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响新型职业农民从业选择的微观因素分析
2018-07-12夏志禹
周 瑾,夏志禹
(1.河北师范大学 法政与公共管理学院,石家庄 050024;2.中国财经出版传媒集团,北京 100037)
0 引言
新型职业农民是伴随农业发展环境变革和现代农业发展产生的,是具备农业内部职业分化条件的职业化群体,是相对于传统农民和兼业农民而言的阶段性、发展中的概念(张伟利,2013)。一般来说,新型职业农民是指适应现代农业发展和新农村建设要求,主要从事农业生产经营、具有一定的专业技能、收入主要来自农业的现代农业从业者,既具备社会群体属性,又具备经济主体属性。其来源组成不仅是务农农民,更包含了有志于从事农业的返乡农民工、复转军人和农村“两后生”等人员群体。由此看来,新型职业农民的产生,本质上是农民职业分化与劳动力回流共同作用的结果,是劳动力资源突破城乡制度界限与产业壁垒界限的重新配置,促进了城乡经济的共同发展。新型职业农民作为职业群体,必然伴随有不同的职业定位与选择。这种定位与选择决定了现代农业系统内的整体就业规模与结构,对农业就业稳定性具有重要影响。因此,以新型职业农民为对象,探索研究其整体从业结构以及影响个体从业选择的诸多因素,具有深刻的时代意义和现实价值。
1 分析框架、研究视角与前提假设
1.1 分析框架
依据国家拟定的分类标准,新型职业农民的从业类型分为生产经营型、专业技能型和专业服务型职业农民三种类型。其中,生产经营型职业农民,是指以农业为职业、占有一定的资源、具有一定的专业技能、有一定的资金投入能力、年龄不超过55周岁、收入主要来自农业且明显高于当地农民人均纯收入的现代农业生产经营者。主要包括种养大户、家庭农场主、农民合作社骨干等。专业技能型职业农民,是指在专业大户、家庭农场、农民合作社、农业企业等新型生产经营主体中较为稳定地从事农业劳动作业,并以此为主要收入来源且明显高于当地农民人均纯收入,年龄不超过55周岁、具有一定专业技能的农业劳动力。主要包括农业工人或农业雇员等。专业服务型职业农民,是指在农业社会化服务组织中或个体直接从事农业产前、产中、产后服务,并以此为主要收入来源且明显高于当地农民人均纯收入,年龄不超过55周岁、具有相应服务能力的农业社会化服务人员。主要包括农村信息员、农村经纪人、农机服务人员、统防统治植保员、村级动物防疫员、农资经营服务人员、土地仲裁调解员、测土配方施肥员等。从概念与特征来看,三类职业在工作性质、入职门槛、基本投入、收入特点等方面具有较为明显的区别,见下页表1。
从业选择与职业分化伴随而生,互促互进,是个体行为与群体效应的耦合。现阶段,农业已逐步由协调成本高昂的自然经济部门转变为与非农产业协调同步的市场经济部门。农业的产业化带来了农民的职业化,因此,广义的农民职业分化可划分为农业外部分化与农业内部分化。相对应的,农民的从业选择即可分为各类非农岗位的实际就业和转变成为不同类型的新型职业农民。与农民非农就业的动因条件相类似,新型职业农民的从业选择本质上也是对自身职业定位的自主行为,受到同类型的微观因素影响。不同的是,由于新型职业农民的从业范围限定于农村区域与农业领域,职业选择因素与途径较少受宏观条件制约。因此,可依照非农职业选择的动因逻辑,重点考察影响新型职业农民不同从业选择的内在微观因素。(见图1)。
表1 新型职业农民职业类型特征
图1 新型职业农民从业选择——分析框架说明
1.2 研究视角
农业内部职业分化是市场化条件下新型职业农民自由择业的结果,新型职业农民的从业选择实质上是职业化务农者在农业职业形态上体现出的异化和发展差距。本质上来看,新型职业农民的从业选择在农业产业与农村区域之内,剔除了产业部类间区域、政策、经济、社会、人文环境的差异影响,核心体现为经济理性条件下从业者术业专攻与岗位利益、风险的博弈。鉴于对个体经济行为的核心影响来源于个体、家庭、区域等内生微观因素,本文重点以古典经济学分工理论及组织行为学动机理论为基础,运用河北省84220个新型职业农民培育对象的摸底数据,对影响新型职业农民从业类型选择的差异性因素展开分析,不涉及系统外环境因素的定性与定量分析。在前人的基础上,本文拟研究以下两个问题:①人员类别是指新型职业农民的来源群体,包括农民、返乡农民工、农村“两后生”、复转军人及其他人员。该指标反映新型职业农民的就业背景与人员渠道。分析新型职业农民的整体从业偏好,明确农业内部分化的现有结构边界;②从业年限是指新型职业农民培育对象从事农事活动的时间。就个体特征、家庭条件、居住地情况等微观因素对新型职业农民分类从业选择的影响进行研究,为各类型新型职业农民的精准遴选与培育提供参考。
