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

毕明

五月是鲜花盛开的季节，也是落英缤纷的日子。花有开有落，事有始有终。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在春花烂漫的时候，明的内心却是伤感且略带寒意的。

明很清楚地记得，十多年前的那一天不是春日，而是初冬。明与妻子提着花篮去医院看望他住院的大学同学莉，莉这已是因肿瘤第二次住院了。明与妻子坐了很长时间的公交车才到达位于城市西边的那家专科医院，甚至打听了许久才找到莉的病房。

莉是明的大学同班同学，也是老乡。他们学的那个设计专业每年只在全国招收一个班，每班也就二十几个人。因为明和莉是老乡，加上莉有大姐的风范，所以彼此关系一直不错。莉很成熟，更会规划未来，大学期间就入了党，社团工作也很积极，校内外都颇有人缘。但明还是认为莉过于现实，表现积极的动机不纯。但现实就是现实，莉大学毕业分配时成功地留在了那个大城市，而明却被指定分配回了老家小城。就因为这，明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对莉心生怨恨，他觉得是因为莉靠关系挤掉了他的名额。心高气傲的明做出了抉择，他没有服从分配，自己把自己留在了那个城市，靠在公司打工寻找着自己的方向，而这已是近三十年前的事了。

这次明听同学说，莉病得很重，很可能扛不过去。于是明携妻来医院探望，可是還是晚了，当明与妻子带着花篮来到病房前时，莉的家属告知他们，莉因抢救无效刚刚永远离去。

明的花篮几乎掉在地上，他的心猛的一痛，为何自己没有早点儿来？明转身离去的时候，他看见从刚刚放在走廊窗台上的花篮里飘下一片花瓣儿，就那样缓缓地慢动作般地飘至地面，无声无息。

告别仪式那天是阴霾的，30多岁的莉的人生戛然而止，也是在花团锦簇之中。送行的人无不唏嘘不已，无可奈何花落去，人间少了一份她的病苦，留给了亲朋好友无限思念的痛苦。

明其实非常认可毕业后的莉，她先在一家国营单位蛰伏了一年，辞职后在房地产公司销售房屋，很快又成立了自己的房地产销售公司，又很快在老家成立了分公司，偶尔的同学聚会一般也都是她出面张罗，热情不减当年。毕业后没几年莉就有能力把汽车作为生日礼物送给老公了，同学们知道莉距离自己更大的成功不远了。

莉离开大家后，她的母亲曾经给莉的一个同学打过电话，一句“莉是不是你们同学中走的最早的”问询，让大家心头更紧更痛。明说，闻听此语，让他想到了从枝头坠落的花瓣，明明对枝头的春天无比留恋，却只能不舍地与母体分别。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生更是无常胜有常。后来明每每看到繁花似锦或是落英缤纷时，他经常会想到离去多年的老同学莉，想起大学期间，他和莉及另外两个同学骑自行车去八达岭长城的那次骑行之旅。

到达长城的次日清晨，在五彩变幻的霞光中，在雄伟壮丽的八达岭长城上矗立着四名大学生——这可能是明心目中最美的风景，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