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耐的极限
——论邝丽莎在《雪花秘扇》中的女性主义身份伦理观
2018-07-13姚丽梅马丽丽王博佳木斯大学外国语学院黑龙江佳木斯154007
⊙姚丽梅 马丽丽 王博[佳木斯大学外国语学院, 黑龙江 佳木斯 154007]
忍耐是女性的伦理道德观的核心,这一点充分体现在美籍华裔女作家邝丽莎的小说《雪花秘扇》(Snow Flower and the Secret Fan)中。邝丽莎出生于巴黎,成长于洛杉矶的华人街,拥有八分之一的中国血统,擅长于用细腻的文笔描写女性世界,2005年出版小说《雪花秘扇》,使她获得了国际声誉。在该小说中,作者以主人公百合的口吻,用女性的眼光、女性的话语,描述了清朝末年发生在今中国湖南省西南部边远地区永明县的一段女性生活的剪影,交织在其中的女性人物层出不穷,从百合、雪花一对儿缔结了老同契约的女子,到围绕这对女子出现的妈妈、婶婶、姐妹、王媒婆、各自的婆婆、义姐妹、各自的女儿、孙儿们等等,众多女性交融在一起。她们有传统的坐唱会,她们有少数民族自己的信仰,她们拥有女性之间特殊的关系,她们运用女性之间特殊的文字,一起向读者展开了一幅凄美的女性画卷。
邝丽莎把女性描写得那么卑微,卑微到就如同尘世间的一粒尘埃,自生自灭,无人在意;同时她又把女性描写得那么伟大,大到成为男人的孕育者、世界的创造者,大到可以沉着地应对任何大风大浪,可以把忍耐发挥到极致,充分体现了忍耐的极限。女性,可以忍受家人的冷落和忽略,坚强地长大;可以忍耐缠足的痛苦,如果庆幸没有死去,就可以忍到足骨断裂,造就一双惹人怜爱的三寸金莲;可以忍受封建的婚姻,和未曾谋面的男人结为夫妻;可以忍受夫家的任何苛刻要求,凭借自己的小脚为家务忙前忙后;可以忍受身体的任何不适,取悦于男人,也就是自己的丈夫,只期早日为其生下儿子,做传宗接代的工具……以百合和雪花为代表的女性在整篇小说中充分展现着女性的身份,一个特殊而矛盾的身份。本文从本篇小说入手,分析总结女性特有的身份伦理观,以忍耐为中心,从精神摧残和肉体摧残两个方面入手,分析和阐释小说中的女性主义身份伦理观。
一、对女性肉体的折磨,体现着女性极大的忍耐力。
19世纪的中国,女性被完全隔绝在闺房里,也就是小说中的女人屋,唯有依靠裹出形状美好的三寸金莲,才能获得一生的幸福。而这种幸福,不仅来之不易,而且会折磨女人一生,因为缠足裹脚对女人来说,就是一生的疼痛。首先,裹脚意味着折断脚趾骨,这种折断不是瞬间的骨折,意外的伤害,而是将近六个月的持续不断的疼痛,痛得百合夜里睡不着觉,痛得三妹整天喊叫,直到她因为感染而死去为止。其次,裹脚的女人一旦走了稍远的路程,脚下就会又酸又痛,在躲避战乱的逃亡的路上,多少女人走断了脚骨,整个脚踝以下因长时间的负重而折断,瘫倒在路边;多少老妇因为疼痛,行动缓慢,而不得不与家人诀别。脚下的疼痛,已经让她们不再畏惧战争将会带来的痛苦;百合的脚下,已经走出血来,因为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而是一股热流涌出;女人为了取悦男人,把自己的脚裹成三寸金莲,但是裹足之后也必须用她的这双小脚,做好一个女人的工作,干好屋内的一切活计,这不仅是在娘家,更多的是在婆家,而且要顺从地服侍,使他们满意,于是忍受疼痛对于女人来说是一种习惯,一种生活。正如百合所说:“一双完美的小脚可以向我未来的婆家展示我个人的毅力和忍受生儿育女时疼痛的能力,不管前方有什么样的艰难我都可以经受住。”
