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芷江受降的历史地位
2018-07-13吴和平
吴和平
摘 要:“芷江洽降”的说法是错误的,没有谁规定受降前必须先要洽降;芷江受降也不是南京受降的序幕,而是中国战区受降的重要一环;芷江受降更不是偶然的,而是中国战区战况发展变化的必然结果。芷江受降纪念坊以及大量的历史文物、重要文献、新闻报刊、影像档案等资料,充分证明芷江受降的历史地位不容置疑。
关键词:受降;洽降;芷江;南京
中图分类号:K26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1332(2018)03-0047-07
随着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活动的兴起,芷江被推向全中国乃至全世界,但是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有人认为当年抗战胜利中国战区在芷江不是受降而是洽降,而其中最为激烈的首推戚厚杰、卢彦名的《中国战区受降地究竟在何处——芷江洽降与受降之辨析》(以下简称《辨析》)。[1]69那么,究竟是芷江受降还是洽降呢?本人以为芷江受降的历史地位是不容置疑的。
一、洽降的说法是不正确的
按《辨析》的讲法,要讨论洽降与受降的问题,首先要弄清什么是洽降。其实,抗战胜利之前,古今中外都没有洽降这种说法,依《辨析》所例可证。“(南单于)遣使乞降”、“(焉耆王)元孟惧诛,逆遣使乞降”、“高丽亦困弊,遣使乞降”、“拿破仑三世告其投降决定并派遣安德烈·瑞耶(A—C—V.Reille)将军前往普军司令部呈交请降信,毛奇代表普军大本营表示接受法国请降”。[1]70上述例中根本就无洽降二字,只有乞降或请降。日本宣布投降后,蒋介石电令冈村宁茨投降:1.日本政府已正式宣布无条件投降。2.该指挥官应即令所属日军停止一切军事行动,并速派代表至玉山,接受中国陆军总司令何应钦之命令。3.军事行动停止后,……听候中国陆军总司令何庆钦之命令。5.不得破坏任何设备及物资。6.以上各项命令之执行,该指挥官及所属官员,均应负个人之责任,并迅速答复为要。[2]3从蒋令冈村宁次投降的首份及所有电文看,也均未有洽降之说,只有与日本投降相关的“听候”、“接受”、“遵照”、“执行命令”,“不得”、“应该”“须”等内容,[2]6完全是胜利者命令失败者投降。直到芷江受降后,才有人发明和乱用了洽降这个词。
那么,到底什么是洽降呢?查阅各种词典,亦均无洽降一词,只有洽的解释。如《现代汉语词典》解释“洽”是和睦、接洽、广博等意思,仅取接洽之意,是指联系协调。[3]906一般来说,它只用于平等的双方。如果为不等的双方,即使有洽之意,那一定是其中一方命令对方按要求办,另一方则乞求对方宽限通融自己。严格讲,这就不是洽了。由此出发,所谓的“洽降”就是具有平等地位的双方通过商谈和协调即谈判的方式解决投降的问题。《辨析》也意为如此,“为了定规矩、制章法,投降与受降的双方就要相约见面会谈,以进行商谈、协调,达成规则,建立联络渠道,这就是洽降。”[1]69然而,仔细分析,仅从字面上看,洽降这个词是矛盾的和不能成立的。洽意味平等,降则是不等。不等的受、投降双方怎么能相约平等地商谈、协调、会谈呢?胜利者会以强势姿态命令败者投降,降者是没有权利讨价还价的,只有绝对的服从。同样,即使双方也有某些技术性的联系协调,甚至投降者会以各种借口、千方百计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受降者也会根据常理及现实可能放宽某些要求,但总的来说,双方的地位、姿态和语气是截然不同的。