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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追寻:从自我与他者的关系论《激情》的主题

2018-07-12尹梦雯南京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南京210094

名作欣赏 2018年30期
关键词:格雷斯莫里门罗

⊙尹梦雯[南京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 南京 210094]

引言

艾丽丝·门罗,被誉为当代小说大师,擅长描写人物丰富细腻的内心世界,她的笔端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地触及人物内心深处,将那些隐秘、最难以言说的心理状态和转瞬即逝的心理变化用最自然、毫无攻击性的方式进行剖析从而展现在读者面前,达到“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效果。正是通过这样的写作技巧,门罗能够完美地刻画出人物精神领域的矛盾与困惑。短篇小说《激情》主人公格雷斯是思维独立的魅力女性,但同时经历着自我身份确立的迷惘,以及作为女性在社会中建立独特的性别身份的困惑。以往的分析多从常规思维展开,认为格雷斯的困惑是由男女两性对立和父权社会对女性的压制所导致,这种解读于一定程度上揭示了小说的社会意义,但是忽略了女主人公的个体精神世界。本文试图运用拉康的精神分析理论,从格雷斯与他人的关系中了解平凡女性格雷斯的微观精神世界及其寻找自我的历程。

一、迷惘的格雷斯

小说女主人公格雷斯积极上进、精神自由、独立,但在寻求自我完整的道路上却遇到了挑战。格雷斯并非来自一个完整的家庭,三岁时母亲去世,父亲移居,由舅公舅婆带大,这样的经历使得格雷斯缺乏一种归属感,这也就解释了为何莫里将格雷斯舅公舅婆的家称之为家时格雷斯会觉得别扭。这种归属感的虚无造成了她对自我身份确立的迷离。拉康指出:“自我与他者是一体共生的,自我中包含他者,他者中包含自我,二者并非简单、清晰而又自主的范畴,不是一个二元对立体中能够完全分离的存在。”因此,看待主人公格雷斯个体的问题,需要将小说中所描写的自我与他者的关系作为解读的核心对象。

二、格雷斯与莫里

小说中的莫里深爱着格雷斯,想和格雷斯拥有婚姻、组建家庭。按照拉康的理论,在门罗构建的这个追寻自我的叙事中,莫里就是他者,而且是和格雷斯的自我构成对立的他者的形象。

在与莫里看电影时,格雷斯第一次就“女孩子应该怎样”的问题向莫里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她对“漂亮、当成宝贝似的供着哄着宠着、自私而又蠢笨” 的女人味的角色设定表现出极大的愤怒,而莫里则将这视作一种“幼稚、女人气的嫉妒”。不难看出在这段感情的开端,格雷斯与莫里就处于相互冲突的对立面,表面的风平浪静也无法掩盖酝酿于事物核心处的暗流涌动。在与莫里谈论两人的婚事和婚后生活时,格雷斯只对有关旅行的想法感兴趣,认为结婚这事一点都不真实。在小说中,格雷斯一方面逃避、不期待和莫里的婚姻,但另一方面认为莫里是一位合适的理想人选,她的言行和自己的真实想法实质上是背道而驰的。她答应莫里圣诞节带他回家见见家人,也一直在攒钱以便今后莫里上学时可以坐车去看望他,这一切看似轻巧的言行下隐藏的却不是表面所展现的:“但是她真的相信——或者即使是希望,这样的事能够实现吗?”从一定程度上而言,莫里的出现限定并压抑了格雷斯真实的自我,在她自我成长的道路上设置了屏障。从女性主义视角看的话,莫里的形象相当于男权家长制的家长,他为精神独立的格雷斯规划好了结婚生活,之后作为家庭主妇养育子女的生活也必定是在这个规划之下水到渠成的。所有的一切将会与特拉弗斯先生为特拉弗斯太太带来的生活如出一辙。莫里在故事中除了作为“个体化主体”的大他者,“又是能够调节自我和其他主体的象征秩序”,代表一种约束性力量。在莫里家中和大家玩“愚人字谜”的游戏时,格雷斯猜中了答案,莫里的反应如下:“瞧,我不是跟你们说过吗?她可聪明了。”这好像在为格雷斯设置一种要求抑或是标准,她最好或者必须是聪明的。毫无疑问,思想一向独立的格雷斯对这样一种来自于外界的限定感到无所适从,不会感到有趣。从拉康的视角来看,格雷斯“无法用他者看她的方式看待自己”。在肉体亲密接触这一方面,两个人也有分歧,可以说格里斯和莫里在肉体和精神上都没有达到真正的融合。

