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威编年史：从漫画到电影，从“破产”到重生

龚灿

5月11日，漫威电影《复仇者联盟3：无限战争》在中国内地上映。首个周末票房就达到12.68亿元人民币，迅速刷新了漫威电影宇宙在中国内地市场的多项最高纪录。而此前，该影片仅用11天全球票房突破10亿美元，成为电影史上最快达到这一票房的影片。早前的纪录是《星球大战：原力觉醒》的12天。

《复联3》的上映对漫威来说意义非凡，作为漫威电影宇宙十周年纪念之作，其集结了超过60位超级英雄，展示了一个庞大的漫威家族，以及这个家族80年的发展历程。

80年前的漫威

漫威的历史可以追溯至20世纪30年代。来自立陶宛的犹太移民马丁·古德曼进入一家出版公司工作，随后开始自己创业，从1933年起创办了一批报摊杂志，包括《完全西方杂志》、《全明星冒险小说》、《神秘传奇》、《真实体育》、《明星侦探》、《奇迹科学故事》等杂志。

1938年，DC漫画推出了第一个超级英雄——超人。迅速引领新的漫画题材潮流，开启美国漫画的黄金时代。古德曼也追随这股潮流，创办了“及时漫画”，这就是漫威漫画的前身。1939年10月，古德曼推出了他的第一个超级英雄“霹雳火”以及第一个大反派“潜水人”纳摩。取得了极大成功，发行量将近90万册。

信心满满的古德曼延揽艺术家乔·西蒙担任及时漫画的主编，乔·西蒙又招揽了自由漫画家杰克·柯比加入团队。1941年3月，杰克·柯比为及时漫画创造了第三个超级英雄——美国队长，以漫画单行本直接发行，再次引起轰动。

二战初期，还未卷入战争的美国国内一部分人秉持孤立主义政策，但是漫画出版行业却宣传爱国主义，及时漫画第一个走红的超级英雄“美国队长”就在这种背景下诞生。《美国队长》第1期的内容是美队冲进纳粹指挥部暴打希特勒，为此及时漫画收到不少美国纳粹党的死亡威胁。但是随着1941年12月珍珠港事件的爆发，美国宣布正式参战，这时的美国队长无疑迎合了当时的时代精神，成为爱国主义精神的标志。美国队长漫画刚一亮相就卖出了100万册。

马丁·古德曼

在乔·西蒙和杰克·柯比创作了10期《美国队长》后，因与老板古德曼产生争执选择离开，当时还不到19岁的斯坦利·利伯临危受命，担任及时漫画的临时编辑。斯坦利·利伯是古德曼妻子的表弟，他从年少时期起就立志要创作“伟大的美国小说”，却不想在漫画领域开创了一片天地，成为超级英雄最重要的创作者之一。他参与创作的第一部漫画就是《美国队长》第3期，首次启用“斯坦·李”作为笔名。此后几十年，斯坦·李在美国漫画界呼风唤雨，被称为“漫威之父”。有意思的是，他后来在几十部漫威超级英雄电影中客串角色，于是寻找斯坦·李的踪迹成为观看漫威电影的一大乐趣。

随着战争的结束，美国民众对超级英雄的热情也很快消退。到20世纪50年代初，电视兴起，漫画书的销售急剧下降，与此同时“漫画有害论”开始风行。1954年，美国儿童心理学家弗雷迪里克·沃瑟姆发表了一篇题为《无辜者的教唆犯》的文章，炮轰当时广受年轻人热爱的各式犯罪、恐怖和超级英雄漫画。指责漫画中的暴力、色情内容是导致青少年犯罪的重要因素。沃瑟姆的观点引起强烈反响，全美掀起了抵制漫画的浪潮，大量与色情、暴力等元素沾边的漫画被焚烧。

