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社保支出与经济增长的相关性研究——基于VAR模型的实证

陈　玲，孟　迪

(福州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福建 福州　350116)

一、引言

社会保障支出是指社会成员在某些情况下，由于丧失劳动能力、失去工作机会或遭遇其他困境，政府借助财政手段以提供救助和保障的一种社会制度。我国社会保障支出囊括两大内容：财政社会保障支出和社会保险基金支出。其宗旨是社会公平得以实现，成员福利有所保障。然而在资源的再分配过程中，由于其客体的预算约束和福利状况发生了变化，因此个人的消费、储蓄和投资等行为受到了影响，随之物质和人力两大资本在整个经济运行过程中也会相应变动。面对这一系列的因果关系，进而也会波及经济增长。此外，作为财政政策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社会保障在经济发展过程中也发挥着不可小觑的作用。鉴于此，一国必须保证其社会保障支出水平与自身的经济增长情况相匹配，否则，经济稳定与社会发展就是无水之源，无本之木。因此，为了明确社会保障支出与经济增长是否在某种程度上有所关联，本文将从计量角度出发建立实证模型加以探讨。

二、文献综述

作为社会保障研究的焦点领域，已有众多研究者对两者的内在关系展开深入研究。德国经济学研究者阿道夫·瓦格纳对比研究了欧日美三者的公共财政支出，基于此，“瓦格纳法则”由此诞生：在经济运行的整个过程中，一国或地区的公共财政支出的绝对数，其总体趋势也是向上增长的，当工业化步入后期阶段，教育、文化、福利等各类支出的增长速度将会高于GDP[1]。美国著名财政学家马斯格雷得出研究结论，伴随着人均收入不断增长，不论是就其绝对数还是相对数而言，政府公共财政支出都会同向变化[2]。巴罗运用内生增长模型，指出其作为政府消费支出之一，对家庭的转移支付虽然不会在经济增长方面产生直接效果，却有利于改善居民的福利情况[3]。Sala- i- Martin以美国、日本和欧洲几国经济发展为研究对象，结果显示各地出奇相似，皆以每年2%的趋同速度上升，并得出社会保障对经济增长具有积极贡献[4]。国际劳工局指出社会保障相当于一种投资，这种投资能够消除周期性经济波动产生的负面效应，使家庭面临的经济状况趋于好转，随之加速劳动力的流动[5]。Kei Hosoya运用以两部门为中心的内生增长模型，结论显示经济增长率由双重因素决定，即政府的支出规模以及由其提供的该公共用品的外部性[6]。卡特林、米尔斯指出社会保障制度具有不可忽视的作用，能够维护社会稳定和公平，因此，必须不遗余力地扩充社会保障支出，如此才得以实现充分就业和经济增长[7]。Gupta以20世纪90年代39个低收入国家为研究对象，检验了财政一体化和支出结构与经济增长有何内在联系，结果显示公共支出内在结构在很大程度上事关经济增长，政府人员薪资和转移支付对经济增长产生正向拉动作用[8]。

赵建国指出社会保障支出对经济增长产生了中性偏负影响力[9]。近年内生增长模型日渐兴起，也成为一大分析框架。异于新古典增长模型，该模型将人力资本考虑其中用以分析二者关系。近些年，很多国内学者对第三因素的影响力展开了深入探讨，贾俊雪等将传统文化信念也纳入其中，阐述其对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的双重影响，指明传统文化信念能够抵抗社会保障的负面效应[10]。丁少群指出在我国社会保障体系并未完全扮演好经济增长“助推器”的角色[11]。杨红燕等立足于社会保障支出分权，考察两者关系，最终表明分权对经济增长起着正向作用，此外政府间的竞争可以强化自身责任意识以及改善社会保障状况，所以将社会保障支出责任从中央转至地方可以提升经济运行效率[12]。一些学者则对两者关系开展了直接的量化研究。张志伟、佘金花选取我国1978-2011年的经济数据，探讨了社会保障支出对财政支出结构产生何种作用力，指出两者呈现正相关关系[13]。孔杏运用最小二乘法、ECM等方法分析了经济发展、社会保障和居民储蓄三者之间有何相互影响，指出从长期来看经济增长会影响社会保障，但作用方向尚不明确，并且经济增长对储蓄率具有正向作用，社会保障与储蓄同样呈现正向关系[14]。 赵一阳、寇业富开创出全新的研究脉络，建立灰色关联模型，基于相对关联度和绝对关联度两个方面，对两者关系展开研究，认为社会保障制度并不完善，社会保障支出的规模和结构仍需进一步优化，因此并未发挥出相应的作用[15]。葛翔宇等列举我国23省为研究对象，运用1986-2012年度的时间序列数据，同样研究了两者关系，结果指出二者呈现出显著的正相关性[16]。

