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屋的祝愿

付小方

一

天刚蒙蒙亮，鸟小咪就起床了，她要去采集第一批露珠，捋下第一道白色曙光，摘下第一朵盛开的玫瑰花，然后带回家，按照妈妈的吩咐，将它们搅和在一起，做成“水晶日霜”，抹在脸上。鸟妈妈说，经常抹它的话，会越来越漂亮。

“我这样不就很好吗？”鸟小咪往小溪里探了探头，清澈的溪水顿时映出一张平凡却很可爱的小鸟脸来。鸟小咪对自己的容貌并不在意，但鸟妈妈总想让她变得更漂亮。鸟妈妈想让女儿做玫瑰王国的下一届女王呢，不漂亮怎么能行？

“我可不想做什么女王，我只想做我自己，每天在这个美丽的玫瑰王国里快快乐乐地生活。”鸟小咪望着周围的景色，这里芳草茵茵，树木繁盛，溪流叮咚，无数玫瑰花竞相盛开，花草上的露珠在晨曦的照耀下闪闪发亮，仿佛是无数颗小星星。

鸟小咪陶醉在这样的美景当中，不禁唱起了歌。她把采集好的露珠都轻轻洒进了小溪里，露珠重获新生，欢快地随溪流而下。接着，她又将捋下的曙光挂在一棵树上，曙光便慢慢地又回到了天上。她也没有摘第一朵盛开的玫瑰花。“因为有了它们，玫瑰王国才会这么美，我不能破坏这一切。”

那天，因为鸟小咪空手而归，鸟妈妈惩罚她到玫瑰屋面壁反省一小时。

二

玫瑰屋由999株玫瑰天然绕成，这些玫瑰长年不凋。每到新年的第一天，玫瑰女王会将自己的祝愿由玫瑰屋传达给女孩们。女孩们会按照这份祝愿不断修正和提高自己，争做新一届的玫瑰女王。

玫瑰女王每一百年选一次，今年正好是第一百年，新的玫瑰女王将从玫瑰王国的女孩当中产生。

鸟小咪来到玫瑰屋反省，她问：“我并没有犯什么错啊！妈妈为什么要惩罚我？”玫瑰花屋沉默不语。鸟小咪在玫瑰屋里来回地走着，忽然，她停住了脚步，凝视着玫瑰花墙：“呀！玫瑰花有些发黑了！”鸟小咪又嗅来嗅去：“玫瑰屋也没以前香了！”

这时，玫瑰屋开口了，它的声音低沉且悲伤：“你要不惜一切代价拥有最美丽的脸庞！这就是今年的祝愿，也是一百年来最重要的祝愿。”

鸟小咪惊呆了，这就是新的祝愿吗？以往都是关乎勤劳、诚实、勇敢、善良等品质上的祝愿，今年却是容貌上的。漂亮真的那么重要吗？还要不惜一切代价！鸟小咪忽然感到很悲伤，她转身跑了出去。

当她来到外面，发现许多女孩都在争相传告：“玫瑰屋刚刚传达新的祝愿了，‘你要不惜一切代价，拥有最美丽的脸庞！”

“这么说，每个女孩收到的玫瑰屋的祝愿都一样喽？”

回去的路上，女孩子都在讨论如何让自己变得更漂亮，她们因兴奋和激动而精神焕发，只有鸟小咪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三

鸟小咪回到家，鸟妈妈闻讯而出：“你收到玫瑰屋的祝愿了吧？今年的祝愿是漂亮。你瞧，妈妈预测的果然没错。从今往后，你每天都要涂‘水晶日霜，要变成玫瑰王国里最漂亮的女孩。”

“我不要！”鸟小咪坚定地一口拒绝，气得鸟妈妈吼道：“那你还是重返玫瑰屋反省去吧，三天后再出来！”

“三天就三天！”鸟小咪一点儿也不怕，因为她在哪儿都能找到吃的喝的。

就这样，鸟小咪在玫瑰屋里一直呆了三天。这三天里，她和往常一样唱歌、跳舞、蹦蹦跳跳，整个玫瑰屋里充满了鸟小咪动听的歌声。说来奇怪，在鸟小咪的歌声中，原本已有点儿发黑的玫瑰花竟又慢慢恢复了往日的娇艳。三天后，一朵最大最美的玫瑰花从屋顶飞下来，带着鸟小咪飞到了屋外。

玫瑰花带着鸟小咪飞过小溪，飞过树林，飞过一片片玫瑰花园，鸟小咪吃惊地发现，三天不见，玫瑰王国已完全变了模样。原来，玫瑰王国的每户人家，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变得更漂亮，每天采集露珠、曙光和玫瑰花，做成“水晶日霜”，用晚霞的红、树枝的绿和溪流的水光做成“水晶晚霜”，搭配着抹脸。所有人没日没夜地采集露珠、捋曙光和晚霞、摘玫瑰花、折樹枝、汲溪水。很快，玫瑰王国变得一片狼藉：玫瑰花稀稀落落的，树枝光秃秃的，溪流里的水几近干涸，曙光和晚霞再也不敢降临在玫瑰王国，天空整日灰蒙蒙的，没有一丝生机。

忽然，地面上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鸟小咪低头一看，原来是一群女孩在抢玫瑰屋的玫瑰花。她们要用玫瑰花做各式各样漂亮的衣服、丝带、帽子、围巾等。

这些女孩中，有鸟小咪很要好的朋友鹿西，她一向害羞、文静，非常有礼貌，可此时她却张牙舞爪地和别人抢玫瑰花。而她的另一个好友——乐观、大方的兔朵朵，此时与人在那儿你争我夺，互相推搡，似乎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鸟小咪悲伤地看着这一切，不禁哭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四

