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镇化进程中民族交往、交流、交融问题研究
——以辽宁省为例
2018-06-28徐祥运朱子健蔡振东刘洪佐
徐祥运,朱子健 ,蔡振东,刘洪佐
(1.东北财经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5;2东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辽宁 沈阳 110819)
一、引 言
“城市并非现代现象,人类最早的城市比任何有文字记载的历史更为久远”[1]。伴随城市的形成与发展,人们的生存世界有了极大改观。一方面,基于城市文明,人类以新的生产方式创造自身财富,人类得以更好的生存。另一方面,伴随城市的发展,人类原有的生存秩序遭到挑战,失业、贫困、犯罪等诸多社会问题也随之形成,亟待人类运用自身智慧予以解决。中国的城市化进程一向备受国内外学者关注,美国城市经济学家斯蒂格利茨断言,“21世纪美国高科技产业和中国城市化是两个影响世界最大的事件”[2]。所谓城市化,又称都市化,是指“社会经济关系、人口、生活方式等由农村型向都市型转化的过程”[3]。由于中国城市化路径的特殊性,中国最早将城市化称之为城镇化。目前,主流的观点认为二者的内涵已经无本质差异。
城镇化是一个长期性结构调整的过程,并对社会结构的方方面面产生了影响。“城镇化对民族融合的影响主要体现在推进了各族群众生产生活方式从传统向现代转变,带来了不同民族人口的集聚,促进了不同民族文化的交流”[4]。然而,由于少数民族自身文化等诸多方面的特殊性,他们城镇化过程中往往会出现各种问题,其城镇化水平不容乐观。按第六次人口普查数据,汉族的城镇化率为52.87%,少数民族的城镇化率为32.84%。城市地理学家诺瑟姆根据人口比重将城镇化划分为三个阶段:“城镇人口比重10%—30%时,城镇化处于起步阶段,水平较低;30%—70%之间为城镇化的加速发展阶段;超过70%后城镇化进入相对稳定的成熟期”[5]。从现状看,我国少数民族的城镇化大多处于启动或发展阶段,城镇化水平明显滞后。
本文以辽宁省少数民族人口为例,一方面,辽宁省是多民族聚居大省,依据2010年全国人口普查显示,辽宁省少数民族人口为6643149人,占总人口数的15.2%,共有55个少数民族;另一方面,辽宁省的少数民族人口城镇化水平总体上处于中国东部以及东北地区的前列。依据2010年全国人口普查数据,“辽宁省少数民族城镇人口292万,少数民族城镇化率为44.01%,同2000年人口普查数据统计结果相比,少数民族人口城镇化率上升7.01%”[6]。因此,以辽宁省生少数民族人口为例,对其城镇化进程中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问题在理论层面及实践层面进行研究,具有较好的典型性及参照性。
二、理论基础与研究对象概述
(一)理论基础及其操作化内容
作为宏观民族分析的微观基础,西方日常民族主义理论即为近年来兴起的民族研究理论研究。日常民族主义(Banal Nationalism)理论认为,“民族的交往和认同只能在日常生活的场景中才会被不断地生产和再生产。民族的交往与融合主要体现在那些通常没有被注意到的、在每天生活中发生的、例行的实践中,亦即日常生活的人们经常从事的、琐屑的、平凡的具有个人性特征的活动”[7]1-2。“日常民族主义理论认为加强民族交往融合,维系民族情感需在以下四个过程维度中构建”[8]:“谈论民族”(Talking the Nation),意即要关注民族日常生活的话语模式与政治言论;“选择民族”(Choosing the Nation),意即要关注人们在民族日常生活方面的选择(譬如是否穿着民族服饰或让子女就读民族文化学校);“表现民族”(Performing the Nation),意即要关注那些民族日常生活中的互动符号以及这些符号集中展现的民族特质;“消费民族”(Consuming the Nation),意即要关注普通民众日常生活中如何获取财富,如何接纳和消费市场上种类繁多的产品以及其行为背后体现出的思想观念。
基于日常民族主义理论的四重维度,为沟通理论世界与经验生活的桥梁,本文将日常民族理论的四重维度进行了操作化,具体操作为如表1所示:
