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春食
2018-06-27李雄峰
李雄峰
在物质生活尚不富裕的那些年,一家老小一年中最盼望的,就是春天能早点来。不为别的,至少家里的孩子们能有口额外的吃食,也好让辛苦养活一大家子的大人们稍微松上那么一小口气。
其实,孩子们的心和家里大人的想法一樣,吃不饱怎么办?只能“自力更生”了。那时候,谁家都是三四个孩子,大的拉扯着小的,一个大杂院儿十几户,一大帮孩子就是一个团体,一个组织。这样的团队一出院儿,一双双饥饿中透着兴奋的小眼神儿,可就全盯上了大院儿外面的春天了。
大院外,有一片小树林,春天来了,万物复苏,桃红柳绿,姹紫嫣红,各式各样的树上各色的鲜花前后脚儿地怒放,招蜂引蝶的。要说看景儿,那绝对能看得人悦目,闻得人醉心。但在我们这些孩子们眼里,春天,这小树林里除了食物,没别的。这里有几棵高大的榆树,每到绿树时节,一大清早,成群的麻雀就在这几棵榆树的枝叶间叽叽喳喳地欢叫着,不停地啄击着树上一串一串的“榆钱儿”:这里还有几棵粗壮的槐树,春暖之际,一大嘟噜一大嘟噜的槐花垂挂在枝头,引得蜜蜂成群结队地嗡嗡而来,采着花蜜。
“它们这是在跟我们争春食啊!”孩子头儿发了话。要知道,这树上的“榆钱儿”、槐花,就是我们这群孩子用来填饱肚子的吃食啊!于是,小孩子们用自己的“战斗”精神,开始跟大自然伸手“要饭”了——各家的年龄最大的男孩子,会手脚麻利地攀登上树,找到有利的位置,双脚使劲夹紧树干,一只胳膊也使劲地搂着树干,腾出一只胳膊尽力地向前伸去,将最大最肥厚的那挂“榆钱儿”,或是最鲜亮最香的那嘟噜槐花拧下来,轻轻地往身下一抛;树下的弟弟妹妹早就仰酸了脖子,撩起褂子的前襟儿当个临时布兜,看准哥哥丢下来的“战利品”,用布兜稳稳地接住,生怕一不小心弄碎了,坏了大家的心情。树上的哥哥们看到弟弟妹妹们接累了,便下到地上来,树上采食属于“自力更生”了,可下来却不会“独立自主”——大家会把“榆钱儿”、槐花集中到一起,按各家孩子的人头儿数,来一个平均分配。能有这样的吃食垫补肚子,孩子们都是无比的开心。
当然,也有倒霉的时候,那就是怕遇上“天敌”——榆树上会有带着红白斑点的毛毛虫,而槐花的花朵里,时不时就藏有贪吃的蜜蜂。有时候,哥哥们从树上下来,不是你脖子后面有条毛毛虫,就是他的手背已经被蜜蜂蜇了个红肿的包,这时,弟弟妹妹们可就心疼了。但是,哥哥们总是学着电影《闪闪的红星》里潘冬子的样子,把脖子一梗,说上一句台词:妈妈是党的人,我就是党的孩子……说完,哥哥们便领着弟弟妹妹,带着收获的春食,唱着《红孩子》里的歌曲,“将来的主人,必定是我们,嘀嘀嗒嘀嗒嘀嘀嗒嘀嗒”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