1.3 前提假设
假设1:遵循一般均衡理论,农业与非农产业收益率趋同,是谋求利润最大化的商业部门,且新型职业农民是通过边际产出获得报酬的稀缺性劳动力要素。
假设2:农业劳动力市场是完全竞争市场,新型职业农民可在不同的农业行业、岗位、方式、地点间做出选择。
假设3:新型职业农民为理性经济人,以充分实现人力资本回报,追求自身效用最大化为从业选择的原则和目标。
假设4:新型职业农民间不具备人格特质差异。
2 数据来源、变量说明与模型构建
2.1 数据来源
河北省是农业大省,内环京津,外延渤海,全省农村劳动力3358.8万人,农业从业人员3055.9万人,从事农林牧渔业生产人员1389.3万人(数据来源于《河北省农村统计年鉴2014》),农业内外部职业分化均较显著。本文数据来源于河北省农业厅2014年7月开展的新型职业农民培育对象摸底调查,调查范围覆盖全省13个设区市及定州、辛集两市,调查范围广,数据真实可靠。此项调查的特点是,按照具备新型职业农民特征的现代农业从业者标准,结合各新型职业农民培育试点县培育工作的开展情况,根据各地农业产业分布选择3~4个主导产业,对全省13市98个项目县的新型职业农民培育对象,分生产经营型、专业技术型、专业服务型三类人群开展摸底问卷调查。此次调查共发放问卷84220份,回收并统计新型职业农民培育对象84220人,问卷回收率为100%。其中生产经营型48230人,专业技能型11844人,专业服务型25348人。结合探究影响新型职业农民从业选择微观因素的目的,综合考察问卷填写与地区统计失误造成的部分指标信息完整性不足,本文剔除各类无效缺失值4494个,得有效样本容量为79726个,有效率99.6%,具有较强的代表性和可信度。
2.2 变量说明
本文以新型职业农民培育对象,即可能成为新型职业农民并对相应职业进行了明确选择的现代农业从业人员群体为研究对象,考察微观因素与新型职业农民从业选择行为间的相关数量关系。其中,被解释变量定义为从业类型,解释变量则划分为三类:①自身因素,包括新型职业农民的性别、年龄、文化程度、人员类别①人员类别是指新型职业农民的来源群体,包括农民、返乡农民工、农村“两后生”、复转军人及其他人员。该指标反映新型职业农民的就业背景与人员渠道。及从业年限②从业年限是指新型职业农民培育对象从事农事活动的时间。;②家庭因素,依据新迁移理论,选取家庭人口、家庭劳动力③家庭人口不仅可说明家庭负担程度,而且可说明劳动力投入指标的量化。本文不单一使用家庭负担率(家庭人口与家庭劳动力的比值)考察家庭特征对新型职业农民的从业选择影响。为指标;③居住地因素,本文重考察新型职业农民的从众效应与资源禀赋对新型职业农民从业选择的影响,由于调查中区位指标缺失,特依照农林牧渔业生产总值选择所处地区④按照《2014年河北省经济统计年鉴》中农林牧渔业产业,将河北省13市划分为农业优等发展地区:唐山,石家庄,保定;农业中等发展地区:邯郸,沧州,邢台,张家口,衡水;农业低等发展地区:廊坊,承德,秦皇岛。该指标反映地区间农业引力程度及劳动力市场活跃程度。为该类指标代表。需要指出的是,由于摸底信息量大,本文特依据各类区间数据,将多数据连续型变量分为不同区间段,具体赋值情况见表2。
表2 变量定义
2.3 模型设定
当因变量水平数大于2时,无法简单地将其中两个水平单独拟合二分类的logistic回归,因此需采用多分类logistic回归方法。多分类logistic不仅可以同时筛选分析所有影响因素,而且能够对各因素的影响程度进行一定的量化。由于计量模型中因变量为新型职业农民的三种从业类型,为无序分类变量,故选取无序多分类logistic回归模型进行实证。
通过统计数据可以看出,生产经营型职业为多数人的选择倾向,并且从理论上来讲,生产经营型职业在三种职业类型中最为常见,具有一定的认知基础,因此,在模型的构建中特将生产经营型职业定义为参照水平,将其他两水平与其相比,建立n=2(n=因变量水平数-1)的广义Logistic模型。其中,生产经营型、专业技能型、社会服务型取值分别1、2、3,相应的取值概率水平为 π1、π2、π3,并存在π1+π2+π3=1。
3 结果分析