表1 日常民族主义四重维度及操作化
日常民族主义描述了一个民族生活个体化的图景,在民族学家比利格看来,“民族的内容实际早已广泛的渗透到我们日常生活的言谈举止中。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这些日常行为塑造了我们对自我和他者的认知,也构造了民族形象,在民族成员的言谈和行为当中,民族被不断地更新和再生产。”[7]8-9借鉴上述理论框架,通过对经验生活的考察,从上述四重理论维度的经验层面,系统考察城镇化进程中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现状及存在的主要问题,并在下文针对具体问题提出有针对性的政策建议。
(二)研究对象
课题组于2016年5—7月,采用半结构访谈的方式对辽宁省世居内地少数民族人口进行了调研考察,选择了30名世代居住于辽宁省的少数民族同胞,并对其进行了深度访谈,得到了30份真实有效的一手资料,他们的基本情况如表2:少数民族受访者基本情况一览表所示。
由表2可见,城镇化进程中,我省的少数民族人口拥有以下特征。首先,在职业选择上世居于我省的少数民族人口分布于各行各业。既有民企、个体商户老板,又有下岗待就业的员工,也有待就业的学生。其次,在收入获得上,我省少数民族人口有着明显的收入差异。有家庭年收入80万的较高收入者(受访者28),也有家庭年收入仅3万元的低收入者(受访者6)。最后,研究对象中既有世代就生活在辽宁省的世居居民,也有由于诸多原因进入辽宁省定居的外来少数民族人口,在生活满意度这一指标上,大多受访者表示对生活较为满意,也有受访者表示对生活不太满意,对于其中原因需要引起必要的关注。
三、城镇化进程中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现状及问题
城镇化是一个历史性的进程。一方面,城镇化使得不同民族人口的集聚,形成民族杂居的格局,为民族交融提供了重要前提。不同民族文化因此能够接触、碰撞、互动,促使各族群众生产、生活方式由传统走向现代,使各民族间共同因素不断增多。另一方面,城镇化也带来了诸多需要得到认识、并亟待解决的问题。日常民族主义理论为我们考察城镇化进程中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现状及存在问题提供了独特的理论视角。
表2 少数民族受访者基本情况一览表
(一)谈论民族与城镇化进程中民族交往、交流、交融
谈论民族(Talking the Nation),意即要关注每天政治演讲中的话语构建。本文对谈论民族进行了操作化后,从政治参与、宗教信仰、日常语言、新闻舆论等方面考察了城镇化进程中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状况。
政治参与。政治参与是政治文明的一个重要标志。 政治参与的一般意义就是普通的公民通过一定的方式去直接或间接地影响政府的决定与政府活动相关的公共政治生活的政治行为。政治参与手段有民主选举,民主决策,民主管理,民主监督。对城镇化进程中,少数民族人口政治参与能够反映出其在城镇化的进程中政治社会化状况,进而能够为提升城镇化进程中少数民族人口政治参与提供借鉴依据。依据调研访谈资料,可见城镇化进程中,少数民族人口的政治参与情况如下:第一,世代居住于本地的本土少数民族人口一般拥有较多的政治参与,后续流入的少数民族人口政治参与状况较差。第二,职业也是影响少数民族人口政治参与的重要因素,拥有稳定正式工作的少数民族人口能够更多的参与到民主政治生活中来。第三,年轻一辈的少数民族人口较年长一辈的少数民族人口拥有更强的政治参与意识。第四,文化程度同样是影响少数民族人口政治参与的重要因素,更高的文化程度,往往拥有更强的政治参与意识。
