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中国园林教育

孟兆祯

1 拙政园西园廊中额题“得少佳趣”Inscription “less is fun” of the veranda in the west of Humble Administrator’s Garden

美丽中国是在“江山如此多娇”的根基上发展到“十九大”新时代，以概括形象反映中国特色的巨篇诗卷和巨幅山水画的宏图。这伟大理想要靠全国人民创造的综合国力来实现，中华哲学、地理学、环境学、城乡规划、林业、风景园林、工艺美术、农业和水利等多学科综合分工完成。把美丽中国划整为零，各自在零面上艰苦奋斗以求园梦，我们要落实到美丽中国风景园林高等教育的层面上，不要空谈美丽中国。我们和培养的学生共同投入美丽中国伟大建设。

1 理想中的美丽中国

在祖国疆土的大地上，得天独厚却又有天然灾害。中华民族的宇宙观和文化总纲“天人合一”，以自然为主体、人类为副体。道法自然体现在人类崇敬、尊重、爱护和在保护的基础上利用自然。人的主观能动性表现在“人与天调，天人共荣”“人与天调而后天下之美生”（管子）。我学科是“景物因人成胜概”。美学家将美学分为自然美、社会美和艺术美。我学科是融社会美于自然美，创造风景园林艺术美，亦即人文自然山水风景园林的创作。设计的主要理法是借景，根本是天人互借。总立意是“以文载道”，总象是“山水以形媚道”。美学家李泽厚先生说中国园林是“人的自然化和自然的人化”，前句为世界园林共性，后句为中国园林特性。

美丽中国建立在强大综合国力的基础上，去年脱贫1 000万人，再有3年全国脱贫。20年基本实现小康，30年全面实现小康。从小康转向富裕，美丽中国也要随之实现。建设者包括我学科，以人民为中心，为人民服务，为不断满足人民间享物质和精神的财富服务、为人民的健康与长寿服务、为人民根本和长远的利益服务，这是我学科的核心价值。

社会的职责以学科本领来体现。电影艺术家谢添说，好的电影艺术要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园林借景要巧于因借，借景随机，借景无由，触情即是，臆绝灵奇。这随机、触情、灵奇都是美的至高境界，但也是人类历史文化中存在的，要修练的，而修练要靠教育。

2 园林规划设计要求博大精深、明察秋毫和臆绝妙得的思路

我本科毕业后请教前辈先生如何学习、打好基础，包括练好手头功夫。为攻艰置石假山设计，我请了三位老先生讲《园冶》、参加假山施工、向师傅学习掇山的实际经验、参与社会设计实践和尽力“读万卷书，走万里路”。九丈之台始于垒土，知识也是长期积累起来的。因此深感对国学学得太少，仅从《幼学》学到一点文言文。只是从实用不全面、不系统、零碎地学习到国学点滴，却感到有茅塞顿开的效果。拙政园西园廊中额题“得少佳趣”（图1），导游误解为“得水佳趣”。我见篆刻闲章中有“一不为少”，电视书法中看到楹联“一为一切，一切为一”，虽十窍通了九窍，但一窍不通，郑板桥联“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艺术的好坏不以多少论，中国的概括、外国的简约，都是以少取胜，也略学到“万法归一”，结合广东余荫山房有“味榄亭”，自然就明白了“得少佳趣”。我从实践中逐渐悟出，书法和篆刻是中国平面构成的基础。所谓方寸乾坤大，学不完但要尽力积累，旁观书法家和画家，笔墨虽共谙规章，理法却各有千秋特色，西方绘画基础是素描，中国绘画基础是书法。

要说中国美的风景名胜区和城市园林，能触动人心的作品真不为少，都好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令人一见钟情，永誌不忘。窍门一个“臆绝灵奇”，诸如立意问名达到“问名心晓”，诗意饱涵之：云帆月舫、云牖松扉、勿懈怠斋、衲霞屏（图2）、长松筛月（图3）、掷笔槽等。相地精微之相土尝水，避暑山庄之“土脉肥、泉水佳、绝蚊蝇、人少疾”、海山仙馆优选河冲滩涂地“海中仙山，仙人归馆”。布局有如广东东莞可园入门反面之正八方半亭“擘红榭”；无锡寄畅园取惠山（九龙山）之麓安园（图4），惠山居西故八音涧布局在西北面、土山循九龙山脉相延展、泉水聚在锦汇漪、而东沿狭长庭院极尽曲折变化而毫无冗长之弊。理微方面留园揖峰轩峰回廊漏窗（图5、6）、步移景异竟可获20余景。未开放的乾隆花园三友轩内部陈设不仅文意风雅而且细木雕、螺钿木雕精小细微，令人叹为观止。灵隐胜境中余韵所作之楹联提问难答：“泉自何时冷起？峰从那里飞来？”居然有以其人之语治其人之身的答联：“泉自冷时冷起，峰从来处飞来。”

有这样源远流长、丰厚饱满的自信历史和文化积淀，再循《园冶》“时宜得致，古式何裁”之理法，我们就可以循时而进了。我们园林学院致力于中国园林博物馆建设，馆方回赠北方清式垂花门妆点了学院要地，学院负责人请我写“园林学院”，我却借“垂花”为因而成一副楹联：“扬眉筑国梦，垂花传真道”，表达此乃传道、授业、解惑之所，传中华园林之道、筑中国梦之业（图7）。中国工程院北大门进门后要布置一卷山石作入门对景的石屏，名为“院标石扉”，面对如何化意为象的难题，我从“迁想妙得”中受到启迪，人民的院士唯孺子牛的形象与意相符，这才从房山选了形如牦牛奋蹄的一卷山石来力求有所创造性地发挥“片山有致，寸石生情”的中国特色（图8）。