本文运用统计分析软件SPSS 20.0软件运行模型,结果输出了截距模型和最终模型的拟合信息,P<0.001,统计检验显著,表明回归系数中至少有一个显著不等为0。模型输出的三个伪决定系数Cox and Snell、Nagelkerke、Mc-Fadden分别为0.131、0.154、0.074,表明模型虽具有一定的解释能力,但解释能力有限,微观因素只是影响新型职业农民从业选择的部分因素。即使如此,通过模型的输出结果仍可以得到以下三类结论:①对因变量整体而言,各自变量作用的显著性;②相对于因变量参照组,同一自变量及其哑变量对不同因变量作用的方向和大小;③对于自变量的对照组,同一自变量的各哑变量对不同因变量作用的差别。本文对因变量与因变量,自变量与自变量,因变量与自变量之间进行了立体对比分析,各自变量系数及其检验值见表3。
表3 职业农民从业选择影响因素的多分类logistic回归模型的参数估计
模型以生产经营型职业作为参照类别,得出各影响因素对于生产经营型与专业技能型、生产经营型与专业服务型两对职业选择偏好的对比结果。当变量影响显著时,若估计系数为正,表示在自变量因素影响下的新型职业农民偏好选择非生产经营型职业;若估计系数为负,则表示在自变量因素影响下的新型职业农民偏好选择生产经营型职业。依据模型输出结果,影响新型职业农民从业选择的各因素可做具体分析如下:
(1)人员类别与家庭劳动力对新型职业农民的从业选择影响不显著。
人员类别的不显著影响体现在以下两点。一方面,人员类别对从业选择的影响整体不显著,这可能是由于在河北省的农业劳动力市场上,职业类型尚未得到明确划分,三类职业的从业门槛较低,无论新型职业农民原来从事何种职业,均可任意选择农业职业或岗位。另一方面,就单个类型来看,返乡农民工比农民更倾向于选择生产经营型,这可能与返乡农民工的群体偏好有关。与其说返乡农民工是在比较新型职业农民的三类职业,不如说其是以务工为基准进行偏好选择,生产经营型职业的资源投入与预期收入较高,返乡农民工具备一定的财富积累与务农经验,因此对生产经营型职业变现出较强偏好。
家庭劳动力则决定了农民家庭的负担程度。研究表明,劳动力越少,家庭收入风险越高,单个行为人的选择行为更谨慎。而模型结果显示,家庭劳动力与新型职业农民的从业选择关联程度较小,可能是由于新型职业农民在选择职业时综合考虑了收入水平、投入产出比、收入回报期等指标,无论选择三类职业中的哪种,只要收入风险维持在可控水平,家庭劳动力均不会对职业选择产生明显影响。
(2)性别特征:在控制其他变量的情况下,男性相较于女性,选择专业技能型职业和专业服务型职业的优势比均有下降,分别为原来的23.4%和74.4%。这表明,性别对于新型职业农民的从业选择有显著影响,男性更愿意从事生产经营型职业。职业特征与分工传统决定了男女性在职业选择中具有不同的特长与倾向,生产经营型职业要求务农者的产业具备一定规模,且相比其他两类职业,生产经营型职业持续工作时间较长、强度较大,对劳动者的综合素质要求更高,劳动者的收入水平与社会地位也具有相对优势,因此男性对这类职业具有明显偏好。
(3)年龄特征:以51岁以上新型职业农民为参照基准,31~50岁的新型职业农民更偏好生产经营型职业,而30岁以下的新型职业农民更倾向于选择专业技能型或专业服务型职业,优势比分别较生产经营型职业增加了10.6%和25.1%。由此可知,各年龄阶段的新型职业农民对于生产经营型职业的偏好度从强到弱依次为中年人(31~50岁)、老年人(51岁以上)和青年人(31岁以下)。中年人通过多年的生产实践,相较青年人具备一定的技能水平和产业基础,而相较老年人则有更好的身体素质、远见意识、现代经营管理理念等(张亮,2010)来适应生产经营型职业的岗位要求。青年人由于从业时间短,尚处于通过学习技能和接触实践来提高农业从业能力的阶段,因此更倾向于选择专业技能型和专业服务型等便于入门的“蓝领”职业。
(4)文化程度:当文化程度单独作用于因变量时,结果显示与生产经营型职业相比,文化程度低于大学及以上的新型职业农民更愿意选择专业技能型职业。而当新型职业农民在生产经营型职业与专业服务型职业间选择时,文化程度低于大学及以上的新型职业农民则更倾向选择生产经营型职业。综合两类结果可知,在学历低于大学及以上的新型职业农民队伍中,职业选择意愿排序为专业技能型、生产经营型、专业服务型。学历代表了新型职业农民的知识结构层次与综合素质能力。对照职业特征可知,学历越高应越倾向于选择生产经营型职业,而模型输出结果却与预期结果存在差异。这可能是由于就样本而言,本科及以上学历层次的样本人群多为青年人,这些人在职业选择中更多受到从业规模小、从业经验少等门槛限制,从而在生产经营型与专业服务型职业中偏好选择后者。