宗教信仰。宗教信仰往往与少数民族的日常生活相联系。基于文化基础,少数民族同胞往往拥有自己的宗教信仰。与此同时,正如宗教社会学家涂尔干认为的那样,宗教还具有重要的社会功能。埃尔伯特将涂尔干关于宗教的四个主要作用恰当地划分为“惩戒性、聚合性、激发性、振作性”[9]。依据调查资料,可见城镇化进程中,少数民族人口的宗教信仰发挥的作用日渐式微。比如,多位受访者在访谈中都曾明确表示,在多年来城市生活中,已不再如父辈一样,参加宗教活动,或举行相关的宗教仪式。其主要原因是由于城镇化进程中,社会团结的类型已经由传统的机械团结型逐渐过渡到有机团结型。在这一过程中,少数民族人口社会生活逐渐走向世俗化。然而,仍有其它外在原因对城镇化化进程中的少数民族人口的宗教活动带来限制。受访者21是伊斯兰教的阿訇,在访谈中他提到“在城镇化的过程中,原有的教堂和其他宗教场所没有能够很好的保持,一些相关的政策支持也都消失了,即使人们想进行宗教活动,也不如之前方便了。”(受访者21,回族,阿訇,30岁)正如受访者21所指出的那样,城镇化带来了原有宗教物质文化的损害,即使人们对于宗教的信念没有改变,外在的相关支持条件受到破坏也同样会影响少数民族人口的宗教活动的有序进行。
日常语言。“语言是客观事物在人头脑中形成的表象、概念和思想的外部表现。语言是人类特有的现象,是劳动的产物”[10]。一方面,共同的语言是少数民族最为重要的文化符号,共同的语言可以将本民族文化与其它民族文化区分开来,增强本民族识别力,增加民族内部团结。另一方面,“语言又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过程中的重要的中间障碍因素”[11]。依据访谈可以发现,多数少数民族人口在城镇化的进程中仍然保持着原有的语言,在本民族内部交流的过程中,通常使用本民族的语言和文字进行交流。于此同时,在城镇化进程中,少数民族同胞在城市融入的过程中也逐渐学会使用汉语,尤其是在年轻一辈的少数民族人口。然而,也有一部分少数民族人口在城镇化的进程中,忽略了本民族语言学习,只能够运用汉语,本民族原有的日常用语习惯也不再被使用。如受访者13在接受访谈时说道:“我从小就开始用汉语交流了,用的课本也是汉语的,现在完全不会蒙语,其实这种现象从我父亲那一辈就这样了。我的爷爷能用蒙语说话和写字,我的父亲只能够用蒙语说话但不能够用蒙语写字,到我这辈就什么都不会了,其实很多像我这么大的都是一样情况”(受访者11,蒙古族,27岁)受访者11的情况反映了少数民族城镇化过程中的一个普遍现象,即少数民本民族语言的功能和影响力在城镇化进程逐渐式微。正如前文所述,共同的语言可以增强本民族识别力,增加民族内部团结。上述情况,在民族工作中,应对其有足够的认识并给予及时解决。
新闻舆论。舆论是一种公众的议论,舆论的主体是公众,对象是社会问题,它的社会功能表现为反映功能、宣泄功能、监督功能和调节功能等。新闻舆论能否正确反映公众意见,是评价新闻舆论的重要标准。在对待新闻舆论的态度上,多数受访者都能够在日常生活中关注主流媒体在民族问题上的新闻舆论,尤其是年长一辈的少数民族人口会更多的关注民族舆论,部分受访者表示他们仅对新闻中的重大民族事件较为关注,并不十分关注本民族细小的新闻消息。大多数受访者都认为,他们能够接触到的主流媒体一般均能够正确对待民族问题,能够表达他们的意见和心声。然而,也有部分受访者认为,部分新闻报道对本民族有刻意抹黑的倾向,并为此十分愤怒。因此可见,新闻舆论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对民族团结产生影响,应对新闻舆论予以重视:正确把握新闻舆论的社会导向作用,提高新闻舆论的传播力与引导力,促进和谐社会的构建。
(二)选择民族与城镇化进程中民族交往、交流、交融
选择民族(Choosing the Nation),意即要关注人们在民族日常生活方面的选择(譬如是否穿民族服饰或让子女就读民族文化学校)。本研究对选择民族进行了操作化后,从饮食服饰、居住风格、学校教育、择偶行为等方面考察了城镇化进程中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状况。
饮食服饰与居住风格。饮食、服饰以及居住风格是少数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饮食方面,少数民族人口往往有其独特的饮食结构,尽管经过长期的城市融入过程,这种饮食结构也不会发生改变。在城镇化的进程中,大部分的少数民族人口仍然会保留原有的饮食习惯。饮食习惯的特殊性往往会对城镇化进程中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带来诸多不便,尽管城市生活的方式能够为人民提供更多的可选事物,但真正适合少数民族人口的事物并不多,尤其是那些非世代居住于本土的后融入少数民族人口,饮食习惯往往是他们城市融入过程之中的重要阻碍因素。