3 美丽中国的根基是自然山水园，因人成胜概的各具特色的多娇江山

我国版图60.6%是山，国土总纲是三山五岳和由融雪下流形成的五湖四渎并水流千周必东归的大海。大地形及因而形成的大气候也有缓慢的变化，人类要适应“沧海桑田”的变化，要治山、治水以适应。中国古代就认识到“国必依山川”，从大禹到李冰父子遗留下来治水之道“安流湏轨” “深淘滩，低作堰”，要永世流传创新（图9、10），城乡规划也要服从自然山水而不是自然山水服从城乡规划。水道要有出路，要加泥石流通道和协助水的天然大循环。海绵不仅城市，还有广大的乡村、山地甚至荒漠。绿地地面下的腐殖层是最重要的海绵。三年内完成脱贫，其中大迁移要绿化荒漠，实践证明用50多年的时间荒漠可变绿洲。城市化并非将国土都建城市，村镇是城市的前辈，乡情的根源，村乡建设不可以城市为楷模，一乡有一乡的乡愁，大的节假日主要是城市回到乡里旅游而不是相逆，近日召开的中央农村工作会议提出要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农村振兴道路。美丽城乡是美丽中国的实体。

4 着眼新时代中国风景园林的传承与创新

2 圆通寺“衲霞屏”“Naxia Screen” in Yuantong Temple

3 普照寺“长松筛月”Scenic spot “Sieving Moonlight by Pine” in Monastery of Omnipresent Light

4 无锡寄畅园布局The layout of Jichang Garden

5 留园揖峰轩The Yifeng Pavilion in the Lingering Garden

6 留园揖峰轩小院The courtyard of Yifeng Pavilion in the Lingering Garden

7 园林学院垂花门The festooned door in School of Landscape Architecture, Beijing Forestry University

8 院标石屏Yak-shaped stone engraved with “the Chinese Academy of Engineering”

9 “安流湏轨”“Flow along the track”, one of the famous words about water control in Dujiangyan

10 “深淘滩，低作堰”“Clean out beach deeply, make weir lowly”, one of famous words about water control in Dujiangyan

时代新在哪里，从中国梦到世界大同，中国和平建设被世界认同为榜样，建立世界人民命运共同体已被写入联合国决议而形成共同意愿，触动我学科研究新时代的意象。传统积淀丰富也是不够用的，扎根传统而有所创新，绝非一蹴而就，必是“先难而后得”。领导以石榴的形象表达了石榴子紧抱一团构成的共同体，我们可以进一步探索她的布局类型宜为“主景突出式”而非集锦式。山不是单体而是山脉，众山组一山，主山必独立端严而客山向主山奔趋形成共同顾盼生情的整体。建筑因山就水构室，或独立多变、或组为建筑组群、或作成“连屋广厦”，多屋相连、屋盖各具而有主次。植物也有抱团而生的，我国南方亚热带小叶榕“一木成林”、广西南宁的泰竹数十竹竿合抱一株，还有大量自然资源待有心人发现。杭州西湖古代断桥可以表现时代的交流、互济。《园冶》所谓“疏水若为无尽，断处安桥”，把本来断绝的两岸联通以桥便可体现。同舟共济是否可用真游船或传统石舫作成茶餐舫来表现呢？至于“摸石头过河”“冲浪”“弄潮儿”不都可以用传承创新的园林雕塑去探索吗？园林雕塑可学习西泠印社后门附近利用石岗创作的鸡毛信。杭州G20国际首脑会引用古诗“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莲花别样红”生动地表达了荷花之美。毛主席用古代诗词的格律写出了现代革命宏绩，我们也可以专门研究园林意象表达，新时代园林特色也是从“诗言志”“景面文心”“文以载道”的传统基础上发展的，自然景物有大德而不言，设计者要作自然山水景物的代言人。中国城市的远景应是钱学森前辈提倡的“山水城市”。

5 美丽中国园林教育不言而喻

明确为人民服务的中心后，教育要不断改革，在阶段性总结的基础上充分肯定既有成绩和经验，也找出循时代前进的不足。坚持“以中为体，以洋为用”的本色，亡羊补牢犹为未晚地补充国学基础，规范园林史、园林艺术及园林设计等学科课程。授渔而不授鱼。试以“左图右画开卷有益，模山范水出户方精”为座右铭，提高学生“循旨立意，化意为象”的创作水平，充分利用开课、课余兴趣小组、专题讲座、文化展览和电视书画频道提高教学质量服务，是为美丽中国之我任。文才、画才、口才都要为人民创造无尽的休息游览的梦境。我们也要像习主席要求解放军一样要求我们自己，“招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

注释：

① 本文根据孟兆祯先生在2018年1月6日北京林业大学举办的“第三届北京林业大学风景园林规划设计论坛”学术活动上的演讲整理。

② 图1由齐羚摄；图2引自http://blog.sina.com.cn/s/blog_6ce499b40102vs50.html；图3、4由孟兆祯绘制；图5～8由孟兆祯摄；图9、10引自http://blog.sina.com.cn/s/blog_5deec92901011vat.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