原则上讲,胜利者则以强势的命令逼降,失败者则是悲伤乞求地请降。就是《辨析》后面也不得不矛盾地说:“这时战争的胜负已经定局,谈判当然是不能对等的,一切规则要按照胜利者(受降者)的意志来制定,受降者可以命令的方式规定投降者可以做什么,什么不能做。”[1]69那么,什么人才能商谈协调呢?只有在外交、生意等场合,平等的双方才有资格商谈协调。如果军事领域要用的话,不适用于胜败者间,只有双方打成了平手,才会坐下来平等地商谈和协调,在谈判桌上解决战场上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朝鲜停战谈判。还原当年今井武夫来芷江时的情景,也说明使用谈判性的洽降是不准确的。抗战胜利70周年前夕,芷江征集到了许多由当年援华美国士兵约瑟夫用柯达彩色胶卷拍摄的照片,其中一张清楚显示降使的车上插着白旗。[4]对于插着白旗来乞降、在押解下走进受降会场的日本降使,怎么能说洽降?于理于情都是说不通,站不住脚的。
所以,从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后这天开始,中国是胜利者,日本是战败者,就中日双方地位,日本降使前来芷江不能说是洽降,可称乞降或请降,正式上交兵力分布图后应叫投降。受降就是要达到缴械日军的目的,投降就是日军要有实质性承认失败的表示。而洽降肯定不会有这种结果。洽降以平等的商谈和协调,自然是双赢,如是這样,那芷江又凭什么因洽降而闻名世界和“震古烁今”。[4]100 其实,连今井武夫都没有讲过洽降,都是讲投降,他在回忆录中曾痛苦地忆到,“我国已经战败,我们身为其使节,等于铐着双手来到敌国投降”,“我们这几天的行动,简直像发生在另外一个世界上而由别人扮演似的,使我深深地沉浸于伤感之中。”[5]232可以说,讲芷江洽降只会贬低中国抬高日本。纵然在芷江受降过程中,日方有讨价还价的表现,那也只能说明日方的狡诈和无赖。可以说,洽降的说法是不正确的,如果坚持说芷江洽谈,我以为是对历史极不负责任。
二、受降没有公式和绝对化
《辨析》说,“洽降作为受降的一个先行过程,必须进行。”“在战争的进程中,双方对兵力部署、通讯联络及作战意图都极端地保密,一旦一方宣布战败投降,就是战争的终止,投降的一方就要向对方解密,就要派员进行沟通,建立联络,否则会产生误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所以古今中外,尽管洽降的方式,内容不同,但都经历了洽降这一过程。”[1]72强调洽降既是战争结束时必要程序,也是国际通例,是制度化的安排。同时,还指出受降还要有地点、人员等五个方面的考量。[1]70
首先,再次重申,从洽降词义及《辨析》所举的近现代所谓的洽降案例看,根本就没有洽降之说,其实质就是胜者受降,败者投降。如果依《辨析》硬要细分出一个先行过程,那也只是败者向胜者投降的第一步,准确和严格说是败者向胜者乞降、请降的阶段,是整个受投降的一部分或一环节。而不是像《辨析》所讲的解密、沟通和联络那么简单,而是胜者要求败者无条件照办一些投降事宜。即使如此,受投降遵循由初级到高级、由表层到深入的规律要有几个部分或经过几个环节,但也不是公式化和绝对化的,而是随当时具体情况各异而有所不同。如《辨析》所述的,法国皇帝拿破伦三世向普军投降经过请降和签字等几个阶段,并且中途变换了代表;意大利向盟军投降也经历了几个反复,也变换了地点,花费的时间也比较长;而1918年德国向协约国,既不更换代表,也不改变地点,一步到位,投降与签字同时进行,时间比较短。[1]71这些都没有非要经历几个步骤,也不强调非在什么地点、非有什么人员等几个方面的要求,说明了受降并没有公式和绝对化的程式,而是随事态的发展,具体情况具体处理。