少数民族风格的建筑往往有其独特的美学价值,作为一种文化符号,其也是丰富多彩的中华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长期的城镇化过程中,现代的建筑风格以及居住风格逐渐取代了原有的民族居住风格。同居住风格一样,民族服饰也是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城镇化的过程中,民族服饰也很难能够作为一种民族文化逐渐传承下去,很多少数民族人口已经在逐渐的城镇化过程中不在穿着本民族文化服饰,仅仅是在特定的节日进行穿着本民族的服饰,更有年轻一代的少数民族人口即使在特定的民族节日也不再穿着本民族服饰进行节日庆祝。这种现象在受访者中十分普遍,即使是在相对独立的民族自治区内部,居住风格、居住样式以及民族服饰文化也很难得到很好的延续。鉴于此,在城镇化的进程中,相关管理者应该对上述问题予以必要的重视,注意对少数民族特有文化的保留与传承。
学校教育与择偶行为。学校教育以及择偶行为同样对在城镇化的进程中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产生影响。学校是孩子们学习知识的主要场所,也是他们认识社会、建立价值观、产生与加强族群意识的重要场所。因此,有必要对少数民族人口城镇化过程中的学校教育状况给予必要的关注。对于少数民族人口而言,民族学校对其有特殊的教育功能,对少数民族人口而言,民族学校是其除家庭外的重要民族社会化的场所。通过在民族学校的学习生活,少数民族同胞接受教育将能够更好地习得本民族的文化规范,增进自身的民族文化素养,保留与传承民族文化。伴随城镇化的进程,民族学校往往被非少数民族学校替代,非少数民族学校通常拥有较强的师资力量和较好的教学设施,相比之下民族学校由于得不到足够的重视与支持而处于劣势地位。然而,值得一提的是由于父母对子女教育的重视,新生代少数民族人口的受教育程度总体有一定提升。但从受教育程度的代内差异角度看,新生代世居内地少数民族人口间的教育程度仍有加大差距,教育分层仍较为明显,有一部分人通过自身努力获得较高的学历,而仍有一部分世居内地的新生代少数民族人口由于诸多的限制因素,没能很好地完成教育社会化。
在婚姻方面,由于民族文化的特殊性,少数民族人口在城镇化的进程中,往往会面临更多的择偶难题与婚姻难题。尤其是部分民族仍然执行严格本民族内部通婚的制度。受访者28是一位民企老板,在辽宁生活已满10年。访谈中,他向我们讲述了自己的婚姻状况。“我是回族人,所以我的家人都严格要求我能够娶一位回族姑娘,我的父辈和祖辈都是回族,我们家族还没有谁是和本民族以外的民族结婚,这是规矩。当时没结婚的时候一个人在外面打拼,由于民族问题我快30岁才找到合适的人结婚,现在好了有了家庭有了事业,生活还不错,不过当时真的很困难。”(受访者28,回族,个体老板,41岁)由受访者的叙述可见,婚姻选择对少数民族人口至关重要,因此,在民族工作中,应对少数民族人口的婚姻问题给予的关注,采取合适的方法给予必要的引导和帮助,以促进民族交往、交流、交融。
(三)表现民族与城镇化进程中民族交往、交流、交融
表现民族(Performing the Nation),意即要关注那些民族日常生活中的互动符号以及这些符号集中展现的民族特质。本研究对选择民族进行了操作化后,从节日庆祝、传统习俗、言行举止、思维观念等方面考察了城镇化进程中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状况。