(5)从业年限:结果显示,从业时长每增加1年,选择专业技能型较选择生产经营型职业的优势比下降了0.059%,选择专业服务型职业较选择生产经营型职业的优势比则下降了0.051%。可见,从业年限越长,新型职业农民从事农事活动的生产资料积累越完备、知识储备越全面、经验总结越丰富,因此从业时间较长的新型职业农民更倾向选择全面化、长链条的生产经营型职业,而非农业生产中的单个环节或岗位。
(6)家庭人口:与生产经营型职业相比,新型职业农民的家庭人口每增加1人,选择专业技能型的优势比下降8.7%,选择专业服务型的优势比下降2.8%。由此可见,家庭人口较多的新型职业农民更偏好于生产经营型职业。一方面,家庭人口越多,家庭负担越重,单个行为人越倾向选择收入水平较高的职业类型;另一方面,生产经营型职业农民多为家庭农场主、合作社领办人等农业组织化经营者,投入农业经营中的劳动力数量较多,家庭人口决定了以家庭为生产单位的农业组织发展能力,因此家庭人口较多的新型职业农民更倾向选择生产经营型职业。
(7)所处区域特征:相对于专业技能型职业而言,农业发展越好地区的新型职业农民越倾向选择生产经营型职业。而相对于生产经营型职业,农业发展越好地区的新型职业农民越倾向选择专业服务型职业。简言之,所处地区农业发展水平由低到高的新型职业农民在从业选择上的偏好依次为专业技能型、生产经营型、专业服务型。究其原因,可能是由于在农业发展水平较高的地区,农业现代化、产业化水平较高,农业社会化服务市场容量大,新型经营主体发展势头强,因此从事专业服务型与生产经营型职业更具优势。
4 结论与启示
本文着眼于新型职业农民的类型分化,通过构建群体分化与个体选择的理论框架,采取数理统计与计量实证方法研究了新型职业农民的从业选择问题,得出新型职业农民是伴随农业产业化发展产生的区别于普通身份农民的职业化务农者,其从业选择是农业内部职业分化基础上的个体理性经济行为,且选择生产经营型、专业技能型或专业服务型职业会受到其个人性别、年龄、文化程度、从业年限、家庭人口、所处地区等多个微观指标的差异性影响的一般结论。通过对不同因变量及其参照组,自变量及其哑变量的立体对比分析可以看出:首先,性别为男性、处于中等年龄阶段、从业年限长、家庭人口多、所处区域农业发展水平良好更倾向于选择生产经营型职业。这是生产经营型职业的门槛特点与新型职业农民个人的资本积累条件相匹配的结果。其次,性别为女性、处于青年阶段、文化程度相对偏低、从业年限偏短、家庭人口偏少、所处区域农业落后的从业者更倾向于选择专业技能型职业。专业技术型职业相比其他两类职业而言,收入水平虽不突出,但物质资料基础要求较低,且培训期和劳作期较短,较为符合拥有一般人力资本积累或物质资本积累的新型职业农民的岗位匹配需求。再次,性别为女性、处于青年阶段、文化程度较高、从业年限偏短、家庭人口偏少、所处区域经济发展较好的从业者更倾向于选择专业服务型。服务型职业要求从业者具有较强的发展能力和较为稳定的客户资源,因此受地区农业发展水平的影响较为显著,且该职业与生产经营型职业相比,从业者的生产资料储备与综合素质能力等门槛要求较低,而与专业技能型职业相比,则兼具经营性与技术性双特征,职业地位相对较高,较为符合个人发展能力较强的从业者的职业定位。最后,综合各因素来看,新型职业农民选择专业技能型和专业技术型职业的影响因素和影响水平较为一致,而选择生产经营型职业的影响因素相较其他两类差异性较强。从收入能力来看,生产经营型职业农民的人力资本累积与总体生产资料占有偏多;而从支出水平来看,经营型职业的支出需求也偏高。因此,从现阶段的样本水平可以看出,生产经营型的从业规模普遍高于另外两种职业类型,而依照我国老龄化、妇女化的农业劳动力结构变化趋势,在农业劳动力市场规律发展的前提下,新型职业农民群体在未来或将实现“白领领跑、蓝领增长”的新平衡。
以上结论揭示出:在当前不同类型新型职业农民的收入水平和工作模式下,从业者的从业选择较为理性,基本能够权衡自身的职业能力与各类职业的岗位需求选择相适应的职业类型。个体来讲,新型职业农民的从业选择基本实现了个人效用最大化;群体来看,也基本实现了现代农业在不同产业、不同岗位上的职业分化,农业劳动力资源基本实现了合理、有效的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