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时时刻刻》解读后现代女性的孤独和自我觉醒
2018-06-23李澜
李澜
摘 要:《时时刻刻》是美国当代作家迈克尔·坎宁安(Michael Cunningham)的代表作之一。该小说曾先后获得普利策小说奖(Pulitzer Prize for Fiction)和福克纳文学奖(Faulkner Award)。小说以《达洛维夫人》为线索,讲述了上个世纪不同年代,三个女人各自一天的故事。在这一天中她们遇到数不尽的烦恼,经历着难以言说的孤独与痛苦。她们虽面对生活的压抑与桎梏,却没有屈服于命运的安排,而更多的是对命运的抗争。她们用不同方式证明了其女性意识的觉醒——摆脱一切束缚,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关键词:《时时刻刻》;女性意识;孤独;觉醒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8)-12--02
小说通过三条主线并行叙述了三个女人的一天:
20世纪20年代,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和丈夫伦纳德住在伦敦郊区里士满的一间两层小楼里休养。她才华横溢而且有思想。在治疗神经衰弱的期间,伍尔夫开始创作其作品《达洛维夫人》。完成了作品之后,她对生活也失去了希望,最终以投河结束生命。
20世纪50年代,劳拉布朗,一个家庭主妇。虽家庭富裕,但却日复一日重复着相同的内容。此时她怀孕在身,正在阅读《达洛维夫人》。最终,劳拉带着绝望的心情来到一家旅馆准备自杀,但是最后还是改变了主意。
20世纪末,克拉丽莎,一个成功的女编辑,在为患有艾滋病的前男友理查德筹办一个晚会。因克里丽莎和《达洛维夫人》中的女主人翁的名字相同,理查德便称其为达洛维夫人。最终理查德因失去生的欲望,选择了自杀。理查德的死对于克拉丽莎来说更多的是一种救济和解放。克里丽莎亲眼目睹了深爱之人的死亡后,开始思考自己生命的意义,并最终从理查德为她创造的羁绊中走出来,变得坦然。
从名字到经历再到精神状态,种种的巧合使这三个女人和达洛维夫人有了丝丝缕缕的联系。在全书的最后,作者笔锋一转,劳拉布朗竟正是自杀的理查德的母亲。三条主线融为一体。作品带给我们的不仅是对现代女性孤独感的震撼,更是对其自我解放的艰苦历程的一种释怀。
一.女性的孤独
同性之恋是爱之一种,曾被视为感情的异端。发乎情,在某时刻或时代,止于忍耐、逃避,而只选死亡作为终点,间杂尚有余望的苟延残喘。确实,作品中人物或多或少越界了。
可我却看到,三个孤独的灵魂。
1.伍尔夫
伍尔夫的孤独来自于自我世界的绝对化,以至于现实只剩下一抹苍白。她的世界只有她一个人,一个人就是全世界。每天丈夫温柔的关心与关怀,对于她来说,是那么的苍白,是一种禁锢。在别人眼中,她是成功的女人,她有着幸福的婚姻,她本可以过着安逸的生活。但是,对生活的焦虑却时刻伴随着敏感的她。她在作品与现实世界中来回穿梭,她追求着自由却又无法得到。她渴求着心灵的宁静,而在乡村亦无法获得绝对安宁。弗吉妮亚曾说过,“这不是我的生活, 我的生活都被你们偷走了!”可见她想要离开,想要得到绝对安宁,可是她却根本找不到出路。她愤怒而又强烈地要回伦敦去,这其实是她最后的挣扎,是来自留恋生命的谈判,是对将死世界的返照,是对牢笼的愤怒反抗,是对绝对自由的追求。所有的孤独只因她所追寻的不是这平庸而无味的生活。人常在黑暗中渴望光明,在安静时期待声响。可是安静的黑暗中呆太久,反而受不了那明亮喧嚣。
伍尔夫安静但绝望,她自由却反抗,她孤独无人懂。她容不下这个世界。只因这个世界,没人懂她的孤独。
2、劳拉
当你没有选择的时候,后悔又代表什么。