节日庆祝与传统习俗。节日庆祝与传统习俗是少数民族文化的重要表征,考察少数民族人口节日庆祝及对传统习俗的保持状况是我们认识城镇化进程中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状况的重要视角。一般而言,少数民族的节日庆祝与传统习俗往往包含着少数民族文化的特有价值观念、社会规范、社会关系等文化要素。对于少数民族节日庆祝以及传统习俗活动予以必要的支持,有助于发挥少数民族文化的社会整合功能。在少数民族城镇化的进程中,充分实现少数民族文化价值整合、规范整合以及结构整合作用将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文化的整合功能是民族团结和社会秩序的基础,在社会学学科中,现代和早期的结构——功能学派均强调文化的整合功能。社会学理论中的结构功能学派认为,一个复杂的多元社会,是由众多相互分离又相互联结的部分和单位组成的。如果一个社会缺乏整合,必将四分五裂。一个民族,由于享有一份共有文化,不论他们是否居住在一起,都会有民族认同感,都会在心理上和行为上联结在一起不可分离。
在调查中发现,多数受访者及家人仍然能够保留原有的传统习俗和节日庆祝活动。然而,在城镇化的过程中,受城市文化的冲击,传统习俗和传统节日的影响力逐渐式微,尤其是年轻一代的少数民族人口,在城镇化的过程中逐渐接受了城市文化。民族文化影响力的式微必然会影响民族团结,不利于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因此应在此方面加强管理,鼓励少数民族人口保持原有民俗习惯,支持他们开展相关的节日庆祝活动。
言行举止与思维观念。一般而言,少数民族人口城镇化的过程是其逐渐适应城市生活,实现自身现代化转向的过程。在现代性的冲击下,无论是少数民族人口的日常的言行举止还是他们深层次的思维观念,都将发生较大改变。在言行举止方面,城镇化过程中的少数民族人口逐渐改变了本民族传统的行为方式,如接待客人的礼仪等,他们逐渐接受了汉族人的言行方式并按照汉族人的方式与他人互动。在思维观念方面,城镇化过程中的少数民族人口也发生了很大改变。这种改变一方面是从传统思维过度到现代思维。另一方面是从本民族的原有思维习惯变为具有发散性和广阔性的思维方式,并在这一个转变过程中逐渐接近汉族人的思维方式。少数民族人口在城镇化的过程中,其言行举止均发生了改变。这种改变,一方面促进了少数民族人口的现代化,然而在另一方面也带来了少数民族人口对民族文化焦虑。研究受访者19是一个回族老者,今年62岁,是一名土生土长的沈阳人。由于其曾接受过高等教育,所以他表示能够认识和接受这种改变,然后在访谈中,受访者19曾反复强调“老祖宗的东西不能丢”,这反映出少数民族人口对自身民族性减弱的担忧。
(四)消费民族与城镇化进程中民族交往、交流、交融
消费民族(Consuming the Nation),意即要关注普通民众日常生活中如何获取财富,如何接纳和消费市场上种类繁多的产品以及其行为背后体现出的思想观念。本研究对消费民族进行了操作化后,从财富获取方式、理财观念、财产构成,消费观念四个方面考察了城镇化进程中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状况。
1.财富来源与理财理念。财产来源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了少数民族人口在城镇化过程中社会地位的变化状况。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在考察个人社会阶级的过程中,指出个人财富的多少是评价个人社会地位的重要标准,并以此作为其分层理论的基本范畴之一。韦伯认为,阶级的划分与财产密切相关,“财产之有无,是一切阶级地位的基本范畴。”[12]调查发现,在城镇化进程中,少数民族人口一般拥有较高的就业率,但就业质量不容乐观,受访者中,多数人从事个体经营,工作极不稳定。同时,通过对访谈资料分析也可见,城镇化进程中少数民族人口的经济状况有出明显分层。“社会分层是指社会成员、社会群体因社会资源占有的不同而产生的层化现象,尤其是建立在法律、法规基础上的制度化的社会差异体系。”[13]本文访谈对象中即有年家庭收入80万的民企老板,也有家庭年收入2—3万的低收入者。于此同时,多数受访者在财富获取过程中还缺乏必要的劳动保障,在劳动过程中,并没有签订任何形式的劳务合同,具体情况如下表所示:
表3 访谈样本就业合同签订分布情况表