这时，她身下的玫瑰花开口了。

“看来，黑色曼陀罗的诅咒已经成功了。”那朵最大最美的玫瑰花告诉了鸟小咪整个事件的原委。

原来，在百花每千年一度的选美大会上，玫瑰王国的玫瑰女王荣获冠军，成为最美之花。黑色曼陀罗女王非常嫉妒玫瑰女王的美貌，便暗暗下了一个诅咒，让玫瑰王国的人们不择手段地追求美貌，借此毁掉整个王国。

“那我们的玫瑰女王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吗？”

“玫瑰女王已被黑色曼陀罗女王用最黑最大的曼陀罗花困在黑暗之中，她历尽千辛万苦，终于使自己的一缕魂魄逃出黑暗。她本想下达玫瑰屋的祝愿，以保护大家和这个国家，因为只要有玫瑰屋的祝愿在，诅咒就无法顺利实现。但黑色曼陀罗女王赶在玫瑰女王之前，下达了那个该死的祝愿，以争当下届玫瑰女王的由头，激起人们的贪婪之心，又派人传播了什么‘水晶早霜‘水晶晚霜之说，让大家自行毁坏我们的树木、溪流和玫瑰花，使我们玫瑰之国沦为荒野之地。”

“那现在该怎么办？”鸟小咪又焦急又痛心地问道。

那朵玫瑰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能靠你了。”

“我？”

“是的，你是玫瑰王国唯一一个没有让诅咒入侵的灵魂，并且你能坚持做自己，拥有一颗善良的心。”

“是吗？”鸟小咪脸红了，她害羞地垂下头。

玫瑰花赞许地看着她：“这是露珠、晨曦和玫瑰花告诉我的，于是，我就来到你的玫瑰屋，找到了你。”

鸟小咪定定地看着玫瑰花，忽然惊叫道：“啊！你就是……”

玫瑰花笑着点点头：“是的，我就是那縷玫瑰女王逃出来的魂魄。”

尽管面前的这朵玫瑰花只是玫瑰女王的一缕魂魄，但鸟小咪仍向它施了大礼。

“请问玫瑰女王，我该如何拯救我们的国家？”

“我来告诉你……”

五

这天黄昏，当人们拼命地寻找着晚霞、绿树和溪流时，一阵清亮、悠扬的歌声飘然而起，它缓缓拨开阴森、沉重的暮色，轻轻拂过一张张贪婪、扭曲的脸庞，慢慢划过一棵棵枯老的树木和一条条干涸的溪流，追寻着那些被采摘的玫瑰花的灵魂。歌声彻夜不止。循着歌声望去，人们看到，在夜空的圆月之上，一只小鸟站在一朵玫瑰花上，正仰头高歌。

这只小鸟正是鸟小咪，她要不停地歌唱，白天在太阳之下，晚上在月亮之下，夜以继日地唱歌。因为玫瑰花告诉她，唯有她的歌声，才有希望拯救玫瑰王国。

鸟小咪一直投入地唱啊唱啊，到了第九天，当她唱哑了嗓子，人们终于放慢了脚步，停下了手，开始静静地听她的歌声。又过了九天，鸟小咪的嗓子开始起水泡，每唱一句都疼得要命，但鸟小咪仍坚持唱下去。那天早晨，天空终于出现了一缕晨曦，到了黄昏，又有一缕晚霞出现在天边。到了第四十天，树木开始抽出绿叶，溪流有了纤细的水流。第六十三天，玫瑰花开始从各家各户飞出来，在田野里旋转、旋转，一缕缕血丝从天而降，跟着玫瑰花慢慢落到地面，那是鸟小咪啼唱出来的血。到了第八十一天，一座座玫瑰屋开始拔地而起，所有玫瑰花都恢复了往日的娇艳，树木变得蓊郁，溪流唱起了欢快的歌，女孩们也停止了争夺和吵闹，而这时的鸟小咪唱完最后一个音符，已气血流尽，昏死在玫瑰花上。

人们看到，玫瑰花缓缓飘落在地面，在一道五彩斑斓的光环中，玫瑰花渐渐变形，最后变成一个头戴金冠、身披五彩霞衣的女人。她的一只纤纤玉手托着鸟小咪。

“啊！是女王陛下！”人们纷纷给玫瑰女王行礼。

“请感谢我们的这位英雄女儿吧！是她救了你们，也救了我们玫瑰王国。”玫瑰女王说。

人们伏首跪地。

六

又一个八十一天过去了，鸟小咪终于苏醒过来。当她睁开眼睛，看到好友鹿西和兔朵朵手牵着手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你们和好啦？”鸟小咪很开心。

鹿西和兔朵朵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谢谢你，小咪。”

兔朵朵忽然兴奋地跳了起来：“对了，小咪，玫瑰屋里又传达玫瑰女王新的祝愿啦，我们瞧瞧去！”

三个好友收到的祝愿都是：“拥有最美丽的心灵。”

第二天，就是新的玫瑰女王诞生之日。当第一缕晨曦出现在天空，玫瑰王国的所有鸟儿一起唱着动听的歌，飞到鸟小咪的身边，为她戴上金冠、穿上五彩霞衣。这时，一个完美无瑕的玫瑰花王座也飘然飞来，带着鸟小咪参加加冕典礼，众鸟组成无数玫瑰花瓣形状，跟随其后，一路唱着动听的歌。

端坐在玫瑰王座的鸟小咪，望着一派欣欣向荣、充满了勃勃生机的玫瑰王国，非常自豪。“明年，玫瑰屋的祝愿将是‘热爱我们的家园，做最好的自己，玫瑰王国永远是一个充满快乐和幸福的地方。”她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