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的呼唤
2018-06-25胡中惠
文/胡中惠
当下应当是中国文学史上诗人最多的时代。据我所知,仅沈阳市民间诗词组织即接近五十个,从事传统诗词创作的亦不下千人。纸媒不说,自媒体看,诗人们的创作量是惊人的,每周写一首诗(词)的占三分之一,一天一首诗(词)的不乏其人。可是,量变未必就一定发生质变,偌多作品,能够读下来的作品不是很多,流传开来的作品更是少之又少。《红楼梦》说大观园中的几位,一有好的作品,外面的好事者即争相传诵,可是现在的诗词写作呢?写得快,传得快,没得快。恕我出语尖酸:个别老兄,自己写的什么几日后自己都忘了。
原因很多。有传媒的局限,有形式的限制,更主要的原因,我以为还是作品缺少温度或者说温度不够,用时下的话说,就是创作时“没走心”,或者说是“走”得不多。传统诗词的写作固然有技巧,然而技巧终归是技巧,赋比兴也好,兴观群怨也好,没有心灵的燃烧,没有情感的碰撞,自己都不感动,怎么能感动别人?
若说写作技巧,钱钟书先生一定比聂绀弩先生了解得更多,掌握得更多。可是,钱先生的《槐聚诗存》的影响如何大也赶不上聂先生的《散宜生集》,尽管后者比前者粗疏。可以理解钱先生,有些话不能说,有些话不敢说,有些话不便说,但诗词不是无情物,唯有歌哭最动人,文学作品征服读者的绝不仅仅是技巧。二人的经历不尽相同,但有一点却是相近的,这就是两人都失去独女。为此,聂绀弩作诗给老伴周颖:“愿君越老越年轻,路越崎岖越坦平。膝下全虚空母爱,心中不痛岂人情。方今世面多风雨,何止一家损罐瓶。稀古妪翁相慰乐,非鳏未寡且偕行。”聂公此诗,悲痛而以平淡语出之,不哭之哭,无声之泣,真真令人涕零无语。钱先生是大智慧,好像没有于此太作文章,其在大事故面前的冷静无可厚非,但对于写诗的人来讲,还是聂先生不失诗人之本色。
小说创作有“零度写作”,风格就是冷静地叙述,诗词写作绝不可以这样。“诗者,吟咏性情也。”这是一条不可置疑的铁律,甚至说就是诗词写作的生命。《红楼梦》说薛宝钗“任是无情也动人”,薛宝钗真的“无情”吗?无非是感情的表达更含蓄更潜藏而已。长歌当哭是一种表达,浅吟低唱也是一种态度。我个人比较喜欢民国时期的传统诗词创作,比之大多数清诗的掉书袋弄闲情,民国时的诗都有离合聚散家国情怀在其中。柳亚子,苏曼殊,郁达夫……他们的诗都是非常感人的。“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大汉奸汪精卫,其人当然不足效仿,说实在话,其诗还是有一定温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