漫威之父斯坦·李

1954年4月，美国国会制定了诸多严格的漫画出版规定，包括禁止漫画出现“恐怖”、“犯罪”等字样，禁止出现狼人、吸血鬼、丧尸等元素，要求“正义必须战胜邪恶”、“婚姻生活必须美满”。漫画出版行业不得不自我设限，成立漫画自检会。漫画业进入寒冬。几个月內就有15家大型漫画出版公司倒闭，漫画书的销量更是在一年内下降75%。漫画业的“黄金年代”就此终结。古德曼也不得不暂停超级英雄漫画的出版，转而制作其他类型漫画，包括西部、喜剧以及侦探等题材。

漫威漫画的起与落

1956年DC漫画重新推出“闪电侠”和“绿灯侠”，重组“正义联盟”，美国漫画进入了发展的第二个阶段——“白银时代”。这一时期，及时漫画更名为阿特拉斯漫画，并希望重振超级英雄漫画，但一直没有找到行之有效的突破点。担任漫画总编的斯坦·李也束手无策，一度想过要转行，是他的妻子劝说他，“为什么不在放弃前按自己的意愿再画一次呢？”

1961年，古德曼将漫画团队重组成漫威漫画公司，展开新的探索。斯坦·李和漫画家杰克·柯比联合创作，推出了一个全新的超级英雄团队——神奇四侠，后又陆续推出诸如钢铁侠、绿巨人、雷神、蜘蛛侠、蚁人、黄蜂侠、超胆侠、咆哮突击队等一连串超级英雄。

斯坦·李带领漫威走上了一条新的发展路径，其目标观众不再是媒介传播所认为的主要受众——儿童，而是集中针对成年读者。在斯坦·李笔下，超级英雄们大都生活在纽约、洛杉矶、芝加哥等真实城市里，这与DC漫画的英雄人物截然不同，而且他们不再是高大全的完美形象，而是变得小气、爱记仇、爱争吵、爱抱怨，性格上有瑕疵反而让他们非常接地气，容易引发读者共鸣。比如，《蜘蛛侠》里的年轻英雄和其他少年一样，受到自我怀疑和世俗问题的困扰。

随着社会潮流的发展，漫威的漫画风格更趋多元，并且开始国际化进程。60年代中期，漫威推出了法语版漫画，与法国漫画业进行交流。同时，斯坦·李实施积极的宣传策略，漫威杂志的销量和口碑实现大幅度跃升，名气直追DC漫画。

1968年，漫威的漫画书年销量达到5000万册，也是在这一年，古德曼将漫威漫画及其母公司卖给了完美电影和化学公司，自己成为其杂志管理子公司的出版人。不过这时漫威的实际管理权差不多已经转移到了斯坦·李的手中。

美國队长创刊号

1971年，美国卫生、教育与社会福利署与漫威漫画展开合作，制作了一部关于毒品泛滥的漫画故事，由漫威著名的超级英雄蜘蛛侠演绎。但漫画行业的自检委员会和漫画代码局拒绝对这部包含麻醉药物注射的漫画发放资格审查证。在征得古德曼同意后，斯坦·李绕开漫画代码局，将这一漫画故事放在蜘蛛侠漫画书中发表，结果作品大受欢迎。迫于社会压力，漫画自检委员会和漫画代码局不得不为这部漫画补办了相关手续。

1972年古德曼退出漫威漫画团队，斯坦·李接过了漫威漫画的经营和管理权，成为漫威漫画的总裁。但因恰逢出版行业的不景气，他留下的主编一职在不到8年的时间里换了六任。

20世纪70年代中期，美国图书市场受到电视、电影等新媒介的致命冲击，整个报刊配送体系衰落，街边报刊摊退出市场，漫画销售受到严重冲击。到了80年代初，美国漫画市场格局发生变动，成年读者成为消费主流，漫画的销售方式从报摊、药妆店分销，演变成专门的漫画店直销方式，漫画内容也变得更加黑暗、更加成熟。

在这种大背景下，漫威做了许多尝试。漫威于70年代开辟了英国分部，专门针对英国市场创造了一个超级英雄——英国队长，还培养了阿兰·摩尔、格兰特·莫里森等一批后来在美国大放异彩的英国作者。1980年代，漫威成立漫威制作公司，主要从事漫威超级英雄的动画制作。