三、社会保障支出构成的国际比较

从全球来看，各国的社会保障模式多种多样，每种模式的内涵千差万别，本文以英德日美等国家和地区为例，分析其社会保障支出构成[17],详情见表1。

由表1可看出,不同国家和地区的社会保障制度存在巨大的差异，英国、中国香港的社会保障具有较广的覆盖面，而美国则相对重视市场化。通过对社会保障支出构成进行国际比较，可以看出我国在这方面的支出还需要继续加大力度。

表1　若干国家或地区的社会保障支出构成

四、我国社会保障支出现状

改革开放使我国经济水平实现了巨大飞跃[19]。根据世界银行发布的2016年世界各国的GDP数据，中国总量占比14.84%，仅次于占比24.32%的美国，跻身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和亚洲第一大经济体。2016年，我国社会保障支出总计21 548亿元，1978年仅仅18.91亿元，可谓天壤之别。在财政支出中的份额也是节节高升，1978年只有1.69%，2016年增至11.48%，占GDP的比重由1978年的0.51%上升到2016年的2.9%。这意味着我国的社会保障支出，不管是就其数量还是在财政支出和GDP中所占份额而言，都得到了明显提升。图1描述了1978—2016年度我国社会保障支出发展趋势。

图1　1978—2016年我国社会保障支出及占财政支出的比重

根据图1可知，我国的社会保障支出呈现出不断上升的总体趋势，但具体而言，这并未达到与我国经济发展水平相匹配的要求，这既体现为支出总量的不匹配，也体现为支出结构的不匹配。着眼于总量，1978年我国社会保障支出仅为18.91 亿元，支出用途主要是社会救济和抚恤，在财政支出中的占比只有1.69%。由于长期忽视社会保障，截至1997年，该占比一直处于5%以下的水平，极大地阻碍了经济结构调整，国企缺乏足够的社保资金进行改革。1998年全国社会保障支出总规模达到595.63亿元，在财政支出中所占份额首次突破5%，达到5.52%[20]。近些年我国越来越重视社会保障，该项支出的绝对规模与日俱增，但在财政支出中所占的份额并没有大幅度变化，2013年为 10.33%，2014年略微上升到10.52%，2015年小幅增加到10.81%，2016年增至 11.48%，近几年这一比例大致在11%这一水平上下波动。

此外，本文借鉴“社会支出统计指标及可行性研究”课题组(2017)的研究成果，将我国与欧盟国家的社会保障支出与GDP的占比进行了对比分析，如图2所示。

根据此图可以看出，我国的社会保障水平与发达国家的差距较大，因此，要想完全实现社会保障型国家这一长期目标，还有很大的空间需要提升[21]。

图2　2014年中国与欧盟有关国家社会保障支出与GDP的比例关系

五、实证研究

(一)变量及数据选取

本文采用社会保障支出(SS)和国内生产总值(GDP)两个变量，其中SS为被解释变量，GDP为解释变量以代表经济增长。研究所用样本取自1978—2016年经济数据，数据来源为中国统计年鉴和国家统计局网站。截至1989年，我国尚未有社会保险基金这个范畴，因而在此以前，社会保障支出相当于抚恤和社会福利救济费[22]。从2007年度开始，《中国统计年鉴》将该项支出所包含的各个类目归纳汇总，仅列支社会保障和就业这一项，借以替代原来的行政事业单位退休费、抚恤和社会福利救济费及社会保障补助支出，不再对各个类目加以细分，因此2007年后的社会保障支出用这一新指标来表示[23]。考虑到时间序列的异方差，为尽可能避免数据的波动，对上述变量取自然对数得到LnSS和LnGDP。

(二)实证分析

1.平稳性检验

由于SS以及GDP皆为时间序列数据，只有满足平稳性或协整，方可运用VAR模型。首先是ADF检验，考察其是否平稳，实证结论见表2。

从表2可知，LnSS和LnGDP自身的概率P值均超过0.05，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接受原假设，故非平稳；一阶差分后的DLnSS以及DLnGDP，概率P值皆未达到0.05，拒绝原假设，所以平稳。由此可知LnSS以及LnGDP均为一阶单整过程，LnSS～I(1)，LnGDP～I(1)。这意味着两者满足协整关系，可运用VAR模型。