至于《辨析》所述的二战欧洲战场德意法西斯向盟军投降经历两个阶段,既不是所谓的洽降与投降,也不是事先刻意规划好的,而是事态变化的结果。1945年5月5日至6日,德国第三帝国新任首相邓尼茨就是派冯·弗雷堡和约德尔元帅到法国兰斯的盟军总司令部投降的,并于7日正式签了投降书,根本不是所谓洽降,也不先安排好的整个受投降的第一阶段。至于重新举行,是因为德国欲离间盟军与苏军的关系,撇开苏军单独向盟军投降,只是被艾森豪威尔将军识破而通知苏联一并重新受降。又因为苏联人民在二战中肩负重担,是受侵略之害最深、对胜利贡献最大的国家。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斯大林也只把在兰斯受降当作“受降预演”[6]804-805,這里肯定了“受降”的意义,而不是所谓的洽降。为此,也鉴于苏联的强硬立场,苏与英美法等盟国在德国柏林重新接受德国投降。如不是德国耍诡计,受降肯定一步到位,不会出现所谓的“受降预演”和受降两个阶段。至于受降的地点可能依斯大林的主张“在法西斯侵略的策源地柏林接受投降”。[1]71所以,造成了二战欧洲战场德意法西斯向盟军投降经历两个阶段,这是由于德国的弄巧成拙,而不是所谓公式化的结果。
无独有偶,中国战区对日受降也经历了芷江受降和南京签字两阶段,好似《辨析》“规定”的所有受降都要经过洽降与受降两阶段。前面已证,说洽降根本站不住脚,至于两阶段,这也只是中国当时战况发展变化的结果,也并不是套公式和硬性规定的。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时,国军主力还远在西南后方。自18日蒋介石电令侵华日军代表由玉山改到芷江投降,中国政府就筹划中国战区在芷江对日受降事宜。芷江除了有机场便于受降要员及降使进出外,最主要是因为当时在芷江受降最为安全,没有南京等敌占区的危险。特别是芷江保卫战刚刚完胜,骁勇善战的各路主力仍驻扎在附近,拱卫芷江,在芷江受降日军“必凛于中国实力,有所戒惧。”[7]18最初,也只决定在芷江一地举行受降及签字典礼。18日,陆军总司令部副参谋长冷欣中将由重庆先飞抵芷江做受降准备工作。在芷江召开军政机关负责人会议,成立日本投降签字典礼筹备处,[4]93并就受降所需的人员分工、场地安排、交通车辆、治安维持、物资供应等事项进行筹划。19日晚,蒋介石在重庆举行行政院顾问团及中央代表会议,讨论芷江受降事宜,确定赴芷江受降人员。20日,中国战区受降使节、陆军总司令何应钦及其随员、顾问飞芷。晚上,何在军政要员会宣布:“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陆军前进总部,陆军总部奉命办理全国受降有关事宜。”“一、准备接待日军侵华派遣军总司令冈村宁次的投降代表;二、规定中国各战区军事长官受降接管有关事项,迅速将部队运住各沦陷区;三、成立南京前进指挥所;四、迅速空运部队至上海南京,接受日军占领区;五、21日举行投降仪式,考虑军衔对等原则,派肖毅肃参谋长主持。”[2]12按照上述部署,21日至23日,中国政府着手在芷江接受了侵华日军的投降。这不但进一步说明洽降是无稽之谈,而且说明最初是决定在芷江受降签字,没有两个阶段的安排。
