀑布的名字呢!更加没想到尼亚加拉大瀑布竟然在美国与加拿大两座城市的中间,我原来一直以为是在大自然中的崇山峻岭间呢!”通过感性充实意指的3种表现形式,原初的旅游世界构想得以根据感性实事而不断调整,由此过程,本真的旅游世界或满意或震惊或失望或愕然地被构造起来。

2.3 游后阶段:旅游世界的回忆与表述——自由生动的意识权能性

2.3.1 作为当下化的生动回忆

通过切身体验,我构造了属于自己的本真旅游世界,由此具有一种意识自由操作的权能性。这种权能性尤其表现在生动的回忆上,回忆不同于感知(分别朝向过去与现在时间维度),但是体验显现却又很相似。“在再回忆中有一个现在‘显现给’我们,但它是在一个完全不同于现在感知中显现的意义上‘显现出来’。这个现在不是‘被感知到的’就是说不是自身被给予的,而是被当下化的。它表象着一个没有被给予的现在。”[5]102回忆总是对过去的回忆,它通过意识流的“当下化”将过去的体验再一次地向我显现出来。我回忆着一个月前的波士顿之行,我重新回到那个时空:旅游大巴穿梭在市中心,目光所及处的秀丽大桥、巴洛克式建筑、波光粼粼的湖水、路边跑步的年轻人,那么鲜明地呈现在我眼前。我甚至可以进一步放大这处壮观的建筑,将“目光”停留在它的罗马柱上仔细观看(只要我曾经真正具有这种体验,那么回忆就是可能的)。原则上,我可以每天都对我经历过的波士顿之行进行回忆,即意识总是具有“再一次”当下化的能力。在我的回忆意识流中,我可以完全顺着当时的行程顺序进行当下化,也可以采用“快进”“慢进”“选择”“放大”等方式对这段意识对象进行加工。此时,这段时空意识对象可以说是真正为我的旅游世界,我拥有着自由的意识权能性;并且它不是像某幅平面图像或一种符号(如通过阅读宣传册获得的),而是立体式的生动的存在无限细密度的时空场域。

2.3.2 糅合切身体验的表述

作为社会人,几乎所有游客都会将他们的旅游经历通过交谈、微信、QQ、微博或日志等形式向朋友、家人、社会进行表述与传达。由此,被个人本真构造的旅游世界,超越了回忆的个人意识域限,携带着鲜明的自我印记向社会迈进。那么这种游后的表述与其他的表述(如游前)有何不同?我们可以简单地考察一下交谈和文字记录两种表述方式。当某游客向朋友们介绍纽约之行时,他的语言表述不仅是一种语音符号而且还伴随着相应体验的涌现(对于他而言)。“我这次真是见识到纽约的地铁了,太破旧了,跟我们某某城市的没法比,根本不像是第一大都市的地铁呀!而且你们知道吗,我竟然看到了老鼠,真的,在地铁里乱窜!”伴随着他的谈话,实际上纽约地铁昏暗的灯光、斑驳的水泥站台、地铁轨道里随处可见的垃圾以及乱窜老鼠的景象实际上再一次涌现在他的眼前。这种相应充实的感性材料源于曾经的切身体验,它以自动结对的形式,自由地且恰到好处地当下化着。我可以看到他谈得唾沫横飞、两眼放光,从谈话者的角度看,相应的感性体验自动地充实到他的语言中,而其他人也被他生动的语言所感染。即使某些听者没有去过纽约地铁,但依靠其生动的表述以及相应的想象,也可以比较接近真实地理解谈话者的内容。同样,当我用文字描述我所走过的波士顿“自由之路”时,写下的路线名称和细节实际上自动伴随着我那天行走的切身体验,“自由之路”对我而言并不是一条匿名的道路,而是由具象的广场、博物馆、店铺、墓地等构成的特定道路。我希望通过糅合切身体验的文字来表述我所看到的“自由之路”,而观看者则通过阅读这段文字来获得一种知识或“意义”。现象学认为,“为了能够‘明确地意识到’一个表述的意义(一个概念的内容),人们必须进行相应的直观;在这直观中,人们把握到这个表述所‘真正意指的’东西”[4]74,接受者要想真正理解表述内容则需要相应直观材料(或接近于直观)的充实。作为游后旅游者的表述内容,由于语言与个人的切身体验自动结对,所以赋予其表述以鲜活生动和贴近直观的特质。