表2　单位根检验

注：(c，t，k)意指ADF检验有否截距项c、时间趋势项t和滞后期数k。

2． 协整检验

根据协整涵义，全部变量均要服从同阶单整。从上述结果可知LnSS和LnGDP均为一阶单整序列。因此，采取E-G两步法加以协整检验，整个过程如下：

第一步，估计方程。首先运用OLS法估计LnSS和LnGDP，然后对残差进行ADF检验，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模型的OLS回归结果

LnSS= -9.815 191+1.451 838LnGDP

由OLS方程可知，SS对GDP的弹性系数大致等于1.452，也就是说GDP上升1%，SS相应增长约1.452%。这表示相比于GDP，社会保障支出呈现更快增速，自1978年开始我国社会保障支出水平日益上升。

第二步，残差项的ADF检验。根据回归方程，残差项e=LnSS+9.815 191-1.451 838LnGDP。检验结果见表4。

由于ADF统计值概率未超过0.05，故残差项e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拒绝原假设，无单位根，故其为平稳。

上述分析的内涵就是立足于长远角度，我国社会保障支出和经济增长满足均衡关系。

3． 误差修正模型

在GDP变化的短期波动过程中，刻画SS和GDP之间向长期均衡调整的ECM模型如表5所示。

表5　误差修正模型

DLnSS=0.341 089-1.1349 74DLnGDP-0.126 15e

这里的ECM模型，刻画了均衡误差对SS短期波动的影响，ECM系数为-0.126 15，与反向修正机制相契合。即：上一期均衡误差与SS短期波动存在一定关系，若上期SS低于一般水平，本期SS就会相应趋于上升；反之则反，这就得以避免SS与GDP明显偏离均衡状态[24]。ECM系数0.126 15表示对长期均衡的调整力度，即如果短期波动与长期均衡相脱节，就会按照0.126 15的调整力度恢复到均衡状态。DLnGDP的系数为-1.134 974，表明短期内GDP与SS负相关。

4． 格兰杰因果检验

协整结论单纯表明立足于长远角度，两者具有动态均衡关系，但无法保证两者的因果关系，所以需要采用Granger因果关系检验法判断SS和GDP的因果关系[25]，见表6所示。

从上述结果可知，当滞后期等于1时，两者互为因果关系，在滞后期分别为2、3、4时，经济增长是社会保障支出的格兰杰原因，而社会保障支出不是经济增长的格兰杰原因。由此得以证明：我国经济增长对社会保障支出而言是重要“助推剂”[26]。

表6　LnSS和 LnGDP的Granger因果关系检验结果

(三)实证结论

本文印证了我国社会保障支出(SS)和经济增长(GDP)具有一定程度的相关性，虽然就两个变量自身而言，二者的增长呈现出非均衡，但长期看来，两者存在着稳定均衡关系，GDP每上升1%，社会保障支出就会上升1.452%，故经济增长对后者具有显著的正向拉动作用。Granger检验进一步表明，经济增长是社会保障支出的格兰杰原因，反之不成立。

六、政策建议

立足于我国改革开放后经济发展的现实，结合本文实证结论，提出以下几点政策建议：

首先，提升经济增速，扩张经济规模，优化经济运行质量与效益。由上述检验结果可知，社会保障支出与经济增长在很大程度上具有相关性。基于此，我国必须保持经济持续增长，加大经济发展力度，确保社会保障支出能有稳定的、源源不断的资金流，使社会保障支出与经济增长能够同时保持稳步上升趋势。

其次，加速转变经济增长方式，保持经济稳健发展。上述Granger实证结果表明，经济增长是社会保障支出的格兰杰原因。因此，经济稳步上升是社会保障支出水平提升的坚固后盾及有力保证。所以我国必须立足于转变经济增长方式，努力实现消费晋升为经济发展的主要推动因素[27]。只有在这种条件下，我国经济规模才能持续扩大，经济稳健运行才能成为现实，继而社会保障支出水平才能得以提升。

第三，努力加大财政支持力度，稳步增加社会保障支出。我国社会保障制度是政府牵头，作为公共投资的一部分，社会保障的资金大部分源自政府转移支付[28]。根据上述内容可以发现，我国社会保障支出水平明显落后于经济发展脚步。而当前我国经济增速和财政收入的稳健提升，成为了提升社会保障水平的一大优势。因此，我国应该根据社会发展现状，逐步加大社会保障支出的力度，以便更好地推动经济增长、缩小贫富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