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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词中“风”意象内涵的横向对比

2018-07-13李超文晓华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江苏徐州221116

名作欣赏 2018年21期
关键词:狂风宋词词人

⊙李超 文晓华[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江苏 徐州 221116]

“风”是人直观可以感受但是无法看到的物象,它又常常带来降水与天气的变化,同时风又预示着季节的变换,是无处不在而又带着极大神秘感的自然物象。这种存在感与神秘感引起了词人的关注,从而将其带入宋词的创作之中。宋词中的“风”意象,出现频率极高且情感复杂多样。词人感受它的性状,在其自身内涵的基础上,将风与其他意象组合,形成专属的全新的情感体验。

一、狂风类意象——狂风

“狂风”即猛烈的风,具有破坏性的风。唐代杜甫《绝句漫兴》之九:“谁谓朝来不作意,狂风挽断最长条。”在宋词中,“狂风”意象出现次数约为38次,现将常与“狂风”同句出现的意象统计如下:“雨”出现15次,“落花”出现8次,“浪”出现3次,“落叶”出现1次。从上述统计中,其实很难看出“狂风”意象具体的季节指向,因为所谓“落花”“落叶”在这些情境里面很少为自然脱落,大部分都是“狂风”的破坏性结果,如“花落狂风,小院残红满”(苏轼:《蝶恋花·蝶懒莺慵春过半》),又如“空阶下、木叶飘零,飒飒声乾,狂风乱扫”(柳永:《倾杯》)。毫无疑问,狂风造成的结果往往都是一片狼藉,词人在这一片狼藉之中就很容易产生怜惜的感情,而这种怜惜之情,往往会使词人继续联想到自身,从而产生一种在大环境下的自怜自伤的情绪。“狂风”常常伴随着满园残红、满地落叶、骤雨波涛这样的意象,可见“狂风”所带来的破坏性,由此引发词人的爱惜怜取之情,也有一些自怜自伤之感蕴含其中。而在季节上,“狂风”没有特别的指向,可能是暮春,吹散满园花朵,毁坏美好的春景;也可能是秋季,带着肃杀,吹散满城木叶,徒留满地金黄。

二、愁风类意象——秋风

“秋风”意象最早在中国古典诗词作品中出现是在屈原《楚辞·九歌·湘夫人》:“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这一句写湘君对于恋人的期待,在萧瑟的秋风中更显得孤独、缠绵。在宋词中,许多词作中的“秋风”是承袭了《湘夫人》中这种怀人、盼归的情感的,如秦观《阮郎归》:“无端银烛殒秋风。灵犀得暗通。”银烛陨落在瑟瑟秋风之中,你我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心意相通,但如此场景也只是“佳期如梦中”。同时,“秋风”之中也有对于故土的思念。远在他乡的游子,在见到萧瑟秋风之中,百花肃杀,叶落归根之景,不可避免地会产生漂泊他乡、寂寥孤独的羁旅情怀,引起对家乡、对亲人的思念。这样承载思乡之情的“秋风”在宋词中也数见不鲜,如“梦绕神州路。怅秋风、连营画角,故宫离黍”(张元干:《贺新郎·送胡邦衡待制赴新州》)。词人在睡梦之中都思念着北方的国土,梦境之中的北国,秋风萧瑟,一片荒凉。瑟瑟的秋风之中,词人更加怀念往日的繁华,对中原大地深沉的怀念之情融入其中。于“秋风”之中感叹时运不济、命途多舛的也并不少见。所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对于随时随地都可能会触景生情的词人们来说,在萧瑟凄凉的秋风之中,看到“草拂之而色变,木遭之而叶脱”(欧阳修:《秋声赋》)的寥落场景,心生悲凉,感叹时运、命运是非常自然的事情,如“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贺铸:《踏莎行·杨柳回塘》)。当年孤傲高洁的荷花不愿在春风中开放,选择在夏季开放,最终却落得在秋风之中凋零的下场,正如现在的“我”,不愿与世人同流合污,而无端被这“秋风”所误,郁郁不得志了。不论是从季节上指向秋季的“西风”,还是直接指向秋季的“秋风”,都是发生在秋季,表述着说不尽的相思离愁、悲凉寂寥。宋玉在《九辩》中写道:“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杜甫在《登高》中也说:“万里悲秋常作客。”所以古人说“秋士多悲”,秋风起时,吹起落叶、黄花总是牵动着词人的愁绪,触动着词人心中关于盼归、羁旅、命途多舛等诸多愁绪。正如潘岳在《秋兴赋》之中所言,秋风之中“夫送归怀慕徒之恋兮,远行有羁旅之愤。临川感流以叹逝兮,登山怀远而悼近。彼四戚之疚心兮,遭一涂而难忍。嗟秋日之可哀兮,谅无愁而不尽”。