劳拉是一个平凡的家庭主妇,她每日做做家务看看书,有一个听话的儿子和一个爱她的丈夫。可是丈夫却不能真正体会她孤独的内心。在阅读《达洛维夫人》时,劳拉意识到,自己和达洛维夫人一样,只是表面上光鲜艳丽,其实却饱受痛苦,一点都不快乐。“她被一阵波涛般的情感所摄住:那是汹涌的海浪,从她胸底涌出。”她深深地被达洛维夫人所影响,觉得自己是那么卑微渺小,痛苦无聊。当劳拉在给丈夫做生日蛋糕失败,得知好友不能生育企图逃离家庭时,她吻了她。和女友的那一吻让她惊觉了某些事实,某些让她厌倦甚至厌恶生活的事实。此刻家庭的根基崩坏了。她想要结束这生活的束缚。于是,在将儿子托付给邻居照顾后,一个人来到旅馆准备自杀。她躺在旅馆的床上,静静躺着。她的孤独是这个世界容不下她,而继续忍耐的理由之一大概在此时踢了下她的肚子。“我绝不会死去。”劳拉在这间洁净、寂寞的房间里大声喊出了这几个字。自杀等于杀死丈夫。杀死儿子。杀死腹中的孩子。劳拉带着孤寂重新回到家中。可是此刻的她已经有了想法。
3、克拉丽莎
女编辑的孤独,是部分的孤独。她将自己割裂并打包了其中一半,只有一半的孤独,死亡的理由便不充分。最好的时候理查没有选择她,但最坏的时候理查却属于她,然而幸运的是,她还拥有爱她的女友和女儿。所以她的孤独,是近乎失去所爱的孤独,不足以致命。于是她对这命运的残羹选择了分开打包。当她在面对理查德时。她甚至失去了自我的意识。她不但要鼓励理查德,还要忍受他的精神崩溃。她将自己降级为理查德的从属品,经历着自我迷失的危机。当理查德在她面前从楼上跳下时,另一半生命瞬间解冻,刻意割裂的灵魂此时被强行拼合,痛不欲生。虽痛,却竟是新生。
孤独是人类生命的永恒旋律,甚至近乎亘古的诅咒,是人内部世界与外部世界的天然对立,绝大部分人竭力寻找并找到平衡点,这个过程就是忍耐。
“重点是你能忍受多少。”
二.女性的自我觉醒
很多人说,这伟大女性的解放之路,从这三个女人身上逐层体现。
1.伍尔夫
当姐姐来看望伍尔夫的时候,她吻了她。也许是因为想要对生活的逃避,也许是因为对自由世界的渴望。她是爱她的。可是这个世界是不允许的。孩子们为死亡的鸟儿举行了葬礼,她反而希望死去的那个是她。为了排解内心的痛苦与孤独,伍尔夫在作品中安排达洛维夫人整日在聚会中度过。最终,伍尔夫顿悟,达洛维夫人应当是一个比自己更加明智的女人,于是她选择让“达洛维夫人”走出死亡的阴霾活下去,继续生活,继续疼爱自己,继续热爱普普通通的快乐的生活。可是当她在结束这部小说的写作后,她又要开始忍受内心的孤寂与精神的折磨,于是她选择了自杀。在认识了生活后放弃了生命,我想,弗吉尼亚的死是积极的。带着对孤寂的解脱,她放弃了生命。伍尔夫选择自杀来实现自我的构建,追求自己的主体性,作为一个主体来反抗父权制,她用死亡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女性意识的觉醒。“死亡只是一种离开的方式,如果这是他们的选择你就只能去面对。任何人也没有权利去指责或是指导别人的生活。”
2.劳拉
毁灭家庭或是自我毁灭,只是一念之间。
关于死亡的这个想法,对劳拉来说,可以看作是一种逃避的欲望,是为了摆脱家庭的束缚。她曾自言自语道:“死亡是可能的,它可能会让人感到深深的安慰和自由。”当劳拉想到她的儿子,她的丈夫,以及她身体里的另一个孩子,“他们怎么能从类似的东西中恢复过来呢?”她放弃了这个想法。在那一刻,当劳拉面对各种各样的选择时,她驳斥了死亡观。“我绝不会死去。”终于,劳拉无法再承受家庭日常琐事的乏味和压力,生下腹中的孩子之后的某一个早晨,她选择了比死需要更多勇气的举动--活着离开,离开家过属于她自己的生活。这是她的权利,是她作为一个人的权利。 在未来的岁月里,即使她要忍受着良心上自己抛弃家庭、抛弃两个孩子所必须承受的谴责,她仍旧选择了前往加拿大成为一名图书馆管理员。她不是个成功的母亲,亦不是个称职的妻子,但是劳拉不再愿意虚假的活着,她的坚定和勇敢让她的生命获得了自由和完整,劳拉不再是婚姻中顺从的女人,她开始了自己的生活,获得了自己心灵上的解脱和女性意识的觉醒,迈开了女性自我解救的积极步伐。