80年代后期，漫威公司的许多明星员工跳槽到了DC漫画，漫威财务危机逐渐凸显。1986年，漫威母公司漫威娱乐被新世界娱乐公司收购，1989年又转卖给露华浓的总裁罗纳德·佩雷尔曼。在佩雷尔曼的操作下，漫威于1991年上市。上市后的漫威开始大肆扩张，除了拼命推出漫画，还疯狂收购玩具公司、卡牌公司、漫画分销公司等多家公司，由此背上巨额债务。

漫威进入了风雨飘摇时期。1991年，吉姆·李、麦法兰等一批明星画家退出漫威，自立门户，漫威损失了最具号召力的作者。到90年代中期，在电子游戏兴起、漫画题材泛滥、收藏意愿降低的大环境下。漫画业的泡沫破灭，大批漫画店破产关门，漫威的销售渠道受损，销量暴跌7成，股价也一路从35.75美元下跌到2.38美元。1996年年底，漫威正式宣布破产。之后在多方帮助下，脱离破产境地。

漫威影业之崛起

漫威重新崛起得益于漫威影业的建立和发展。漫威的电影梦想，早在1940年代就已初露端倪。在电视还未普及的年代，流行一种低成本的连续短片。时长从十几分钟到半小时不等。当时漫威的超级英雄主力是美国队长，其授权给擅长B级片拍摄的共和影业。但共和影业最终呈现出来的短片效果非常粗糙，还将漫画改动得一塌糊涂。漫威的首次电影尝试以失败告终。

1970年代，在华纳将DC漫画的超人形象搬上大银幕后，漫威也曾寻求与好莱坞电影制作公司的合作，斯坦·李干脆将家从纽约搬到了洛杉矶，方便游说各大电影公司。但是受制于当时的电脑特技水平，漫威的超级英雄电影项目并未取得很好的效果。至90年代初，漫威娱乐集团与其他电影公司合作制作的超级英雄电影，仅有1986年的《天降神兵》、1989年的《制裁者》、1990年的《美国队长》等几部。

1993年，漫威决定在未来的电影中扮演更积极的角色，成立漫威电影部门（Marvel Film），由玩具公司ToyBiz的总裁阿维·阿德兰出任漫威电影部门的总裁兼CEO。1996年改组为漫威影业。由于漫威影业成立之初，还不具备独立拍摄电影的能力，于是选择与各大电影公司合作。为了保证电影质量，漫威采取了“打包”策略：自己把关剧本、导演和演员，然后把“打包好”的项目交给合作方进行拍摄。1998年，漫威影业和新线影业合作拍摄了《刀锋战士》，全球票房1.3亿美元，初露锋芒。

由于90年代中期漫威陷入财政危机，漫威将自己旗下众多超级英雄的电影改编权出售，X战警和神奇四侠卖给了20世纪福克斯，蜘蛛侠卖给了索尼，绿巨人卖给了环球影业。出售超级英雄影视版权在当时是一种权宜之计，为缓解漫威的财政困境起到了力挽狂澜的作用，但从长远来看则限制了漫威未来的发展。

1999年，漫威以700万美元的价格将蜘蛛侠的电影改编权卖给了索尼，2002年、2004年和2007年分别拍摄的《蜘蛛侠》三部曲大获成功，在全球狂揽近25亿美元，而漫威通过版权分成从前两部《蜘蛛侠》电影中仅获益6200万美元。因此，在第一部《蜘蛛侠》大热之后，漫威于2003年以超范围使用蜘蛛侠形象为由将索尼告上法庭，企图收回蜘蛛侠的电影版权，不过，索尼最终以放弃蜘蛛侠电视版权为代价保住了电影版权。

另一个从漫威超级英雄形象获利的电影制作公司是20世纪福克斯。福克斯拿下X战警的电影版权后，制作了5部《X战警》系列电影，在全球拿下18.9亿美元票房，而漫威从中仅分到了2600万美元收益。