三、暖风类意象——东风

东风,从字面意义上来看就是从东方刮过来的风,也有解释认为东风就是指春风,如“东风扇淑气,水木荣春晖”(李白:《春日独酌》)。在《全宋词》中,“东风”意象共出现约1322次,大部分发生在春日,从季节上很明显地指向春天。现将宋词中常与“东风”同句出现的意象罗列如下:“花”152次,“雨”69次,“杨柳”76次,“落花”55次,“梅”46次,“帘幕”30次,“芳草”28次,“柳絮”25次,“莺”25次。常与“东风”同句出现的“花”主要包括海棠、桃李、杏花、梨花,这几类花也很明显地表明了“东风”大部分情况下的季节指向是在春季。而“芳草”“杨柳”则更多表现出东风带来的生命力,如“东风归早。已绿瀛洲草”(王灼:《清平乐》)。词人身处一个春暖花开、芳草绿柳的环境,很容易产生无限的喜春之情。

“东风”这一意象的特殊之处在于它在词人的笔下是有善恶之分的。“东风”的力量是自然赋予它的,所以它善的一面是在于冬去春来。东风吹绿了芳草,吹开了花朵,吹来了无限暖意与生机,无论是“东风扬暖,渐是春半,海棠丽烟径”(曹勋:《月上海棠慢》),还是“春色融融,东风吹散花千树”(王十朋:《点绛唇》),都很明显地表达出词人对于东风送来的温暖和希望的欣喜,这样的东风是善意的。而随着时节的变化,东风的力量也会发生转变,携雨的东风,吹散满园花朵,一地残红,正如辛弃疾的《一落索·闺思》“一春长是为花愁,甚夜夜、东风恶”,一整个春季都在为花繁忙,毕竟“东风恶,欢情薄”(陆游:《钗头凤·红酥手》)。在年复一年,东风的迎来送往之中,敏感的词人们早已感觉到年华易逝、物是人非的惆怅伤感之情。“年华不管人将老,门外东风依旧寒”(曾觌:《鹧鸪天·每上春泥向晓乾》),时光的步伐从来不因为人的衰老而改变,门外的东风依旧如此吹过。无奈“东风暗换年华”(秦观:《望海潮·洛阳怀古》),却从未怜人“空老去,无句酬伊,吟未就,不觉东风又起”(丘崈:《洞仙歌·咏金林檎》)。“东风”吹绿江南岸边芳草,吹绿灞桥边的柳树,此刻的游子“离家千里。独猛东风泪”(赵长卿:《点绛唇·春雨》),辗转流离,羁旅他乡,转眼又是一年春,东风起,而离家的人“无奈归心,暗随流水到天涯”(秦观:《望海潮·洛阳怀古》)。

四、香风类意象

香风即带着香味的风,空气中带有香的味道,随风吹到各处。香经过汉魏时期的积累,又经过隋唐时期的发展,到了宋朝以后就已经有了很深厚的积淀。再加上北宋成立之初,为了安抚民众,休养生息,人们安居乐业,对于香的使用形成了一种风潮,无论是文人聚会场所还是女子的闺房,都有着各式各样的香,这就形成了一种巷陌飘香的局面,香风也成为全宋词中一种很特别的意象。香风在《全宋词》中约出现103次,大致上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描写整体环境之下,车水马龙、热闹繁华的场景,形成了扑面而来的香风,如:“遍九陌、罗绮香风微度。十里然绛树。鳌山耸、喧天潇鼓”(柳永:《迎新春·嶰管变青律》)。为了庆祝元宵节,汴京城中满是来欢度佳节的人,绮罗丛里吹起阵阵香风。这一类的“香风”意象大都是为了烘托整个场景的热闹和奢靡,表现出生活的美好与富足。另一类“香风”则是单独描写个体所形成的香风,大都是指女子的罗裳带起的香风或者是屋内的熏香,如“罗衣乍怯香风薄。夜深花困遮垂幕”(张元干:《醉落魄》),又如“红袖舞香风。风香舞袖红”(张孝祥:《菩萨蛮》),此类“香风”大都暗含词人心中的浅愁。还有一类“香风”则并非是香料所形成的“香”,而是天然的花朵的香味形成的阵阵香风,如“落日数声啼乌,香风满路梅花”(石孝友:《清平乐·霁光摇目》),又如“门外满地香风,残梅零乱,玉糁苍苔碎”(柴望:《念奴娇》)。值得注意的是,花的味道形成香气阵阵的风,从感觉上来讲应该是艳春百花齐放的时期,而在词人笔下,形成香风的花往往是初春早早开放的,诸如梅花、梨花这样的花或开放或飘落时形成的香风,我们可以理解为在这样的时期,花少,香气少,这样一种单独的香气反而显得特别,也恰恰适当地表达出词人内心的寂寥、孤独与惆怅。

陆机《文赋》中写道:“伫中区以玄览,颐情志于典坟。遵四时以叹逝,瞻万物而思纷。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心懔懔以怀霜,志眇眇而临云。”钟嵘《诗品·序》中写道:“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从以上两点来看,陆机与钟嵘都认为自然与人有密切的联系,人们会注意到四时交替、草木枯荣、雨雪风霜等,并且会因此产生丰富的情感体验,所谓由景生情,由心及物。同样,风作为一个十分常见的自然现象,渗透到人们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人们由此而产生各种各样的情感体验,融入无情的风中,形成了意蕴丰富的“风”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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