理财观念也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反映出城镇化进程中少数民族人口所具有现代性的程度。从传统向现代过度的过程中,人们逐渐改变了原有以储蓄为主的理财观念,并倾于采取多元化的理财观念。受于现阶段少数民族人口城镇化水平的限制,多少受访者的理财观念仍然比较传统,理财以传统的储蓄为主。“我就是一个老百姓,祖祖辈辈都是赚了钱要不就自己放在家里,要不就存在银行,之前有了钱会买羊买牛,现在也没有了牲口,就存在银行,以后用得着就去取出来,像有些人买股票,买基金啥的我也不会,听说那个有风险,我也不敢弄,就是一个普通百姓,没啥文化,老老实实靠体力挣钱,倒还舒服,显得本分。”(受访者22,壮族,个体经营者)我就是一个老百姓,祖祖辈辈怎么做我就怎么做,这是受访者22在访谈过程中十分看重的理财观念,植根于传统,按照祖辈们的方式生存是其城镇化进程中很难改变的思想观念。在城镇化的进程中,这种具有保守性质的思想观念需要予以改变,尤其是随着新城镇化理念的提出,人们大众对城镇化水平提出了新的要求,原有保守的理财观念已经不能够适应新的要求,在城镇化进程中,少数民族人口需要改变传统观念,采用具有现代性的理财方式规划财产,增加经济收益。
2.财产构成与消费观念。随着城镇化进程的逐渐推进以及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过程中,不仅少数民族人口的财富来源以及理财理念的变化,其财产构成与消费观念随之发生了改变。在财产构成方面,城镇化之前少数民族人口以耕地和畜牧为主,此时少数民族人口的财产构成必然是围绕耕地和牲畜等实体物质配置的。在消费观念方面,此时少数民族人口的消费观念呈现出以储蓄为主,并尽量减少日常支出。在衣着、娱乐、旅游等文娱活动方面,倾向于采取不消费或少消费的消费观念。尤其是较低收入者,除去维持家庭日常生活必需的住房、食物消费,消费多是以储蓄为主,没有能力在娱乐、衣着方面进行过多消费,收入支出近半数是为了维持生活日常开销以及子女入学费支出,尽管高收入群体的收入支出则较为多样化,文化娱乐方面消费较多,但他们也十分注重储蓄。
城镇化带来了少数民族人口财产构成以及消费观念的改变。在财产构成方面,少数民族人口与城镇化进程中汉族人口的财产构成逐渐趋于一致。城镇化带来房价的上升,房产成为其财产构成中的较大组成部分,走出传统的农业经营方式,城镇化进程中的少数民族人口在城市中尝试进行商业经营,因此商业资产一方面是他们获得经济收益的方式,另一方也成为其自身资产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消费观念上,随着收入的增多,城镇化进程中的少数民族人口开始尝试进行多元化的消费,尤其是在子女的教育上的消费逐年增大,并逐渐成为其家庭消费支出的绝大部分。“在大连打拼多年,现在终于有了点成就,没有牲口没有地,我们的经济来源就是这一间面馆,除了店面费,还要交房子的租金。除生活用品外,我们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面馆里,所以其他物品开支并不是很高,再就是孩子的学费与生活费是我们的一个大的开支,我们正在存钱为将来能在大连买一套属于自己得房子而努力。”(受访者11,朝鲜族,个体经营,36岁)通过对访谈资料统计与汇总,可见城镇化进程中的少数民族人口在不断的民族交往、交流与交融过程中,都经历过亦或正在经历着如受访者11相同或者相似的情形。如上财产构成以及消费观念的改变,是多数城镇化进程中少数民族人口所必须要经历和接受的改变过程。
城镇化是一个具有历史性的进程,在这一历史性的进程中民族融合不断深入。在这一过程中,少数民族人口逐渐地脱离传统走向现代。上文从谈论民族、选择民族、表现民族、消费民族四重维度,系统考察了城镇化进程中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现状和存在的主要问题,并基于获得的一手调查资料及相关民族学、社会学理论对现状及问题进行了解读。在此小结,本文将结合日常民族主义理论框架及前文探讨,并引入城镇化进程的时间维度作为轴线,以图表的形式对城镇化过程中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现状及存在问题予以直观的汇总,具体如表4:镇化进程中少数民族交往交融现状及存在问题一览表所示。