3 旅游世界的共时性构造

从历时性维度的描述来看,旅游世界经历了游前-游中-游后3个阶段被一举完成,但是作为旅游世界构造的核心阶段——其当下构造的复杂性仍有待进一步揭示。下面我们集中于旅游世界的共时性维度来深入描述其复杂的构造模式。在笔者田野考察和参与调查的过程中,发现旅游者在同时段内所接触的对象主要可以分为自然景观(如森林、山石、瀑布等)、人文景观(如城市景观、历史遗存、艺术作品等)和社会人(如团队游客、导游、目的地居民等),这些对象构成了旅游世界的主体,并深刻地影响了旅游体验的效果。现象学将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关系称之为“交互主体性”或“主体间性”,即认为人在社会上不是单子般的存在,而是相互影响地“共在”,包括相互理解、同感、移情等。因此下文主要从旅游世界的主体结构——自然景观、文化景观以及主体间性这3个方面来展开研究。

3.1 旅游世界之自然景观构造

游览山、水、石、瀑等自然景观,是旅游活动的主要目的和关键内容之一。对景观的视觉研究一向为旅游研究的热点,如Urry认为,旅游中“我们凝视着我们遇到的东西。这种凝视,如医学凝视一般,是被社会组织化的和社会系统化的。”[11]2在此,Urry正确地揭示出游客视觉的重要性以及受到多元主体权力系统的影响,但是却也疏漏了旅游过程中身心系统的统觉以及旅游意向性的独特性。在现象学看来,对世界的感知是意识对杂多材料的统觉,而不仅仅是视觉。当我真正亲身来到尼亚加拉大瀑布近前时,我才能够去切身体验,用各种感性材料来充实我之前的看法和想象。大瀑布的水流声轰鸣着灌到我的耳中,急速到来的水花溅到我脸上带来冰冷的触觉,澎湃的水流从远处汹涌而至又一往无前地跃下深渊的磅礴气势,以及远处眺望时所形成的巨大马蹄形状等,都超越了我以前的想象。声音、颜色、形状、触觉、气味、寒冷等,这些全部感官即时感知所产生的感觉材料被给予我,至此才可以说我真正地体验了尼亚加拉大瀑布。而且,不同于图像或文字符号为主体所提供的有限感觉材料,客观世界在感知中为主体提供的几乎是无限的。我可以对我面前的大瀑布进行各种角度的感知,可以从瀑布侧面、站到桥上、来到两条瀑布中间、乘坐船只来到瀑布脚下,甚至在早上或晚上去体验,不同的感觉材料源源不断地被给予我。而且只要我愿意,它似乎将为我提供无穷的感觉材料。在我的旅游意向性的统觉下,这些纷杂的感性实事共同被立义为我的旅游世界之尼亚加拉大瀑布。这里的旅游意向性似乎很难说具有Urry所认为的权力因素影响,却表现出作为一般性存在的“自由意向性”特质。此时,我对大瀑布的体验并不同于水利专家对于水利发电视角下的功能感知,而是纯粹关注于瀑布的动感、气势、形态,即以毫不干预瀑布运行的方式去单纯地将自我与瀑布相融,打开我的所有生理感官去拥抱眼前的大瀑布。通过自由意向性对纷杂感觉材料(源自全部感官与客体的即时相融)的统觉,旅游世界中的自然景观被真正构造。

3.2 旅游世界之文化景观构造

不同于对自然景观的即时感知,旅游世界中的文化景观表现出一种更多的复杂性。世界遗产委员会将文化景观定义为“自然与人类的共同作品”。文化景观中蕴含的文化性或人的痕迹,使它向观者呈现出一种富有内涵的“作品或证据”。那么对于文化景观,旅游者是如何构造的,又具有何种意向性和充实材料?让我们来考察主体对某处雕塑的旅游体验。我来到某景点的一处雕像旁,眼前显现的是一个类似亚洲人(实为印第安人)的头部雕像,十分生动,下部刻有一些英文说明。我有限的英文水平只能模糊地告诉我“纳瓦霍”“二战”等少数几个词,根本无法让我把雕像的意义联系起来。我难以理解为何在此树立一个类似亚洲人的雕像?为何会出现二战字眼?对于此雕像背后含义的不理解明显制约了我对它的体验,虽然我可以通过视觉和触觉来感知这个雕塑,可是我却感到困惑和费解。此时,这处文化景观只能以匿名的方式被给予我,我将它作为一处平凡的甚至是保持沉默的物体来看待。可见,文化景观的即时感觉材料并不能像自然景观那样对我产生本真的充实。第二次,我借助于英文字典来再次体验这处景观。通过对雕塑上英文段落的翻译,我理解到:这处雕像是为了纪念一位为二战做出贡献的纳瓦霍人(印第安原住民中的一支),正是他们以纳瓦霍文字创造了新的电报密码,在与日军交锋中没有被破译,从而拯救了数十万美军,大大推进了二战的进程。这处雕像由那位英雄的儿子(雕塑家)所创作,正是为了纪念他的父亲。进一步地,如果我了解美国历史,可能还会联想到美国西部大开发对印第安人的“残酷”掠夺以及当今仍然不时存在的“偏见”。在此历史文化背景下,通过雕塑来宣传纳瓦霍人的贡献是否也暗含了艺术家为印第安人的正名?此时,当我理解了文化景观的含义——创作者希望表达的意义或创作目的时,这处景观突然对我产生了特别的意义,不再是以沉默的姿态,而是十分鲜明地被构造起来。周围的树木、鲜花、建筑都无法与之相比,在我脑海中的这处时空场域内它具有了特别醒目的位置。通过反思意识构造的过程,可以看到旅游者对文化景观的意指是一种融合了理解的旅游意向性,例如对雕塑的体验总是由外在感知跨入到内在的理解,而当下感知中的感觉材料则包含了外在形式的即时感觉与内在含义的思维。只有二者当下直观地共同充实到旅游意向性中时,我的旅游世界之文化景观才本真地被构造起来。