当然,受降后来有了变化,最后蒋介石决定由芷江改到南京举行侵华日军投降签字。但是考虑到安全问题,何应钦还是主张在芷江签字,21日,电请蒋介石,“渝委员长蒋:顷据麦克鲁将军电称:奉魏德迈将军电略称:冈村宁次签字地点宜在南京,但日前在渝决定在芷江,并已准备一切,询职对此项改变意见如何等情。职意以为钧座若指定必须在南京受降,职当遵命前往,惟在未签字前,我新六军尚不能开始空运,若职个人前往,在敌势力下,诸事进行必感困难,经研究结果,似以仍在芷江较为妥当,如何。乞电示遵。” 22日,蒋介石回电:“签字地点改决在南京。”[2]29于是,何应钦在芷江一边继续实施受降的实质性工作,一边筹划南京签字典礼。即使这样,何应钦还是于九月二日在芷江电请蒋介石延期南京签字日期:“前奉钧座电令,指示日军投降地点在南京,日期约在九月二日或五日,并须在空运军队大量到达后举行,新六军及九十四军空运,预定九月一日开始等因。查全军已于三十日准备完妥,但截止本冬日,空军尚未开始。因以上原因,签字日期,拟请确定为九月九日,可否?乞核示,并请钧座转饬第六军及九十四军之空运,从速开始,军有在京沪略事部署之余裕时间。”[2]45。征得蒋的同意后,何应钦就有宽裕时间调兵遣将,直到9月8日上午9时,才从芷江飞临南京。9月9日9时,在南京原中央军官学校大礼堂举行“中国战区日本投降签字典礼”。签字仪式改在南京,虽有《辨析》所强调的受降有地点、时间、人物等方面的要求,但最重要的还是安全问题。正如何应钦给蒋介石电报所言:“在敌势力下,诸事进行必感困难”。“必感困难”是讲得委婉点,实际上担心受降人员的生命安全。如果生命都不能保障,何谈其他?所以,当23日下午,随同今井武夫返回南京为签字打前站的先遣小组,由于担心生命安全,反而要求日方为其到先遣南京提供安全保证。所幸,芷江受降早于盟军受降,中方通知冈村宁次,日本投降实施正式手续的时间及地点,待日本向盟军总投降后,另行通知。意欲签字先放一下,等盟军受降后,再定签字。这也就赢得了军事准备时间。27日起﹐中国军队先遣部队陆续开始空运到上海北平等大中城市和交通要道。特别是签字延期后,从9月5日开始,抓紧由美国第10航空队通过C46大型运输机,将3万多新6军从芷江直接空运南京,控制侵华日军总部,接收京沪铁路沿线防务,这时南京也就逐渐具备签字条件。可以说,中国战区受降与所有的受降一样,既不是洽降,也没有硬性规定必须经过几个阶段。它们的发展变化过程,也是受其政治、军事、安全等诸多因素影响的结果。
同理,盟军在马尼拉与日本也不是洽降,盟军受降经历两个阶段也是当时二战战况发展变化的结果。总之,受降有规律可循,是一个不断的发展变化过程,也有一些因素要考虑,但没有公式,不是绝对的,也不是硬性规定必须要经过多少阶段、多少程序和多长时间,它主要是视当时具体战况发展变化而定。同样,芷江受降是中国当时战况发展变化的产物。
三、芷江受降不是偶然的
《辨析》说洽降选在芷江实属偶然。我们可以肯定地说,芷江既不是洽降,也不是偶然,而是偶然中的必然,是中国战区战况发展变化的必然结果。
为了论证所谓的芷江洽降的偶然性,《辨析》强调“在处理其投降事宜中的一些选择却有很大的偶然性,反映在洽降地点、时间的选择上正是这样。”并唯心地假设“如果玉山的飞机场跑道没有被大雨损坏,洽降能在芷江进行吗?”还说“在当时不用讲在玉山、芷江洽降,中国受降方指定任何可以起降飞机的地方,冈村宁次都要派出代表去洽降。”[1]75那么要问,当时除南京外,中国的武汉、长沙等许多地方都可起降飞机,8月21日的受降之事又为什么不选在这些大地方,而偏偏要选在偏辟之隅的芷江小地方呢?我以为这一说法有失偏颇,严重地违背了史学研究要从历史事实出发,要坚持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
《辨析》前面曾说过“胜利者的受降是一件严肃认真、庄严而又神圣的大事。”时间、地点、人物等“五点是受降仪式上必须考量与实施的”。但在后面却又说,中国任何可以起降飞机的地方日本代表都可以去。显然,这是自相矛盾。其实,实施受降,首先要考虑的是安全问题,其次才是时间、地点、人物等其他方面的要求。没有可靠的安全保障,所谓的要在有影响力的地方、刻意追求的时间和有重要的人物出席等等都是不可能的,它们都要由安全因素来保证和制约。总之,如果生命安全都不能保障,岂能再谈其他的要求?