表4 城镇化进程中少数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现状及存在问题一览表
综上可见,在城镇化的进程中,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趋势有了较大程度的增强,民族融合状况有了较大改观,少数民族人口整体现代性水平有了很大的提生。然而其中也存在一些问题需要得到应有的认识和解决。总体而言,从访谈调查的数据可见,现阶段少数民族人口城镇化水平仍然处于初级阶段,尚未达到新型城镇化的标准,少数民族城镇化水平亟待提升,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趋势亟待加强。党的十八大报告指出,要加大统筹城乡发展力度,逐步缩小城乡差距,促进城乡共同繁荣,形成以工促农、以城带乡、工农互惠、城乡一体的新型工农、城乡关系。因此,针对城镇化进程中民族交流交往交流的现状及存在问题,有需要采取必要措施,以进一步提升少数民族人口城镇化质量,提高少数民族人口现代性程度,合理解决民族交往、交流、交融过程中具体问题,促进民族交往、交流、交融质量提升。
四、提升城镇化进程中民族交往、交流、交融质量的政策建议
(一)提升城镇化水平,积极推进少数民族地区新城镇化道路建设
新型城镇化的“新”,在于不再简单地追求城镇规模的扩大和空间的扩张,而着眼于发展质量的提高和经济结构的改善。从访谈资料可以看出,虽然多数少数民族地区已经开始了城市化道路,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不得不说,现阶段少数民族地区的城镇化的质量仍然不高,实行的仍旧是传统城市化道路。传统城市化的核心标志是“以城市人口占总人口的比例大小,为标志,农村不能充分享受国民待遇。”而新型城市化的标准是“以城乡统筹能力与城乡一体化水平的高低为标志,全体社会成员实现共建共享。在高发展水平条件下,新型城镇化将带动区域将从异化走向同化,从差异走向均质,从矛盾走向和谐。”[14]面对新型城镇化建设提出的新要求,少数民族地区应积极改善城镇化建设与新型城镇化要求相脱离的趋势和局面,积极推进新城镇化建设。
具体而言,提升城镇化水平,积极推进少数民族地区新城镇化道路建设,一方面应从城镇化的规模、经济发展和民族融合等多方面提升城镇化质量。城镇化建设要以二、三产业特别是第三产业的发展为支撑。大力发展二、三产业发展将有利于扩大城市岗位需求增加就业需求,增加少数民族人口城市融入机会,加速缩小城乡之间差距。另一方面,推进少数民族地区新型城镇化道路建设,还需要积极调整产业结构,改变产业结构偏离制约城市可持续发展的城镇化建设道路。从对辽宁省的调查访谈资料分析可见,该地区工业产值结构中重工业比重普遍较高,呈现出典型的资源型工业结构特征,资源开发导致的大气污染和生态破坏,环境质量急剧恶化。提升少数民族地区的城镇化水平绝不能以牺牲少数民族地区生态环境为代价,解决这种局面的根本方法就是要积极调整民族地区产业结构,大力推进产业结构迅速转型。
(二)完善制度与保障体系,维护城镇化进程中少数民族人口基本利益
完善民族政策体系,最大程度保证世居内地少数民族人口基本政策要求,是提高少数民族基本生存状况的既定要求,也是提升少数民族人口生存质量的重要手段之一。然而由于历史、自然、地理等综合因素,部分的少数民族人口的人口素质不高,这就使得他们在现实的社会结构之中处于不利的地位。依据调查研究,我们认为需要完善相关制度与保障体系,并对处于弱势对位的内地少数民族同胞给予必要的针对性政策支持,特别是在经济、就业、法律支持等方面应给予城镇化进程中少数民族人口以必要的制度支持和帮助,保障少数民族人口合法享有自身利益,提升城镇化进程中民族交流交流交融的总体水平。
相关的经济支持和就业政策是提升城镇化进程中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水平的有效手段。调查发现,虽然部分少数民族人口虽然得到了国家政府一定的经济补助和相关的就业支持,但是相关经济支持及就业支持在实际中的作用却不是很大。为帮助处于弱势地位的少数民族同胞,我们不仅要提供制度支持,还要保证相应制度支持的针对性及时效性,让世居辽宁省内地地区的少数民族同胞真正的享有国家政府给予他们的政策制度帮助。
