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山东半岛中部（外二首）

一场雨无邀而来

带着狂风雷鸣

愈加模糊的云树，宽巷，红绿雀

收在远处的寺钟里

从纸片上远去的道路愈加黑暗

手指的江海变成背影

天上长发飞舞，平原上的尼姑庵、黑陶

地上的走兽、车灯与藏匿的太阳

都在瞳仁里消失

此刻母亲，还在老家低矮的屋里

透过紧闭的窗户望着我们

我想，一定是期待的眼神里闪烁着灵光

我的目光里坐着抑或走着我雕塑般的母亲

我的心突然揪起来

时针的脚步慢慢走远

坐落山东半岛中部

世上唯一的一座德日建筑混杂的小城

煤炭留下了一个世纪的魂魄

一切开始收紧，一切开始放开

包括我的母亲

在低处的雨里看到阳光

珠光

雪带着藏羚羊

从遥远的西北飘入东部

驼铃从地下遗址的乐器里出土

发出浑圆丰腴的气息

万山红遍的大地在鹿特丹丝绸的镜像里闪耀

垂悬的风进入上下晃动的海

落下无数金光闪闪的太阳，数不尽的星辰

時间一层一层地变薄，温厚而又锐利

坐在东方矮屋里的老人，正在孵化着新鲜的梦

以及乡愁里汩汩喷涌的热血与青春

连接地球纽带的家园

宛如珠光，在宇宙的环抱里升起

故乡

一群不规则的鸟落在北平原

落在一座座新旧交替的村落

我的故乡就是其中的一座，她的脸、皮肤、双腿

在新鲜的时光里呈现，还有动人的笑，撕裂的苦

更矮的瓦舍，先前的扁担钩，黑铁锹，高低音的鸡鸣与狗吠

以及众多的红冠瓦房，哗哗飞响的麦子玉米花生豆荚

小山脚下的厂房菜园，披红戴绿的花园

笔直的水泥大街，每日上演的炊烟

扇子边的鸟笼，田野里的弯腰和晚上的舞蹈

我的故乡，走在日常平凡的事物里，带满泥土的呼吸

我看到她在坊茨小镇西南一隅里安详

在华北平原，同祖国的其他村落，在新一轮蜕变里

发出自己卑微的声音和幸福的气息

我看到年迈的父母，健康的儿子结实的孙女

在新的一年丰收，正如澎湃的热土结出硕果

（选自《文学月报》2018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