3.3 旅游世界之主体间性构造

如同每个人在日常生活中始终具有与他人的交往,旅游过程中游客也总是伴随着导游、团友、目的地居民、服务人员等而共同存在,即旅游世界具有一种主体间性。主体对于旅游中共在他人——主体间性的构造,成为旅游世界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可以将主体间性的构造描述为感性实事对“理念型”(舒茨认为在共同世界中,主体直接经验到的人十分有限,他人大多是以类型化的方式出现)[12]233的充实过程。现象学、社会学认为间接经验的理念类型与直接经验的周遭世界是不同的。周遭世界的主体间性具有一种“纯粹的我们关系”,这种面对面的关系可以相互观察,以共情的态度参与相互生活,意指可以在面对面的交往中当下充实。但是对于很少接触的某些群体,如邮递员、律师等,我只具有一种理念型认识——将他们认知为具有某些特征的类型。如快递员应该细心地将邮件送至它的目的地,律师应该在法庭上严谨地为委托人辩护,通过将他们立义为某种理念型,满足了社会生活中的一般交往需要。同样,旅游世界中的导游、团友、目的地居民在出游前的意向中也显示为一种理念型:导游是具有旅游专业能力的服务人员;团友是和我一样希望体验美国风情的华人;目的地的美国人是高大热情的白种人,说着我不太熟悉的英语等。当我克服遥远的空间距离,来到旅游目的地时,他们即由抽象的社会理念型转变为周遭世界的他人。周遭世界意味着旅游过程中的这些人与我总是同处于同一时空中,“说他与我在时间上共存则表示,我可以在真正的同步状态下朝他的意识流看去,就是说,他的生命流程和我的生命流程同步前进着,也就是我们一同成长老化。”[12]210由于共处于同一个时空内,意味着我可以采用朝向“你”的态度,体验纯粹的我们关系,通过观察与交流直接把握住他人的鲜活体验。对于导游,我注视着他的动作表情,听着他的解说,伴随着他的笑话而微笑,在共同经历的交往细节中对其产生直观认识。“导游Peter非常认真负责,车上老人比较多,他在酒店详细地统计每一组晕车的人数,把所有晕车的人安排在前边,也照顾到其他客人。”“现在想来这个导游利用他良好的多元化文化背景,让我们这些来自5个国家不同信仰不同生活习惯的人相互体谅友好相处,尤其是对孩子、老人及特殊人的照顾给予充分的尊重而不张扬,在相对枯燥的乘车途中也常常爆发出欢笑。”对于团友,此时此刻我与其共同体验这个景观,采用同一角度去留念拍照,听到同样的导游解说,因此我相信此时我的感受与你几乎是一致的。在互动交流中,我们谈到对生态环境的赞叹、对交通设施的评价、对马蹄湾景色的震撼和恐惧,这些甚至使我与你产生更密切的友情。对于目的地居民的感知同样在当下感知与交流中而深化,我向面前的这个美国人问路,他热情地告诉我去往三一教堂的方向,顺便对我谈到面前特朗普酒店的由来,然后询问我的国籍,并握手祝愿我旅途顺利。此刻交往虽然时间短暂,却让我对美国人有了更直观的认识。旅途前游客所构造的抽象理念型被旅游中的即时观察与相互交流的感性实事所充实,导游、团友、目的地居民都变得鲜活而生动,旅游世界的主体间性被直观地构造起来。