至少在8.15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时的南京和江西玉山,虽然都有方便的交通条件和满足所谓的时间、地点、人物等其他因素,但最缺也是最重要的安全条件,南京自然不必多说,即使玉山当时也处华东前线,离日占区不远,日军曾多次打到上饶和轰炸玉山。改换玉山不只是道路问题,主要还是安全问题。而芷江,虽然没有南京等所具有的受降中所要求的时间、地点、人物等方面的优势,但是具备南京等日占区所没有的安全条件。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当时的中国最为紧迫的任务,就是接受日本侵略者的投降。但是,国军主力还远在西南后方。日军还控制着我们大片国土,而且一些日军官兵还不肯放下屠刀,歇斯底里傲傲叫,嚣张誓将战争进行到底,致使国民政府军政要员们非常恐惧,害怕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就是蒋介石最后将签字改到南京,何应钦还认为在新六军尚未空运南京情况下,“若职个人前往,在敌势力下,诸事进行必感困难。”冷欣为到南京签字打前站,还要求日军为其保障安全,着实令人可笑。[2]29而在芷江受降最安全,没有远赴南京的危险,无日军的威胁,特别是芷江保卫战刚刚完胜,骁勇善战的各路主力仍驻扎附近,拱卫着芷江,芷江犹如安全的保险箱。所以,最初选在芷江受降,根本上是当时的安全因素所决定的。当然,蒋介石也考虑到,通过时间换空间,用一定时间的军事准备,即南京的安全条件会有所改善,到时也就可以再来考虑受降中所要求的时间、地点、人物等因素了,也有必要最后将签字由芷江改到南京。于是,从8月27日起,中国军队陆续运兵南京,控制侵华日军总部,从而保证了南京签字安全条件。
所以,用“如果”研究历史是谎谬的。表面看,芷江受降是由于玉山机场道路被大雨冲毁而偶然得来,实际上是芷江的安全环境和便利的交通条件所致。如果套用《辨析》的“如果”,那南京签字,也是魏德迈的偶然提及的,“如果”不提,恐怕也就没有南京签字之荣了。显然,用这种思维去看南京签字,也是错误的。芷江受降、南京签字都是偶然中的必然。由此看出,芷江受降不是随心所欲的偶然事件,而是中国战区战况发展变化的必然结果。
四、芷江受降不是序幕
《辨析》其中一个观点说芷江不但是洽降,而且只是南京受降的一个序幕。[1]69前面已經证明,芷江不是洽降。进一步分析中国战区受降情况,也可以说芷江受降不但不是南京签字的序幕,而是中国战区对日受降的重要组成部分或环节。
为什么这样说呢?《现代汉语词典》的“序幕”一词是指“某些多幕剧的第一幕之前的一场戏,用以介绍剧中人物的历史和剧情发生的原因,或暗示全剧的主题,也比喻重大事件的开端”。[3]又依《辨析》所言:“洽降比喻为一本书的引子。所谓引子是指写在一部书正文前面引入正题的话,类似于序、前言、凡例之类的东西。”[1]69芷江受降真的只有序幕和引子的份量?实际上,芷江受降的份量则比序幕要重多了。芷江受降主要是军事意义上的受降,一是日本降使交出了日军在华兵力分布图,中方完成了128万侵华日军无条件投降的各项条款;二是今井武夫接受中方的中字一号备忘录,并签上名字,接受中国政府的投降命令;三是确立了收复南京的时间,决定8月26日至30日,中国军队空运南京,正式接收首都,为南京签字打下坚实基础。而且,中国陆军总司令、受降全权代表何应钦除中途赴各战区部署受降事宜外,一直驻留芷江直到赴南京签字的前一天。他在芷江部署了中国战区受降的全部具体事宜,签发完似同命令的对侵华日军最高指挥官冈村宁次的全部24件备忘录,确定了日本投降各项具体条款,特别是确定了9月9日9时南京签字时间,部署了16个受降区、101处受降点的受降主官及受降事宜,收受和处理了与蒋介石、冈村宁次、冷欣等的40余份电函,完成了接受日军投降全部实质性工作。[2]34-47从时间上讲,随着新六军快速空运南京及华东,以及考虑南京的地位和影响,中国战区日军投降签字仪式最终在南京举行。虽然只有短短的15分钟,但它为中国战区对日受降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和正式具有了法律效力。特别是安排在首都南京签字,具有极强政治意义,进一步宣告日本军国主义在中国的彻底失败,标志着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取得了完全的胜利。不但告慰30余万无辜同胞的在天之灵、雪洗南京被占领蹂躏的耻辱,更体现了中国作为一个胜利者的威严和自豪,对日本构成一种强烈的威慑。
