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不为倾城(外二章)
2018-07-09关玉梅
关玉梅
先期抵达的,都已粉墨登场了。
一场戏,要演到极致,才有掌声;一朵花,要开到荼靡,才嗅得芬芳。
形的诱惑、色的诱惑、香的诱惑,已使这个世界不安分了。
空寂,孤独,把所有的心思藏于冻土之下。
等待一片一片的雪花覆盖,一片一片的雪花儿重叠,等待何其漫长。
土冻僵了,水冻硬了,风冻醒了,自然界,只能听到风打着哆嗦与雪对话。
一种声音,蹑手蹑脚,咬破了冻土层。
一朵花儿,提着一盏,又一盏心灯,金色的灯光,照着她单薄的身体和冻得有些发紫的脚。
我听到了脚下的破冰之旅。
一个脚印,一个雪坑,一个雪坑连着一个脚印。
坑里渗透着红色的血水、白色的雪水、灰色的泥水,像极了鸡尾酒。
冰凌花,踏破尖冰,以春天的名义,出席一场盛宴。
早知道,有一种花容“倾国倾城”。
早知道,有一种花影“疏影横斜,暗香浮动”。
早知道,有一种花纯“出淤泥而不染”。
也知道,有一种花“红杏出墙”。
也知道,有一种花“招蜂引蝶”。
也知道,有一种花“梨花带雨”。
可有谁知道,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张广才岭,完达山脉,有一种生命顶着严寒冰雪,携一缕金黄,压倒群芳,最先抵达春天。
有人说:花开,只为倾城,它一辈子贴着泥土,一辈子顶着寒冰。
她是村妇、村姑、村妮,一辈子守着土地,守着大山,守着儿女,守着村庄。
有人说:花开,只为留香,它一辈子藏于大山深处,杂草丛中,腐叶覆盖着它的头顶,羊粪压在它的身上。
它侧着头,歪着身子,只有一枚硬币大小,圆圆的花盘,低到尘埃里,它的芬芳只有泥土知道,小草知道,放羊娃知道。
它是百姓心目中的女神啊!它是盛开在北方的雪莲。
它是无数个小太阳,照亮了山川、照亮了河流、照亮了森林、照亮了小草、照亮了春天。
有一种花开,不为倾城。
紫色的诱惑
“何須名苑看春风,一路山花不负侬……”。小城,向西,飞来紫色的诱惑!
漏斗形的花冠一夜间斟满了紫色的酒。
映山红自己先醉了,漫山遍野地氤氲、铺开;
然后,小城的人们也醉了,抱着满山的春色,就如抱着一本诗集陶醉。
喜欢一个人,是因为她的品德;喜欢一种花儿,是因为她的风骨。
当下,很多人都在补:补锌、补铁、补钙,似乎不补就得软骨病。
映山红的风骨就在于排斥钙质土壤、拒绝暖风微扶。你看:悬崖上、峭壁间、沟壑旁、山道边,把根穿透石块崖壁,在寒风中,顽强地长出不屈的筋骨。
喜欢一种花儿,绝不是因为妩媚撩人,而是忠诚守护。
太平沟的映山红守着山坡、守着村庄、守着百姓,就守住了乡愁。
喜欢一种花儿,绝不是因为出身高贵,而是宁静淡泊。
映山红没有牡丹名贵,没有荷花清纯,没有水仙娇嫩。她的生命平淡在山野中,不会被人刻意关注,但她绝不会因无人欣赏而不灿烂;不会因凄风苦雨而落寞伤怀;不会因身居旷野而自消自灭。
相反,在这北方的春天里、蔚蓝的苍穹下、漫山遍野间,祥云绕顶,紫气东来,独占鳌头,被百姓所崇拜。太平沟也因此有了新的名字——彩云岭。
从此,紫色的诱惑一刻也不曾离开。
有多少花开,就有多少花落
梨花儿在等一场雨,等得如此清瘦。
花期七天,来不及细打扮,拥满枝头,以迅雷之势染白了人间。
春光太短,我们不敢停下脚步;花海绵延,多少转瞬的凝望,被带进深深的梦乡。
有多少不眠的夜晚,就有多少无言的思念。
风不经意间吹落梨花瓣瓣,飘飘渺渺如心中驶出的帆船。有多少汹涌的情感,要在一树树梨花前缓缓地释放,又有多少寡淡的日子在落英纷飞中慢慢堆叠出温暖。
梨花儿的爱,借助一只蜜蜂传情,这传统的仪式依然鲜活;梨花的美在于:一旦邂逅一场雨,便甘愿入土为泥,且馨香如故。
从一朵花儿到另一朵花儿,彼此用尽了气力,开到花蕊吐红,要怎样绽放才配得上“妖娆”?
从一朵花儿到一颗梨子,要在风中奔跑、月下等待;要跟紧雪的脚步,又要不露声色,要怎样努力才达到人们心目中的“甜”?
很多时候,看一眼就是万年,再一别就是永远;有多少重逢,就有多少离别;有多少花开,就有多少花落。惟愿:花不谢人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