4 旅游世界的理论意义及讨论

4.1 自由意向性笼罩下的旅游世界

本文将旅游世界作为游客通过切身体验进行的主观构造,构造的过程即是在历时与共时维度中,感性实事对旅游意向性进行的当下充实。由此角度,本文倾向于将旅游世界看作具有独特魅力的意义构造,而非一种客观的具有固定时间与空间界限的疆域。现象学认为任何意识对象总由意向性所构成,因此受到意向性特定展示方式的制约。正如朱光潜提到的面对同一颗松树,木材商看到的是树做成木料可以值多少钱,植物学家看到的是某种叶为针状的四季常青显花植物,画家看到的则是苍翠的颜色、弯曲的纹路以及不屈的气概。松树在实用的态度、科学的态度、美学的态度面前,分别呈现为不同的模样。因此客观世界并不是以唯一的方式被主体把握,而是在不同的意向性下呈现为不同的样态。旅游世界在构造过程中更接近于审美的观照,赋予旅游世界独特气质的是融合在体验过程中的自由意向性。面对自然景观,主体并不考虑其开发价值,也丝毫不干预其正常运行状态,而是将注意力集中于外在的颜色、形状、动感、形式;面对文化景观,主体并不考虑其社会用途或经济潜力,而是纯粹地对其外在形式审美与内在含义理解融为一体;面对旅游中的他人,主体也毫不关心其职位、权力、资源等日常生活世界中的实用社会关系,而是非功利化地对其理解和交流。这种非功利化代表了旅游意向性的根本意义,使得旅游者能够脱离日常生活世界的樊笼而赋予旅游活动以自由的魅力。“旅游代表了一种独特的意向性,一种人类主体在自由的意识状态下朝向世界的方式。”[13]旅游世界的这一自由意向性特征也契合了部分旅游本质研究观点,如“旅游本质是体验,即旅游者的异地身心自由体验”[14]。如果本质应代表旅游活动所具有的根本属性,那么在自由意向性笼罩下的旅游世界也必然赋予了各种旅游现象一种自由的特点,由此我们也可以对旅游的独特性做出更为合理的解释。同样,我们也并不能简单地将旅游世界看作目的地居民的日常生活世界,似乎旅游世界仅仅只是空间距离的改变。根本的变化在于他者的日常生活世界在旅游者的自由意向性笼罩下,褪去了工具性、功利性与焦躁感,显现为本真的世界模样,变成了五彩斑斓的新时空。旅游世界绝不等同于当地居民的生活世界,如果我们只是以客观空间的视角来看待旅游世界,那么可能丧失旅游的独特魅力(甚至是最重要的特质)。

4.2 旅游世界理论的研究借鉴价值

本文的现象学描述与民族志研究表明了旅游世界经由感性实事对空乏意指的充实而构造的特征,这对相关旅游理论如旅游符号学研究可能具有一定的借鉴价值。旅游符号学运用符号学理论,研究了旅游活动的过程与特征,深化了人们对旅游的认识。如针对二战后大众旅游的兴起,Boorstin认为大众旅游者轻易上当并容易沉迷于非真实的、商品化的产品、仿制品及“舞台吸引物”,肤浅的旅游者追求的是商品化和虚假事件[15]。Culler认为“游客对一切能标志其自身的事物感兴趣——游客已经构成了一支符号学大军,尽管尚无人如此称颂他们,但他们在全世界到处翻找各种杂志:法国性、典型的意大利举止、典型的东方风景、典型的美国式高速公路、典型的英国式酒吧。”[11]5Urry进一步指出在旅游者的目光的凝视之下,一切景观都被赋予符号意义,一切景观都变成了文化景观[16]。Mac Cannell具体解释了旅游吸引物的符号化过程,其将旅游者看作是对旅游吸引物系统的符号意义进行解码的现代圣徒[17]。一种普遍的旅游符号学观点是将旅游活动看成是游客对“符号的搜集”,如Culler认为,旅游者出游的目的不过是搜集各种有关旅游目的地的符号,他们大部分更关心寻找旅游吸引物的符号而非深入了解本身的意义[18]。如果将这种观点看作旅游活动的终极目的和发生根源的话,那么为何游客不借助当今发达的网络传媒资源在家中欣赏影片杂志,从而获得旅游符号认识,而非要花费时间、金钱、精力成本到外地去旅游体验呢?因此,本文认为将人类对符号的渴望作为旅游的本源目的并不能为旅游活动奠定牢固的根基,本研究中提出的人类通过感性实事来充实空乏意指的本能渴望可能更适合作为旅游相关研究的理论基点。同时游客在旅游过程中也不仅仅是体验某些符号景观(当然是旅游的重要目的),更完整地说,应该是去亲身构造属于自己的旅游世界——一种自己可以一再当下化、鲜明地回忆、并与他人生动交流的专属个人的意识时空场域。只要我们认真地回想个人旅游体验及收获,就会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在此,旅游符号学一方面成功地凸显了旅游符号含义研究的重要性,另一方面却在一定程度上过多地滤去了自由意向性的影响,以及作为整体存在的旅游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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