芷江受降、南京签字都只是纸上的东西,要将其变成现实,还要强制日军真正地放下武器、缴械投降,要接收他们交出所占的地区与武器、弹药、航空器、船舰、商船、车辆及一切交通通信工具,飞机场、海港码头、工厂、仓库、物质与一切建筑物暨军事设施以及文献档案情报资料等。还要接收敌占区的机关、银行、学校、医院,以及各该组织所经办或占有的各项工厂、矿场、商号、仓库、公共事业等行政组织,维持好秩序,做好稳定和过渡工作,并尽快恢复和开放。自南京签字到1946年2月底,中国各受降区共受理日本投降官兵128万、伪军95万人,侵华日军被全部解除武装。[8]到1946年夏,并将近214万日俘日侨全部遣送回日本。[9]9可以说,分区受降最终实现了芷江受降、南京签字的所有受降任务。
总之,当时中国战区战况决定了中国战区受降是一个长时间、多环节、跨地域的受降过程,必须经过解决实质内容的芷江受降、具有法律意义的南京签字和彻底实现受降任务的分区缴械三个环节,它们环环相扣、相互联系、承前启后、相互支撑,最后才得以完成全部受降任务。可以说,其中的每环节都不可缺,都对整个受降起着各自应有的作用。总之,芷江受降是基础,南京签字是关键,分区受降是落实。因此,无论从意义上、时间上和内容上看,芷江受降是中国战区受降的重要组成部分或环节,决不是《辨析》所说的只是一个序幕。序幕只是一个交代,便于了解以后的内容,即使没有它,对后继亦无多大影响。而没有芷江受降,南京签字和分区受降也就是空中楼阁。所以,芷江受降序幕一说根本站不住脚。
五、芷江受降的历史地位不容置疑
芷江受降是自甲午以来,在中国烧杀掠夺50年的日本帝国,第一次向中国人民举起白旗和双手投降的里程碑,而且中国在芷江完成了接受侵华日军投降的全部实质性工作。芷江受降标志着中国人民赢得了抗日战争的全面胜利,也是中国人民自鸦片战争以来反抗外来侵略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胜利,雪洗了中华民族百余年的耻辱,是开始走向复兴的重要起点,也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的重大标志。所以,芷江受降在中国抗战史上与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史上占有十分重要的历史地位。
芷江受降这一重大历史事件震惊全世界,国内外许多大小报刊均以头条新闻予以报道,当时的中国电影制片厂制作了新闻纪录片《芷江受降——降使今井》在各地放映,一些刊物还发行宣传画册和纪念特刊。[2]37为了纪念芷江受降这一重大历史事件,1947年,在芷江修建了华夏大地唯一一座纪念抗战胜利三门四柱牌坊式和血字型的标志性建筑物——受降纪念坊,也为世界六大凯旋门之一的中国凯旋门,蒋中正为正面题“震古烁今”横联、“克敌受降威加万里,名城揽胜地重千秋”中联,孙科题“得道胜强权百万敌军齐解甲,受降行大典千秋战史记名城”侧联。湖南省主席王东原为背面题:“蔚为国光”横联、“?水明山祥中兴永誌受降三楚地,国家民族奋平外患还期耀德五洲畔”中联,白崇禧题:“我武自维扬沧海依然归禹弓,受降昭盛典神州从此靖烟尘”侧联。[4]10