百合新婚第一夜之后,除了长途跋涉使得脚又酸又痛以外,她还有一个地方隐隐作痛,但是她要忍耐,忍着痛苦,起早去厨房为婆家人准备早饭、早茶。百合为卢家生了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作为女人,她必须忍受这一个个生命降生时给她带来的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痛,那钻心的来自骨骼分裂的痛,那肉被撕扯开的痛,那可能出现的大出血,和可能出现的难产,还有可能在孕育过程中出现的妊娠时的疾病风险。生孩子对于女人来说,就是一个生与死的受难日,但女人又不得不为了保全自己在家庭中的地位,而不断地为男人生孩子,一次次涉险,一次次伤痛,因为痛就是女人的生活。
雪花因为家境的败落,不得不嫁给了屠夫,她除了要和其他女人一样,经受上述的痛苦之外,还会时不时地遭到丈夫的毒打。小说中并没有用笔墨去描述雪花遭毒打的过程,可是读者可以从雪花的老同百合的震惊和心痛看得出其严重的程度。虽然只是淡淡的几笔,却让读者看到了当时社会女性卑微的地位,但作为女人,又能怎样?雪花选择了忍受,因为忍受痛苦是女性的生活习惯。
在邝丽莎的笔下,女性面对肉体上的种种折磨时,所能选择的就是“顺从、顺从、再顺从”,百合说只有顺从之后,才能做自己的事。古语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百合就是在顺从地忍受疼痛的过程中,不断地成长,忍受疼痛,造就了她坚毅的性格,直到她成为令人敬仰的卢夫人,才有闲暇静静地观望自己的人生。
二、对女性精神上的摧残,体现着女性极强的忍耐力
百合的一生都在努力,渴望得到别人的爱。小的时候,她总是最乖巧的孩子,因为她渴望得到母亲的爱。可是作为女儿,在整个家中几乎是被忽视的,妈妈总是为哥哥和弟弟忙着,无暇在意女儿身的百合;长大了,她一直努力想要配得上自己的老同雪花,却未曾想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骗局。女子本就不该渴望别人的爱,因为这是一种奢望。当时的社会,女人就是会选择一个从没有见过面的男人,新婚之夜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所以你所有的命运都不是把握在自己的手里,而是任凭别人的摆布。
另外,女子从一出生就被灌输一种思想,就是女子的地位卑微,在娘家她早晚是别人家的,在婆家就更不用说了,嫁过去的女子是这个家庭里地位最低的人,卑微到被人忽视,卑微到似乎不存在,百合无论做什么,都要先想自己会不会被人接受,会不会不合规矩。
在邝丽莎的这部作品中,女性们总是在做着应该做的事儿,总是表现出应该有的顺从,总是承受着极端的痛苦,却用未来的好夫家来安慰自己,而所谓的“未来的好夫家”也只不过是经媒婆安排而定下来的宿命,百合选择了毫无异议地接受命运的安排,雪花也是,但是她们的接受,并不代表内心的顺从,所谓的顺从也只是表现出来的而已。她们用极强的忍耐力,坚强的内心,承受着一切,同时也勇往直前地坚守着自己的希望与追求:坚强的三婶选择不裹脚,虽然不能嫁到所谓的富家大户,但可以用自己的健全的双脚走出自己的人生;百合选择缔结老同,与雪花形成特殊的爱情关系,比男女之间的爱还要伟大。这种爱情就是在点点滴滴中培养起来的,她们会同屋而睡,同榻而眠,共担风雨,互相扶持,共度人生的难关。
综上所述,女性在忍受肉体和精神上的巨大的压力的同时,坚持乐观、执着地追求着自己的幸福和梦想,如小草般顽强地忍受着,但心中的希望,永远不会被毁灭。小说首尾都以静坐为标题,起初是静坐的老妪百合,回忆往昔,开始描述发生在百合及百合身边的女性的一系列悲苦的人物及其悲苦的命运,包括裹足、死亡、饥荒、战乱等等;终了以百合老妪的静坐结束,以静来展现女性经历了世事沧桑之后的沉静,以体现站在忍耐极限的女性,就像是容纳了百川的沉静的大海。如此一个圆形的叙事结构,也恰恰体现了女性在世事中以博大的静来忍耐和包容一切的痛苦,女人就是大海,汇聚了大江大河依然沉静,女人就是宇宙,孕育一切生命依然沉静,女人就是忍耐的极限,默默忍受,依然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