三、格雷斯与尼尔

在《激情》中,除了格雷斯和莫里外,另一对重要的异性关系就是尼尔和格雷斯。如果说莫里是在格雷斯自我构建道路中扮演着设障者的角色,那尼尔的出现则是为了拯救格雷斯,使其远离自我迷失的困境。根据精神分析理论,如果说莫里是“大他者”的象征,那么尼尔就是“小他者”的隐喻。小说中莫里和其父亲是相似的,他们试图或已经成功为女性安排好未来的生活,莫里对格雷斯是如此打算,特拉弗斯先生则在特拉弗斯太太身上成功地实施这一计划,并自信满满地将她过去独自一人养育尼尔的生活形容得如遭遇苦刑一般。他们的家庭姓氏“Travers”和traverse很接近,后者意为横穿、跨过,颇有干预、过分引领的意味,而尼尔不一样,正像小说中说的:“尼尔不姓特拉弗斯。他的名字是尼尔·博罗。”显然此处是在强调尼尔和其他特拉弗斯人的差异。毋庸置疑的是,尼尔和莫里是完全对立的两个角色,两个人在性格和行为上有着天壤之别:一个务实热诚,一个却深沉冷静,仿佛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还让母亲特拉弗斯太太为其担心。我们是否可以认为,尼尔就是格雷斯的另一面,他代表着格雷斯被正常世界所压抑的一面。

细读文本不难发现他们二人的相似之处——归属感的缺失。格雷斯从小在舅公家长大,尼尔也要接受特拉弗斯这样一个全新的家庭。小说中的细节似乎将尼尔描绘成格雷斯的精神向导。格雷斯的脚受伤之后,尽管伤情不严重,尼尔还是坚持带她去打破伤风针,因为尼尔需要完成自己的使命,要带格雷斯远离那里,开启她的自我追寻之旅,这就让特拉弗斯太太在照应两人去医院时的举动“表现出的慈爱似乎很偶然很冲动,眼角透露出一种带泪的微笑”显得合情合理。尼尔用舌头舔了舔格雷斯的掌心,这样看似“出于堕落的目的而诱拐的行为”撼动了格雷斯,让格雷斯获得了新生。格雷斯否认自己是尼尔的弟妹,这表明格雷斯在尼尔一步步的精神引领下决意与过去告别。格雷斯开始觉得当初想要跟莫里结婚的想法是莫名其妙的,“简直就是对自己的一种背叛”。她突然醒悟过来她偏离了最初渴望独立的自己,将自我身份构建的理想抛诸脑后,所以现在觉得仿佛是背叛了自己。

故事多次将尼尔与格雷斯开车疾驰描写成飞行,用弗洛伊德的观点解释,飞行是作为性行为的象征。格雷斯在汽车疾驰的过程中将自己想象成一名女俘、一名无忧无虑的降臣,表明自己收获了莫里没有提供给她的快感。小说中的尼尔一直精神紧张,总是表现得和整个世界格格不入,极力想逃离,所以尼尔的酒瘾并不是偶然,只是分散注意力的一种方法而已,“那同样的结果是在等待着”。在旅途的最后,格雷斯也收获了顿悟,她本以为那样的肢体接触是燃烧,是激情,却并非如此,“她所见到的是一个终结”。尼尔“不过是想要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然后就要走开的”,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将车子对直了桥墩撞上去,只有格雷斯知道尼尔当时是清醒的,他达成了自己的死亡心愿。尼尔的名字Neil与nil接近,后者意为“无,不存在”,真正彻底的、永远也无法改变的缺乏希望,因此注定要走向那个正在等待着的同样的结果。

小说的标题Passion,不仅指格雷斯与尼尔之间迸发的激情的火花,其原意是指suffering,表示承受折磨、牺牲,故事里的尼尔牺牲自己成全格雷斯,不断提醒着格雷斯不要停,一直走下去。格雷斯在尼尔的带领下完成了一次精神之旅,决意告别过去那个混沌、迷惘的自我。格雷斯也最终成为故事里唯一一位追寻自由、探寻人生意义的人物,正如她的名字Grace一样,是恩典、赏赐,她不用像特拉弗斯太太那样让自己今后的人生充满无奈与妥协,她踏上了寻找自我的道路,一直走下去。格雷斯就这样不断追寻着自己的身份,在精神上有意义的存活下来。

结语

通过对前文人物的精神分析,我们看到小说中主人公始终处于一种流体变动状态,充分表现出了主体的复杂性和非均质性,让我们见识到了主人公格雷斯自我的摇摆以及自身包含的矛盾冲突。虽然门罗在这篇小说中主要探讨的是女性如何实现自我身份认同,如何处理自我构建道路中遇到的问题与冲突,但该故事并非要鞭挞男女主体决然对立的现象,而是通过对格雷斯、莫里、尼尔、特拉弗斯太太这些人物的描述揭示主体的复杂性以及个体在社会中的精神处境。当然,门罗也没有刻意回避她作品中一贯出现的两性冲突的主题,而是在这样一种复杂的大背景之下探讨女性如何在以男性为主导的社会中确立自我。因此,Passion既是激情,又是个体在自我身份追寻的路上所体会的困惑、遭遇的磨难,追寻自我既是一次精神历程,也是与社会上其他人冲突和斗争的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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