1946年初,许多仁人志士向国民政府建议以芷江为中心划出相邻的贵州、湖南境内31个县区设立“和平省”。同年,湖南省主席王东原视察芷江时强调要将受降典礼所使用的受降堂等房屋以及所有座椅用具要妥善保存,维持原样,并在省政府会议上提议将芷江修建为受降城,得到了通过。1947年,芷江县政府将《芷江受降城规划原则》送达省政府,由当时的湖南省政府城乡建设委员会召开市政技术小组会议,邀请知名专家座谈讨论。同年6月第52期《湖南省政府公报》公布《芷江受降城的规划原则》:芷江县城定名为受降城,要突出受降意义,并在原日本投降地点建受降公园,保留所有纪念建筑物,集中一切受降用具,收集并按原样陈列散失者;芷江为战时我军与盟军作战基地,殉难英雄要查实国籍、姓名、职务等造册登记,在芷江车站对面修建有代表意义的殉难空军铜像以供凭吊;在芷江同盟路修建林荫大道,以歼敌英雄雕塑点缀其间;并强调“一个在八年苦战中争得最后的胜利的受降城市,如果只让它炫耀一时,而不加以规划建设,永留纪念,那就未免太辜负它的存在了”。之后,省政府即派员制定了芷江受降城设计草案。[11]109
还有大量反映芷江受降这一重大历史事件档案资料,如从美国国家档案馆征集来有关芷江受降的原始视频,[12]援华美国士兵约瑟夫拍摄有关芷江受降的大量历史照片、[13]芷江受降典礼所用的多件国家级文物及当时各种媒体的宣传资料等,都一致指向和佐证了芷江受降的真实史貌,现今它们都存于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受降纪念馆,可看可勘。
《中国共产党历史》与中国共产党历史网阐明:“8月21日,中国陆军总司令何应钦在湖南芷江接受了日军代表的投降。9月9日,中国战区日军投降签字仪式在南京举行。”[14]这是对“芷江受降”最权威的表述。2014年8月24日,国务院国发[2014]34号文件以《关于公布了第一批国家级抗战纪念设施、遗址名录的通知》,将芷江定为“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芷江受降旧址”,将南京定为“中国战区侵华日军投降签字仪式旧址”。[15]
总之,芷江受降的历史地位早有公论,不容置疑。
注 释:
[1] 戚厚杰、卢彦名:《中国战区受降地究竟在何处——芷江洽降与受降之辨析》,《日本侵华史研究》,2014年第4期。
[2] 魏鸿祥、张自元:《芷江受降——抗战胜利受降芷江纪事》,内刊(怀新出准字),2002年第3期。
[3] 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编:《现代汉语词典》,商务印书馆,1993年。
[4] 芷江侗族自治县档案局编:《芷江记忆》,中国文化出版社,2014年。
[5] [日]今井武夫:《今井武夫回憶录》,中国文史出版社,1987年。
[6] [苏]K.朱可夫:《朱可夫元帅战争回忆录》,徐锦栋等译,解放军出版社,2003年。
[7] 时集锦:《芷江受降记—— 一纸降书出芷江》,湖南出版社,1993年。
[8]《中国战区受降档案首次出版 披露128万余日军投降内幕》,新华网, http://news.xinhuanet.com/local/2015-08/14/c_1116259387.htm
[9] (民国)中国陆军总司令部编:《中国战区中国陆军总司令部受降报告书》,内刊,1946年。
[10] 张仲喜:《芷江受降和国民党的内战路线》,《怀化学院学报》,2006年第9期。
[11] 杨化育、陈誉膺:《民国三十六年芷江受降城设计草案—— 一纸降书出芷江》,湖南出版社,1993年。
[12] 《芷江受降纪念馆公布日本投降完整视频》,中国日报网,http://www.chinadaily.com.cn/hqgj/jryw/2014-09-04/content_12321552.htm。
[13] [美]约瑟夫?德口述,李松编:《胜利荣光》,北方文艺出版社,2015年。
[14] 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主办,中国共产党党史网,http://www.zgdsw.org.cn/n/2014/0821/c244520-25512972.html。
[15] 国务院文件,中国政府网http://www.gov.cn/zhengce/content/2014-09/01/content_9058.htm。
责任编辑:黄祥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