此外,还应积极向城镇化进程中的少数民族人口提供普法教育和相关的法律支持。少数民族人口是中华民族大家庭的主要组成部分,其同胞的合法权益应得到充分保障,然而课题组在调查研究中发现,有相当大的一部分世居辽宁省内地地区的少数民族人口的合法权益得不到充分保障。在少数民族人口服务管理的工作过程中,应注意加强法制建设,切实维护城镇化进程中少数民族人口的合法权益。
(三)加强民族文化保护,促进城镇化进程中优秀少数民族文化保护与传承
我国是一个多民族国家,城镇化进程势必会加快民族文化变迁与多民族文化融合。节日庆祝、传统习俗、言行举止等表现民族特征逐渐弱化,不利于少数民族文化传承和民族传统保持传递。因此,在处理和对待城镇化进程中各种民族文化的问题时应充分尊重少数人口的文化个性,既要承认多民族文化融合的必然趋势,也要做好对城镇化进程中优秀少数民族文化的保护与传承。少数民族同胞往往会在长期的城市生活之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汉化,然而他们却拥有继续传承自身民族文化的要求和夙愿,因此,需要做好少数民族文化保护,促进城镇化进程中优秀少数民族文化保护与传承,才能更好的在进城镇化进程中促民族融合。
具体而言,加强民族文化保护,促进城镇化进程中优秀少数民族文化保护与传承。第一,应在民族文化的器物层应加强物质文化建设,可以针对实际需要建设具有民族特征的房屋建筑以及小品景观,鼓励少数民族人口依据本民族文化特征装饰自有房屋建筑。第二,应在民族文化的制度层要加强制度文化建设。制度层的文化位于文化的中间层面,建设要鼓励城市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群体参与民族管理工作,提升城镇化进程中民族人口在民族交流交流交融过程中的主人翁意识和地位。第三,在民族文化的理念中应加强理念文化建设。理念层的文化位于文化的核心层面。加强理念层面的社会文化建设要把宣传民族团结政策列为民族文化建设的重要内容,通过加强教育及引导,努力营造更加浓郁的民族文化氛围。
(四)加大政策扶持,提升城镇化进程中少数民族人口社会地位
城镇化进程的逐步推进,促进了少数民族人口的社会流动。一方面,少数民族人口从乡村向城镇以及大中型城市流入,少数民族人口生存的地理位置发生了改变。另一方面,少数民族人口在城镇化的进程中还面临着社会身份的改变,即城镇化过程中,少数民族人口由农民身份转向工人身份或其它社会身份,这一转变过程,带来了少数民族人口社会地位的转变。考察城镇化进程中少数民族人口社会地位的变化,有助于政府相关部门正确认识城镇化进程中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现状和具体存在的问题,有助于针对具体问题采取有明确的解决方案。从对我省城镇化进程中的少数民族人口的访谈资料看,囿于城镇化水平初级阶段的限制,我国城镇化进程中的少数民族的总体社会地位有待提升。城镇化进程中,少数民族人口受教育、民族文化等多方面的限制,城镇化进程中的少数民族人口广泛从事较为基础的社会服务行业亦或从事重体力工种,职业、教育、生活等方面诸多合法权益也无法得到有效保障。
为改变以上现状,需要加大对城镇化进程中少数民族人口的政策扶持,并从政治、经济、教育、声望四个方面总体提升少数民族人口的社会地位。第一,在政治方面,需要依托相关政治政策支持,提升少数民族同胞的政治素养,帮助少数民族同胞了解其政治权利,鼓励少数民族同胞参与民主政治。第二,在经济方面,需要依托相关经济政策帮助,提升少数民族人口的就业质量,稳步提高城镇化进程中少数民族人口的经济收入和就业层次。第三,在教育方面,需要依托国家相关教育政策,提升少数民族人口的整体教育水平。组织相关教育培训项目,让少数民族以较小的成本支出接受文化基础知识、法律规章制度、职业技术能力等多方面培训,提升其自身的科学技术素养及职业技能。第四,在声望方面,积极开展“三个离不开”“四个认同”的教育,通过加强宣传消除民族歧视,提高人们群众对少数民族同胞的认同和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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