不甘心为他人做嫁衣的漫威，决定改变过去简单的授权模式，开始亲自打造自己的超级英雄电影。2005年。漫威以旗下美国队长、神盾局局长尼克·弗瑞等10个核心超级英雄的版权为抵押，向美林证券贷款5.25亿美元。开启了自己的超级英雄电影计划。与此同时，漫威积极回购自己的超级英雄版权，2005年从新线影业赎回了钢铁侠的电影版权，2006年从环球影业赎回了绿巨人的电影版权，同年还从狮门影业拿回了黑寡妇的电影版权。

由于漫威漫画里销量最好的两个IP——X战警和蜘蛛侠早已卖给了20世纪福克斯和索尼，漫威只剩下了美国队长、雷神等一系列“复仇者联盟”的角色，漫威影业总裁凯文·费吉称之为“底层角色”。最后钢铁侠被挑选为漫威影业重振旗鼓的扛大旗者。

《钢铁侠》是漫威影业第一部独立投资拍摄的电影。这个项目漫威筹划了17年，环球、福克斯、新线影业等电影制作公司都曾有过拍摄钢铁侠真人版的念头，但都未能成行，漫威于2005年赎回了版权，自己接手拍摄。《钢铁侠》无疑是一场豪赌，一个知名度不高的超级英雄，找来当时负面新闻缠身的小罗伯特·唐尼主演。独立制片导演乔恩·法夫罗的决定可以说非常冒险。但钢铁侠最后得到很高的肯定。

2008年5月上映的《钢铁侠》，全球票房达到5.85亿美元。不仅入選美国电影学会年度十大佳片，还获得奥斯卡金像奖两项提名。随着《钢铁侠》的成功，漫威影业紧接着推出了《绿巨人》《雷神》和《美国队长》等超级英雄影片，都大受欢迎。此后，再接再厉的《钢铁侠》三部曲的全球总票房高达23.8亿美元。在漫画和电影的成功激励下，钢铁侠衍生产品——DVD、游戏、玩具——的开发也带来了不菲的收益。

《钢铁侠》和《绿巨人》的成功展示出来漫威娱乐和漫威影业飞速发展的价值。2009年，迪士尼公司以40亿美元收购了漫威娱乐公司，这一价格一度遭到外界质疑。但在《复仇者联盟》取得15亿美元的票房成绩后，漫威影业的成功被证明不是一种侥幸。也表明迪士尼的投资眼光极为精准。

蜘蛛侠创刊号

漫威部分电影海报

漫威虽然多年来一直都有出售各种电视版权，但是只有少量的真人秀电视被制作出来，动画节目相对会比较成功。随着漫威被迪士尼收购，电视也成为一个利润丰厚的新模式。2016年6月，漫威电视正式诞生。在迪士尼的引领下，漫威电影上升到了一个新高度，而漫威也成为迪士尼新的赚钱机器。

从2008年到2018年，漫威影业一共打造了19部超级英雄电影，大部分影片在票房和口碑上都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十年时间，漫威电影无疑已经成为好莱坞最赚钱的IP之一。漫威还将漫画中惯用的“宇宙”理念带进了好莱坞，不再严格区分好莱坞电影体系中出现的正传、外传、前传、续集等概念。漫威将一系列彼此独立但互相关联的超级英雄故事联系起来，彼此交错而又风格迥异，构建起了一个精彩纷呈的漫威电影宇宙。凯文·费吉曾透露，漫威影业一开始从未打算如此轰轰烈烈，“我们从未说过‘我们会打造一个漫威宇宙。我当时说，‘我们想做一部很棒的《钢铁侠》电影。再做一部《雷神》，还想做一部很棒的《美国队长》电影。”

随着《复联3》《复联4》的到来，漫威电影宇宙第三阶段也将正式告一段落。当第一批“复仇者联盟”超级英雄的合约陆续到期，漫威也开启了新老交替计划，“没人可以取代小罗伯特·唐尼”，但并不代表没人可以取代钢铁侠。漫威又将开始新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