3.克拉丽莎
男权社会通常限制女性的自身和女性。同弗吉尼亚和劳拉不同,克拉丽莎寻求自我实现的过程中,成为一个职业女性。她有能力满足自己的物质和精神追求。她和女友形成了一个女性家庭并拥有一个女儿,她确实部分实现了自己的自我认同。 然而,克拉丽莎情感依赖她的前情人,把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了他身上,而忽略了自己的存在。从影片中可以感觉到了她生活的渺小和琐碎:“我环视这间屋子的时候,我想着我将举行一个宴会。我想做的事情就只是举行宴会!他说我:你的生活太琐碎了,你活得太渺小了。全是些日常琐事:计划、宴会、日常小事。他就是这种意思。”这一天结束的时候,理查德从窗户跳了下去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但克拉丽莎也终于开始变得坦然。在结尾,克拉丽莎说到“尽管面对极大的困难、完全出乎预料、我们的生命似乎会有那么一个时刻突然绽放开来,给予我们所期盼的一切。”
理查德的死使克拉丽莎从一个病人看守者变成了一个对自己的观察者。随着对生死的新认识,克拉丽莎,此刻的她其对自我的认识已经更加的深刻,她已不再是达洛维夫人,她会把过去所有的一切都封存起来,保持着一种乐观的生活态度,最终恢复平衡自我,回到真实的自我,完成自我的完整性。
三.结语
每个人都经历过不确定的命运或失望的希望。三个意象,漂泊,追寻和栖居,贯穿于三个不同的故事中。死亡、逃离、哭泣,来自不同的孤独,都是无法再继续忍受。我觉得,如果要说面对孤独时人的忍耐如小说中似乎随着时代变迁越来越好,毋宁说孤独越来越复杂,反而失去了原有的杀伤力。个人的焦虑感和边缘化根源于社会文化环境和个人自由意志的冲突。“女性的自我认知和解放就是这部影片所要表达的主题。”三个主要人物都很清楚自己的目标和野心,他们为了达到精神的安宁与宁静总是在人生选择和精神追求方面面临着选择。而她们的成长经历表明,自由赋予了人类生命美的内涵。三个女性角色的选择代表了女性的三种不同方式抵制男权社会的压迫,实现自我认同。伍尔夫以牺牲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从绝望中解脱;劳拉重建自我是以牺牲了她的家庭角色和自己的家庭为代价;克拉丽莎,作为一名后现代女性,努力改善男权社会的生活,寻求精神独立,找回自我平衡并回归真实。电影借助三个女人的视角展现了在20世纪这个大熔炉中女性的生理和心理需求,真实地反映了女性所忍受的孤独和痛苦,并隐约为忍受孤独的妇女指出一条希望之路—走出家庭和心灵的束缚,选择一条崭新的道路,过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
参考文献:
[1]Cunningham, Michael. The Hours New York: Farrar,Staus and Giroux, 2002.
[2]迈克尔·坎宁安.时时刻刻[M].王家湘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8.
[3]申冬梅:《<论时时刻刻>中女性的自我抗争和自我觉醒》.《环球纵横》.《电影文学》.2011年第20期。
[4]孙梁,苏美,瞿世镜译.达罗维夫人[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7.
[5]謝剑萍:《<时时刻刻>女性的自我认知与自我解放》,《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05年第3期。